第003章 難念的經
  第二天,林永平和張心怡都比平時起得要早,但林海山和劉玉梅卻比他們起得還要早,林海山已經去沙崗掰玉蜀黍了,劉玉梅正在廚房裏麵忙活。

  林永平打算也去掰玉蜀黍,劉玉梅卻讓他在家裏陪著張心怡,等吃過早飯後再去地裏。

  劉玉梅將已經炸出來一筐子油條、糖糕和焦葉,她知道林永平愛吃,所以林永平每次回家,她都會炸上一大筐子。

  劉玉梅先是盛了一盤子油條、一盤子糖糕、一盤子焦葉和一盤煮熟的肉擺放在正堂的神位前,燒上香後便跪在神位麵前,燒了紙元寶,然後就開始禱告起來。

  林永平見過劉玉梅很多次禱告,他也沒有聽清楚她在禱告什麽,隻是他覺得有些可笑,不過他也沒有阻止過劉玉梅,一個人有信仰並沒有錯,外國人不是也照樣信奉耶穌麽。

  張心怡看到擺放在神位前麵的供品,就想到昨晚林永平對她說過的話,便悄悄地靠到林永平的耳邊小聲笑道:“你媽又開始擺供品啦,還不趕緊吃去!”

  林永平瞪了張心怡一眼,手指放在嘴邊小聲說道:“噓,要虔誠!”

  劉玉梅禱告完後,給林永平和張心怡盛了一盤油條糖糕和一盤焦葉,兩人便在當院裏吃起來。

  張心怡看到林永平剝了一瓣大蒜,回頭朝廚房裏看了看,然後就將大蒜從林永平手裏奪了過去,她不允許林永平吃蒜,林永平也隻得遵照她的意思去做。

  平時林海山和劉玉梅老兩口吃早飯時,總是熬些稀飯,炒一盤青菜就湊合過去了,有時農活太忙,他們兩個連青菜都沒時間炒,都是拿鹹菜來解決。

  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張心怡第一次來家裏,不管怎麽說還算是個客人,光炒一盤青菜就說不過去了,至少得兩葷兩素才行,劉玉梅把做飯當成一項重要工作來抓,因此她早上沒敢和林海山去掰玉蜀黍,擔心做飯的時間不夠用,耽擱了林永平和張心怡吃早飯。

  到了八點多鍾,林海山從地裏回家了,劉玉梅也正好做好了早飯,一家人匆忙吃過早飯後,便一同去北沙崗地裏掰玉蜀黍棒子。

  劉玉梅原本並不想讓張心怡去地裏麵幹農活,畢竟張心怡還未過門,但是張心怡卻堅持要去,劉玉梅也就沒有再阻攔,這是給她很長臉麵的一件事兒,村裏麵沒有哪一家未過門的媳婦願意下地幹農活,更何況張心怡還是一位經理。

  劉玉梅看到張心怡穿著超短裙黑絲襪,還穿著高跟鞋,這要是到沙崗那邊,可能連路都走不成,便讓張心怡換上林雅雯的一套休閑裝,大小還算是合適。

  雖然說明天就是中秋節,但是正趕上秋忙時節,老百姓不會扔下地裏的農活,對他們來說,一般過中秋節就是殺一隻雞,或者到集上買些豬肉,再買幾斤月餅,到中秋節那天改善一下夥食,不會舉行什麽隆重的儀式。

  林永平在去地裏的路上碰到不少人,除了打招呼外,往往還會遞上一支煙,簡單地寒喧幾句,村裏麵的人都很講老理兒,如果見麵不打招呼,很可能就會讓人覺得是看不起他,有次林永平回家,在街上遇見一群人在聊天,他向他們敬煙時卻發現煙不夠了,他看到沒被敬煙的那兩人臉色就不對了,於是他連忙在旁邊的小賣部裏買了一盒,那兩個人這才沒有再計較。

  林永平知道,其實那兩個人也並不是說缺少他敬的那支煙,而是認為你敬別人卻不敬我,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嘛,也正是因為如此,雖然林永平不抽煙,但是回家的時候,他口袋裏往往會裝上兩盒煙。

  到了北沙崗,林永平看到很多土地都已經撂荒了,狗尾巴草長有一人多高,長有莊稼的地連兩成都不到。

  地裏的莊稼長勢也不好,玉蜀黍秸杆長得稀稀拉拉,有的地方成片成片的都沒有莊稼,玉蜀黍棒子也小得可憐。

  林海山和林永平負責把玉蜀黍棒子背到地頭,劉玉梅和張心怡負責掰玉蜀黍棒子,半晌的工夫,四人就掰完了一畝多地的玉蜀黍棒子。

  趁中間休息的時候,張心怡讓林永平陪著她到北邊的沙土崗上轉一轉。

  “你們這裏的地也太差勁兒了吧,連戈壁灘都不如!”上到沙土崗子上後,張心怡四周望了望,對林永平說道。

  “聽我爸講,以前沙崗村周圍都是沙土崗子,現在就剩下這北沙崗還沒治理好。”

  “那就治理唄!”

  林永平看了張心怡一眼,笑著說道:“你說得倒輕鬆,要是那麽容易治理,你覺得還會是沙土崗嗎?另外,我覺得最關鍵還是因為村民現在越來越多的村民都不靠地為生了,就像我哥出去給人家刮大白,一天就能掙三四百,誰還會花心思打理這些破地!”

  “你嫂子不是說他們一這靠地為生嗎?”

  “你別聽她瞎說,要是光靠地裏的那點兒收成,光是她那兩個孩子都不夠用,她那麽說,就是想霸占好耕地,你是不知道當初分家的時候,她對我媽提出的條件有多刻苛,她把西地和甜水井那兩塊好耕地都要過去,而把這裏的沙崗地給我們,她家在這裏的一畝多沙崗地是有祺祺後才劃分的。”

  “沒想到你嫂子這麽不講理,要是早知道的話,我才不會給她們買禮物呢!”

  林永平一愣,打量了張心怡一眼:“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可不要瞎摻和,你和她以後是妯娌,你們要好好的相處,不管她做得是對是錯,你都不要去管,做好自己就行了。她做事偏激,其實是因為心裏在埋怨我爸媽供我上了大學,把家裏攢的錢全都用到我身上了。”

  張心怡有些不滿地說道:“這是什麽理論?她也不想想,如果你哥考上大學的話,還會看上她呀!對你家現在的事兒,我是不想管,不過等我們兩個結婚後,這事兒我還非得管不可,她把好耕地都搶走了,你爸媽吃什麽呀?她也太自私了吧!”

  林永平笑笑:“沒想到你竟然是正義的化身!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好,你是不知道我嫂子以前有多懶,現在我哥出去給人家刮大白,她現在變得勤快了,一個人侍弄孩子和六畝多地,他們的小日子過得滋潤,也能讓我爸媽少操心。”

  張心怡瞪了林永平一眼:“我才不是什麽正義的化身,我問你,你爸媽沒吃沒喝的時候,那該誰來操心?”

  “怎麽會呢?我爸刮大白的技術比我哥要高得多,你是不是害怕他們向我們要生活費啊?不過話用說回來,他們供我上大學花了不少錢,給他們生活費不是應該的嘛!”

  “他們供你上大學,可沒有供我上大學!我可告訴你,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爸媽也是你哥的爸媽,都有贍養你爸媽的義務,如果隻讓你一個人來贍養,我肯定是有意見!”

  張心怡說完後,看到林永平的臉色拉下來了,變得有些難看,站在那裏也不說話,就對林永平說道:“永平,我知道你爸媽供你上大學不容易,可你得從現實情況進行考慮。我們雖然在省城生活,可我們到現在還沒有買房子,就是買一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少說也得一百多萬,再加上裝修和買家具,沒有二百萬根本就拿不下來,等我們有了孩子後,你想沒想過養一個孩子得多少投資?我們現在的存款連買房子的首付都不夠,更別說養孩子了。你哥家至少不用買房子,不用還貸款,你說讓你自己贍養你爸媽合理嗎?”

  林永平歎了一口氣:“不管我哥嫂贍不贍養我爸媽,我絕不會讓我爸媽老無所養,我爸媽生養我們三個,吃的苦比別的人多,如果讓他們老無所養,也太說不過去了!”

  張心怡賭氣地說道:“那你就跟你爸媽過一輩子吧!”

  林永平見張心怡生氣了,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寶兒,對不起,想到他們吃了大半輩子苦,現在卻成了人人嫌,心裏麵有些難受,所以說話有些偏激,希望你能體諒。”

  自從兩人走到一起後,“寶兒”就是林永平對張心怡的昵稱,而張心怡也總會甜甜地回一聲“老公”,盡管他們還沒有結婚。

  林永平見張心怡不答話,便走到張心怡麵前,將她摟在懷裏,溫柔地說道:“寶兒,是我說話方式不對,我鄭重向你道歉,別生氣了,好不好?其實我心裏很清楚,你也是為我們的將來著想,我不該給你臉色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即便我們不贍養我爸媽,你覺得我們能買得起大房子嗎?我想你心裏麵也清楚,就是我們兩個不吃不喝,也買不起大房子,所以,我們不應該想著法子省錢,而應該想著法子掙錢!”

  “那你倒是去掙啊!”張心怡雖然還在使性子,但心頭的氣已經消去不少。

  林永平笑笑:“對呀,我得想法子掙錢啊!你說我現在的工作有前途嗎?就是以後當上省資源廳的廳長,還是沒有多少錢啊,你看那些有錢人,都不是當官的!”

  林永平曾幾次向張心怡談起辭職創業的打算,卻被張心怡給阻止了,張心怡看到自己中了林永平的道兒,連忙說道:“不行!萬一失敗了怎麽辦?你知不知道這幾年公務員有多難考?公務員的工資雖然有些低,可是工作穩定啊,這幾年房地產行業不景氣,說不定哪天我就失業了,如果你再創業失敗了,我們還活不活啦?”

  “你不想有錢嗎?不想住大房子嗎?”

  “房子夠住就行,要那麽大幹嘛?我要求也不高,就是想有一套我們自己的房子,踏踏實實地過我們的日子,我才不想讓你有很多錢,男人有錢就變壞!”

  “我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我們認識快五年了,生氣全都是因為沒錢,可你卻又不想讓我去掙錢,這也太可笑了。”

  “有什麽可笑的,你以為有錢後就不生氣啊,有錢人過得也不一定幸福。”

  林永平想了想:“好像你說得也挺有道理,哦,對了,你想過沒想過咱們不買房,你看我家離省城這麽近,高新區到市中心還沒有我家到市中心近呢!”

  “想過,隻是不現實!”

  “怎麽不現實?”

  “你想沒想過將來孩子的上學問題?孩子上學是劃片就近入學,你家周圍有什麽名校?你總不能讓孩子到你們村小學讀書吧?”

  “這倒是一個問題。”

  “所以呀,還得在市中心買學區房,咱們苦點兒沒什麽,可絕不能委屈了孩子。”

  “我發現你比我要睿智,看問題也比我全麵!”

  張心怡開心地笑了笑:“你少拍馬屁!”

  林永平親昵地在張心怡的屁股拍打了一下,笑著說道:“我說的都是心裏話,這才叫拍馬屁!看到你不生氣了,我覺得特開心。”

  “我生氣也是你氣的!以後再惹我生氣,我就一輩子不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