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隻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而喜歡你接近你是我難得的正確選擇。
嚴良和普普沒想到朱朝陽回來還帶了那個同學，不過她態度溫和又給了他們桃子，便也欣然接受了。
四個人吃著桃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隨著聊天的深入，嚴良對葉馳敏逐漸放下警惕。
他坦誠普普不是自己的親妹妹，她父母都不在了，隻有一個弟弟被別人收養。
他們明天準備去六峰山給普普拍照，再燒給她的爸爸媽媽。
“葉姐姐，你會化妝嗎？”普普湊到葉馳敏跟前，悄悄說。
“普普，你想化妝呀？”
“嗯，我想在爸爸媽媽麵前更好看一點。”
“那明天姐姐早起，來給你化妝好不好？”
“好，謝謝葉姐姐。”
“不客氣，普普真可愛。”
嚴良和朱朝陽看著她們說悄悄話，很是納悶。
在場的能和你說悄悄話的不應該隻有我嗎……朱朝陽暗搓搓不爽起來。
“你們在說什麽呀？”把不爽藏好，溫和地問。
“這是女孩子的小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葉馳敏不打算告訴朱朝陽，她站起身回頭衝普普眨眨眼。
“對，這是我和葉姐姐的小秘密。”普普也眨眨眼，開心地笑了。
“我先走了，我明天七點半來找普普可以嗎？你們要爬山還是早點出發吧。”
“好！謝謝葉姐姐！葉姐姐再見！”
“路上小心些。”朱朝陽心裏暗喜，她明天還會來。
嚴良點了點頭就算是告別了。
葉馳敏走後，朱朝陽跟嚴良普普說了今天父親帶自己出去買新鞋，最後，鞋也被踩髒了，爸爸也被搶走了。
收到來自朋友的義憤填膺和傾情安慰後，朱朝陽摸了摸褲兜，沒有繼續講後麵的故事，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行。
被問起為什麽鞋又幹淨了，朱朝陽解釋是葉馳敏看見了給了自己幾片濕巾，讓他自己擦擦。
“朝陽哥哥，剛才葉姐姐在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是怎麽弄髒的呀？”普普好奇地問。
“我……不太想讓她知道……”朱朝陽露出忸怩的神態。他確實不想讓葉馳敏知道，就像當時他不願意眾目睽睽之下被她拉起來一樣。他想等自己能自立了，不會被任何人欺負了，再……他真想有一個完美高大的形象呀。
今晚再喝一瓶牛奶！
“哦，這樣啊。”普普的眼神暗了暗。
嚴良摸了摸她的頭。
回到家，葉馳敏找出之前媽媽給自己的化妝品。她的媽媽和父親離婚後就出國了，之前有街坊鄰居說葉馳敏的媽媽是為了出國追求更好的前程才和葉軍離婚。
崇洋媚外。不守婦道。
一想起小時候別人在自己麵前的議論就生氣，她們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所以口無遮攔，殊不知小孩很多時候心思比大人要細膩的多，看事情也透徹的多。
好在爸爸從來不會這麽說媽媽。還跟自己解釋，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不論是夫妻還是父母，這種關係都應該是基於愛的，而不該是禁錮人的枷鎖。而且媽媽很愛你啊，會給你寄零食，書本，各種女孩子的小東西。葉馳敏有很多漂亮裙子都是媽媽給買的，還有一本她非常喜歡的烤蛋糕的食譜也媽媽托朋友買了寄過來的。
媽媽一定是愛我的。
咦，眼影不在盒子裏。
哦，之前借給小妍了，差點忘記了。
小孩子要拍照還是化的精致些吧。葉馳敏撥打了朋友的電話。
“喂，小妍，你在家嗎？”
“在家啊，怎麽了？”
“我有一盤眼影放在你那了，明天有朋友要借用，我現在去你那裏取方便嗎？”
“咦？暑假又沒有文藝匯演，你朋友借眼影幹嘛？你是不是哪個朋友要去約會？快跟我說說。等等，你真的有一個朋友要約會，而不是你自己嗎？”
“……你怎麽還是這麽無厘頭。不是啦，是同學的朋友的妹妹，要拍照，我明天幫她化妝。”
“無聊，行吧，你們明天去哪裏拍？”
“我不去，我就是個工具人。他們明天要去六峰山。”
“六峰山？修好之後我還沒去過，我也想去！”
“……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你自己去吧，我啥時候去你家拿眼影？”
“小敏，你陪我去爬山嗎？”
“不去，大夏天的。”
“山上很涼快的。小敏，你最好了，好敏敏。”
“……別惡心我了……我明天陪你逛商場吧，你之前不是想買鞋嗎？”
“唉。那你明天幾點去，我陪你去給她化妝吧，你的技術實在不夠嫻熟，還要多加練習。”
“你還吹上了，學校不給化妝，而且我們還小呢……”
“小啥？我同桌都戀愛了，你看看你，一副沒開竅的樣子，你這麽好看我要提前到你家先給你化妝，再挑一條好看的裙子……”
“得得得，別扯遠了，那你七點到我家吧。小懶蟲，你要是賴床我可不等你。”
“知道了，有你等著我，我怎麽會起不來呢。”
“嘴貧。掛了啊，拜拜。”
“拜拜，明天見。”
朱朝陽一如既往地早醒了，去廚房準備早餐。
“咚咚。”七點半終於到了啊，朱快樂前去開門。
“小敏，你來得真準時……”看清來人後朱朝陽把之前想說的話都忘了。
“咋了？嚇到了？這位是我的朋友，小妍。之前跟你說過的。這位就是我們的班級第一，也是年級第一，朱朝陽同學了。當當當。”
“哇！”小妍誇張地做出被閃耀到的表情。
可惜朱朝陽沒有注意到她。今天的葉馳敏穿了一條紅裙子，壓了白色的邊，和平時溫柔可愛的樣子不太一樣，居然有一種初長成的驚豔。好像還稍微畫了眉毛，塗了口紅，顯得眼睛更有神，嘴巴……
朱朝陽的喉結在沒有人發現的時候偷偷滾動了一下。
“你好，我叫朱朝陽。”
“你好，我叫劉書妍。”
滿意地看著二人老實地做了自我介紹，葉馳敏問普普在哪。
這時，普普從臥室裏出來：“葉姐姐，我在這裏。”
“普普，今天我還帶了一個姐姐給你化妝，我怕自己化的不好，所以讓她參謀參謀，你看行嗎？”
“行啊。”
給普普化完妝，小妍一定要給葉馳敏補化個眼影。
“小敏乖，隻畫眉毛和口紅會顯得眼睛無神的。來，閉眼。”化完眼影，小妍後退幾步，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哎，你看，好看吧？”她問朱朝陽。
“好看好看。”朱朝陽覺得今天溫度有點高，難道是紅色容易讓人產生高溫的錯覺？之前看的一本書裏是這樣說的。
“你呢，同學，你看我化的妝好看嗎？”小妍想逗逗那個黑大個。
“嗯。”嚴良別過臉，不自在的說。
“好了好了，小妍，你別鬧了。你們快去爬山吧，別理她。”
葉馳敏被朱朝陽盯著，覺得渾身不自在。感受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她暗想，還好沒有塗腮紅，不然還不得像猴屁股一樣，藏都藏不住。
逛了一個附近的商城，劉書妍沒有看中哪雙鞋，她是個想做什麽就去做的大小姐，軟聲央葉馳敏去爬山，還保證為了不熱到親愛的敏敏，她請客坐纜車。
“今天上山的費用由劉公子買單。”她豪橫地挽著葉馳敏攔了一輛出租。
#下山的費用由張公子買單嗎？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
“小敏，有人在唱歌哎，好像不隻一個人。”
“有一個聲音有些耳熟，我們去看看吧。”
二人走到那個觀景台，他們已經拍完了，正在往這邊路上走。
“朱朝陽同學？你能幫我和小敏拍一張合照嗎？”劉書妍剛才在纜車上還在抱怨沒有帶相機，所以看著胸前掛著相機的朱朝陽眼睛發光。
“哦，好啊！”
劉書妍拉著葉馳敏站到觀景台上，兩個女孩笑得都很燦爛。連拍了幾張，朱朝陽覺得相機裏的那個女孩拍得都很好看。
“小妍，你幫我和朱朝陽拍一張吧……我們好歹前後桌兩年了呢……”
“好。”麵上平靜的劉書妍內心已經開始波濤洶湧了，她還不了解小敏？這兩人八成要有情況。
“我這就過來。”朱朝陽的心裏也波濤洶湧。
“三二一，茄子！”攝影師按住了八卦的欲望，認真拍照。
鏡頭裏女孩和男孩都笑得有些緊張，肉眼可見的羞澀，麵上泛出紅暈。女孩穿著帶著白邊的紅裙子，男孩穿著帶著紅邊的白T恤，兩人都穿著白色的鞋。
爬山的選擇真是正確啊，朱朝陽心想。
照片
有時候，愛情就像下墜，你明知自己沉淪，卻反抗不了，聽著風聲與自己的心跳一點點落下……
朱朝陽跑出去找到了嚴良和普普，回到家看見葉馳敏在門口。她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沒幹透，穿著寬鬆的吊帶碎花裙，裙擺到小腿，手裏拿著一件白襯衫，在用它打腿邊的蚊子。
“馳敏，你怎麽在門口。”
“哦，小妍那貨著急洗照片，我剛洗完澡她就催我來拷一下，所以我就帶著U盤來了。我想想附近網吧都是通宵的，你也沒啥事，就冒昧來打擾了……”
葉馳敏也想早點洗照片，不過更想看看自己和朱朝陽的合影。
“沒事，說什麽冒昧不冒昧的。都進來坐。”
“葉姐姐，我們一起挑照片吧。”普普也想看照片，又覺得應該讓葉馳敏先挑因為她還要回家，就提出了折中的建議。等會兒可以陪葉姐姐去打照片，天黑了，她一個人回去肯定不安全。
“嗯，謝謝普普啦。今天你才是主角。”
她們依偎著坐在沙發上，朱朝陽和嚴良看著她們。
“葉姐姐，你這張照片真好看。”相機存在前麵的是最近拍的幾張，葉馳敏很不好意思，她本來想直接拿著相機把自己的照片全拷走的……這下還要和別人一起看自己跟朱朝陽的合影……
“往後翻翻吧，先看看你的，我的少，沒啥好挑的。”
“嗯。”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
很快就是那個視頻了。
“好像有人被推下去了。”普普不禁說了出來。
“什麽？”陽台上的兩個人都跳下圍欄。
“你們快來看呐。”
普普舉著相機給他們看。
葉馳敏還坐在沙發上，沉浸在震驚和些微的恐懼之中。
三個人並排坐了下來。葉馳敏挪到了旁邊的沙發上。其他人沒有注意到她的移動。
“除了我們，就沒有人看見他們殺人了是嗎？”嚴良問。
“當時除了我們好像也沒別人了。”朱朝陽撐著手思考著這件事情，僅片刻，他便站起身，快步走到電話旁：“不行，得報警。”
“你好，我要報警。”
“我和我兩個朋友，今天上午去六峰山拍照的時候，然後看到……”
嚴良突然按掛了電話。
“你幹嘛？”
“如果警察看見視頻，問普普是誰，你怎麽說？”嚴良站了起來。
“我就說，你是我小學的同學，她是你福利院的朋友。”
“我們不能回去。”
“為什麽？”
嚴良接起了警察回撥的電話，解釋剛才的電話是自己的弟弟亂撥的，道了歉後掛掉了電話。
“對不起，朝陽哥哥，都是因為我。”
葉馳敏看著他們三個人站在客廳中間，普普講述自己弟弟的病情還有和嚴良跑路的經曆。
這種情況……葉馳敏感到了不適。這第一次看到殺人現場，第一次看到報警被掛，第一次……
所以在他們說要出去吃糖水時，葉馳敏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這地方不想待了。
“葉姐姐……”剛才他們討論的激烈，把葉馳敏忽視了。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關於你們從福利院跑出來的事情，還有你弟弟的事情，還有既然你們不想報警那就包括錄像的事情吧。這三件事情我都會為你們保守秘密。”
“謝謝馳敏姐姐了！”
“既然你也是朝陽的朋友，我們就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還能怎麽樣……葉馳敏在內心腹誹著……然後乖巧地跟著他們去吃糖水……畢竟現在離開好像不太好……
“我們不會讓他跑了，等我們借到了錢，就報警抓他。”
“那個人太可怕了，連自己爸媽都殺。我就擔心，他會不會再做出什麽事。”
“我們警告他吧，如果他知道有人殺人，他一定不會再幹壞事了。”
葉馳敏看著他們愉快地商量警告信該怎麽寫，默默地吃著燒仙草。
“馳敏姐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找車嗎？”
“不了吧，我就保守秘密好了，不想去警告他，我覺得這事挺危險的。我害怕……”
“沒事！這件事情不要帶著馳敏，本來和她就沒有任何關係的。”朱朝陽趕緊接過這話。
“女孩子就是膽小……”嚴良的話被三道不善的眼神堵回去了。怎麽普普也向著她。女孩子，真麻煩。
“馳敏，對不起啊。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我把你牽扯進來的，今晚，你肯定受驚了。”朱朝陽關切而愧疚地看著葉馳敏。
“沒關係，不過我也很不好意思撞破了你們的秘密……普普，嚴良，我嘴很嚴的。”葉馳敏看著普普和嚴良，目光堅定。
“嗯，我相信馳敏姐姐。”
葉馳敏回到家之後還是有點恍惚。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再去洗個澡。
把碎花裙也扔進髒衣籃，女孩踏入水霧之中。
今晚老爸也不在，明天問問他景區那邊是怎麽處理的。
普普的身世倒是可憐……
好遠……今天朱朝陽和他們倆站在客廳中央自己坐在沙發上的時候，覺得離他們好遠，離朱朝陽也好遠。
他們遇到這麽大的事情都這麽冷靜嗎？
這種距離感讓葉馳敏害怕，她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所以後麵她都隻是聽著，並不說話。
她能說什麽？
這一切都超越了自己的知識範圍和經驗範圍……
如果真的要說，她很想說，還是報警比較合理吧。
不報警那就算了就當做沒看見也可以，何必去接近凶手呢。
合理的正義為什麽這麽艱難。
福利院，白血病……應該怎麽做才是對的呢？
換了新睡衣躺在床上，葉馳敏思考著正確的解法，然後昏昏睡去。
她睡著了，此時的朱朝陽正在失眠。
為什麽會這樣……
一切好像正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看視頻的時候他的餘光一直留意著葉馳敏，她沉沉地坐著，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報警，報警真的是唯一正解。
一切回歸原處不好嗎？他們回到福利院，自己回到隻有作業，牛奶，葉馳敏的暑假。白血病的事情交給嶽欣的養父母，交給醫院，交給社會救助機構。
以他的腦袋都沒有想出什麽辦法能讓兩個孩子籌到三十萬，難道是自己不夠聰明嗎？
他刻意沒和葉馳敏說話，就是想把她排除在這個風波圈外。
完了……感覺自己和葉馳敏完了……
嚴良掛電話，自己沒有堅定立場。
她肯定會瞧不起自己的吧……
嚴良憑什麽掛自己的電話，他們不是本來就無處可去嗎？留下自己的相機，離開自己家，哪怕警察找……好像本來就有警察在找他們啊……
朱朝陽，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嚴良是你的好朋友啊！
普普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把他們趕出去，讓他們顛沛流離……
葉馳敏……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
朱朝陽也睡了過去。
少年宮
欲望淹沒理智的瞬間往往是危險的，隻有在你懷裏不會。
葉馳敏已經好幾天沒去找朱朝陽了，別問為什麽，問就是現在更喜歡學習了。
小妍打電話問照片的事情，她才想起來把U盤交給朱朝陽後，自己再也沒去過他家。他也不來找自己，估計和那兩個人找車呢……
哼，我一點也不關心他們。反正他們說回去後會報警的。
明天就是少年宮的奧數試聽課了，到時候再找朱朝陽問照片的事情吧。
這樣打算好，葉馳敏又埋頭於奧數題。
少年宮報名的那天人一向很多，葉軍問女兒能不能等自己有空了再報名，不要自己一個人去。
“不能。爸爸，你能不能有點危機感，我再不努力，開學連第二都保不住了。”
被殘忍拒絕的葉軍，委屈巴巴地端著碗，看著女兒揚長而去的背影。
唉，孩子長大了，真是令人驕傲又心酸。
哎呀，要遲到了，葉馳敏加快了蹬自行車的速度，結果還是掐著點到教室。
剛放下書包老師就進來了。
“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葉馳敏在筆記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下這句話，嗯，作為扉頁寄語很合適。
哦？笛卡爾發明坐標係居然還能是為了追求公主？葉馳敏很快把朱朝陽拋在腦後，津津有味地聽起了這個故事。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葉馳敏也來了？
前幾天路上遇到葉叔叔，他還跟自己抱怨，最近兩星期沒有時間帶葉馳敏來報名，在家裏被閨女嫌棄了。
她怎麽自己來了？
如果知道她會來，他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把寫警告信的事情放在今天，放在這個場合。
連自己最喜歡的笛卡爾都沒興趣聽了，朱朝陽飛速思考著怎麽完完全全地排除葉馳敏被牽連的可能。
如果，自己賣個破綻？
比如留下這警告信是自己寫的線索？
這……
“給大家一個提示哦，最後一道大題要用到數形結合的辦法。”
葉馳敏反複思索著老師的提示，最後還是放棄了這道大題。
這個時候朱朝陽居然在看窗外，他肯定寫完了！
葉馳敏撅起嘴，有什麽了不起，我語文成績比你高。
鈴聲響了。
葉馳敏還沒收拾好書包就看見朱朝陽跑了出去。
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就這麽躲著我嗎？
把東西胡亂塞進書包，追！我看他要往哪裏跑，U盤還在他那裏呢，那可是媽媽寄給我的。
“你不是想跟我搶爸爸嗎？他都跟我說了，他隻喜歡我，不喜歡你！”
“你胡說，你再說一次！”
“說就說，他說討厭你，討厭你！”
葉馳敏跟到了五樓，隱約聽到這些爭吵，看看四周無人就拐進了這邊的樓梯。
“你先下來！”
“我就不！要你管！啊！”
葉馳敏到的時候看見普普和朱朝陽也站在樓梯口，站在桌子上的女孩腳下一滑，消失在窗口。
“朝陽。”她輕聲喊了一聲，可是朱朝陽已經快步上前，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她摔下去了。”普普喃喃。
“朝陽哥哥，朝陽哥哥，你冷靜一點。”普普上前抓住了朱朝陽短袖的下擺。
“朝陽。”葉馳敏又輕聲喚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兒……”朱朝陽看見葉馳敏的瞬間瞳孔驟然縮小。不過他腦子太混沌了，甚至有低低的嗡鳴聲。
他做了什麽？
“朝陽，走！你不能待在這裏！”葉馳敏一手拉著朱朝陽，一手拉著普普快步下樓。走到三樓，摸了一下普普的臉說：
“普普，下麵可能會遇到認識的人，現在你跟我們分頭跑。”
“好，那我們大門口見。”普普果斷地點點頭。
快到一樓的時候，他們還牽著手。
朱朝陽望了一眼血泊中的朱晶晶，鬆開了手。
在門口和嚴良普普接頭，朱朝陽的理智已經回籠：
“我們先離開這兒。”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葉馳敏，張張嘴，還是無言地走了。
葉馳敏沒有猶豫，跟了上去。
“既然她是自己摔下去的，那就和你們倆沒有關係。”
“可他們會相信嗎？”
“這件事如果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就真說不清了。”
“警察能相信，我爸能相信嗎？”
“朝陽。”
“就算我爸能相信，朱晶晶也是因為我摔下去的。他能原諒我嗎？還有普普，你想讓她回福利院嗎？”
“對不起朝陽哥哥，都怪我。”
“我走了，你要是想報警就報吧。”
普普瑟縮著低頭，嚴良轉身重重地錘了一下船身，朱朝陽神色晦暗不明，轉身離開了。
正在觀察他們的葉馳敏也立刻跟了過去。
“朝陽，朝陽。”葉馳敏件他越走越快，忍不住出聲叫他。海邊泊船區都是沙地，並不好走。
朱朝陽聽到她的呼喚，頓住腳步，遲疑地轉身。
剛才他們四個走得太急了，現在又是疾走，葉馳敏的鞋帶開了，因為在沙地上，粘了不少沙。
朱朝陽走近她，蹲下身，用手把鞋帶上的細沙捋掉，把鞋麵也擦了一下，利落地係了個蝴蝶結。
“走吧。”朱朝陽把手上的沙往自己身上抹了抹。
葉馳敏想拉他的手，隻碰到了手背就被躲開了。
“手髒，別。”他眯著眼睛看向遠處，碧海藍天，真美呀。
“擦擦就好了。”葉馳敏從書包側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拿過朱朝陽的手，仔細地擦掉了沙子。
“這給我了行嗎？”朱朝陽用兩根手指夾出了側兜裏剩下的半包紙巾。
“行啊，我書包裏還有一包。”葉馳敏把髒了的紙巾塞到側兜，不能隨地丟垃圾。
“走吧。”朱朝陽看著葉馳敏，目光有些燙，又好像在等待什麽。
“好。”葉馳敏伸出手，朱朝陽握住它。
二人手牽手很快走出了這片沙地。
“老板，來兩份蓮子百合銀耳湯。”
他們一路都沒說話，現在也是沉默。
喝完了糖水，朱朝陽放下碗，垮了肩：
“對不起。我上次就想跟你說對不起了，一直因為種種原因沒能開口。上次的事情，是我牽連了你。不過很快就有更對不起的事情了。這次也是牽連了你。”
“你牽連了我什麽？我不會因為這兩件事情收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而且，今天之前，你做錯了什麽？收留朋友不是錯，帶他們爬山給他們拍照也不是錯。至於不報警……”葉馳敏撓了撓頭，轉身喊：“老板，再給我來一份楊枝甘露。”
“如果是你，你肯定會報警的吧。”
“……說實話，如果是我，我可能不會讓他們住在我家，也就少了很多麻煩。”葉馳敏接過剛點的糖水。
“可是不報警，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也無意幹涉。我爸說，正義是用來律己的，不是用來律人的。能製裁別人的隻有法律，而不是無端的猜測與指責。”冰芒果真好吃。
“而今天，我拉著你跑的時候，你猜不到，相比較正義，我更在乎你這個朋友嗎？就隻許朝陽大俠為朋友兩肋插刀，我不能為你不平嗎？你沒事就好。”
把葉馳敏送到小區門前，朱朝陽轉身要走，衣角卻被拉住。
“我的世界很小，我在乎的人很少。你算一個，所以，別怕。”
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他可以感受到潮濕的熱氣，還有悠悠的聲音像是順著耳朵流到心裏。
朱朝陽的嘴角綻出了笑容。
他沒有回頭地走了，他怕她看見自己得意忘形的笑容。
走了走了。
相機
愛是世上最自私的東西，因為愛，所以有偏好，所以希望一切的好都是你的，所以一點苦也不想讓你碰。
“我的敏敏啊。”葉軍回家看見葉馳敏坐在沙發上，拽起來就是一個熊抱，“你知道我接警，少年宮有女生墜樓時，我差點嚇死了。你沒事就好。”
“哎呀，你還嚇死了，還不是回來這麽晚，給你留了點炒飯，你微波爐打一下吧。”
葉軍愉快地熱著飯的時候，電話響了，是同事發現了女童嘴裏留下了可以提取到犯人DNA的組織，應該起過衝突，不是意外。葉軍安排著下一步的行動，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偷聽。
葉馳敏在準備炒菜。
“哢。”
手一抖雞蛋大部分撒在了桌子上。
她看著碗裏約有三分之一個蛋黃，心裏泛起了一陣不安。
應該沒事吧，這兩件事情應該都不會有人知道。
從爸爸那裏聽到部署之後，她想聯係朱朝陽，卻不知怎麽傳達。
今天早上她在去找朱朝陽的路上看見他們從朱朝陽家出來，發現不對就躲開了。
警察開始懷疑他了嗎？
嘴裏會有皮膚，應該是普普的？
朱朝陽有留下什麽嗎？
不行！得去問問。
用抹布把桌子上的雞蛋擦到垃圾桶裏，脫下圍裙，葉馳敏換上鞋匆匆出門。
葉馳敏此刻還沒有意識到，她現在隻是很想見到朱朝陽而已。看到他她才會覺得安心。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又是第一次身處死亡現場。昨天她跟朱朝陽說的那番話是她的真心話，隻是她當時處於應激狀態，理智的弦繃得過緊，事後緩過來還是不由自主地慌張。
當一個人遇到巨變的時候，當時常常會表現出與平時不同的反應。
毫無顧忌的牽手，直接地表達對嚴良和普普的不滿，過分冷漠地看待一個幼女的死亡，還有真摯熱烈的告白……那時的葉馳敏也被巨大的衝擊撕破了平日的習慣。
她是一個友善熱情，正直善良的女孩，她應該與朋友分享，應該照顧比自己小的孩子，應該為別人的死亡感到悲傷，應該沒有隱瞞，應該嫉惡如仇，應該矜持靦腆，應該……
愛情與死亡都是過分宏達高深的課題，對於做不出附加題的葉馳敏來說也是超綱了。
而且她才十四歲，對於很多事情的認知還是片麵的，碎片化的，淺薄的……葉軍把她保護的很好，可是她也不是完全的一張白紙。小孩子是無聊且敏銳的，他們有太多的時間琢磨成年人的言行舉止，最後往往發現不過如此。
隻有孩子才會道破皇帝的新衣是不存在的，可是太多成年人卻為了一件新衣而活。
騎著車拐進了朱朝陽家旁邊的小路，葉馳敏卻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張老師？！
現在刹車太奇怪了，好在他背對著自己，葉馳敏一手握著車把，一手伸到頭後，把頭發散了下來，發圈戴在手腕上。
沿著路邊加速騎了過去。
把車停在隱蔽的地方，葉馳敏跑到朱朝陽家門前，蹲下來等著他。
朱朝陽跑回家拿相機，看見葉馳敏蹲在自家門口，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敏敏。”
“你們為什麽會和張老師在一起？他，他是那個殺人犯嗎？”葉馳敏仔細回想著之前看過一遍的視頻……確實有些像……“你們找到他了？你們不會真的寫了警告信吧？”
朱朝陽沉重地點了點頭。
對啊，自己為什麽要和他們一起寫警告信呢？
為了朋友沒有報警覺得對不起那兩個被推下去的人？
以為不會被發現結果在奧數班看見葉馳敏太緊張了？
朱朝陽啊，朱朝陽，你還是不夠理智。
“今早我爸他們來找你了，他們應該是想要你的DNA來比對。朱晶晶嘴裏的皮膚組織是普普的，那你應該是安全的！你別怕，接下來我會留意我爸那邊的進展，有什麽不對我會盡快聯係你，你最近……”葉馳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慌，她要想辦法。
她太擔心朱朝陽了，他可是在接觸一個殺人犯啊！還是一個優秀的殺人犯。
“敏敏，敏敏，你冷靜些。”朱朝陽把雙手搭在敏敏肩上，輕輕的搖晃了幾下。葉馳敏的擔心太明顯了，不是擔心自己，隻是擔心他。
擔心他……
朱朝陽的心裏泛起了一絲酸澀與甜蜜。
有人毫無所圖的擔心他了嗎？
想抱敏敏，又怕嚇到她。
朱朝陽猶豫著，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朝陽，你答應我你不要有危險。”
葉馳敏著實有些無助了，她想抓住些切實的東西還驅散恐懼。
“嗯。我答應你。”
女孩的身子軟軟的，帶著清香。朱朝陽由開始的無措變得放鬆下來，他把臉埋在葉馳敏的頭發裏，耳朵碰著她的耳朵，下巴輕輕摩擦她的肩膀，手虛放在她肩胛骨那裏。
“你要保護好自己！”
相比較朱朝陽的小心翼翼，葉馳敏的擁抱就粗糙地多，她環著他的腰，還有越收越緊的趨勢。
“嗯！敏敏，你最近不要來找我了……”
這句話提醒了朱朝陽，現在還不是沉浸在溫柔鄉的時候，他要保護好敏敏。
“可是我擔心你，你別趕我好嗎？”
有些撒嬌的語氣，朱朝陽猶豫了，這時葉馳敏抬頭望著朱朝陽，這有溫度的目光讓他僵硬，心卻軟得一塌糊塗。
她的眼裏有光，也有他。
“……可是，我也擔心你……”
不行，你不能輕易動搖，朱朝陽，你是一個有原則的男人。
“你答應我會好好保護自己，我也答應你，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葉馳敏抓住放在自己背後的一隻手，“我們拉勾。誰也不許反悔。”
朱朝陽把葉馳敏留在家裏自己拿著相機走了。
戀愛的熱情褪去，自己就像從童話裏走出來一樣，要趕赴一個無比冰冷的地方。
嚴良
嚴良和普普沒想到朱朝陽回來還帶了那個同學，不過她態度溫和又給了他們桃子，便也欣然接受了。
四個人吃著桃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隨著聊天的深入，嚴良對葉馳敏逐漸放下警惕。
他坦誠普普不是自己的親妹妹，她父母都不在了，隻有一個弟弟被別人收養。
他們明天準備去六峰山給普普拍照，再燒給她的爸爸媽媽。
“葉姐姐，你會化妝嗎？”普普湊到葉馳敏跟前，悄悄說。
“普普，你想化妝呀？”
“嗯，我想在爸爸媽媽麵前更好看一點。”
“那明天姐姐早起，來給你化妝好不好？”
“好，謝謝葉姐姐。”
“不客氣，普普真可愛。”
嚴良和朱朝陽看著她們說悄悄話，很是納悶。
在場的能和你說悄悄話的不應該隻有我嗎……朱朝陽暗搓搓不爽起來。
“你們在說什麽呀？”把不爽藏好，溫和地問。
“這是女孩子的小秘密，明天你就知道了。”葉馳敏不打算告訴朱朝陽，她站起身回頭衝普普眨眨眼。
“對，這是我和葉姐姐的小秘密。”普普也眨眨眼，開心地笑了。
“我先走了，我明天七點半來找普普可以嗎？你們要爬山還是早點出發吧。”
“好！謝謝葉姐姐！葉姐姐再見！”
“路上小心些。”朱朝陽心裏暗喜，她明天還會來。
嚴良點了點頭就算是告別了。
葉馳敏走後，朱朝陽跟嚴良普普說了今天父親帶自己出去買新鞋，最後，鞋也被踩髒了，爸爸也被搶走了。
收到來自朋友的義憤填膺和傾情安慰後，朱朝陽摸了摸褲兜，沒有繼續講後麵的故事，自己一個人知道就行。
被問起為什麽鞋又幹淨了，朱朝陽解釋是葉馳敏看見了給了自己幾片濕巾，讓他自己擦擦。
“朝陽哥哥，剛才葉姐姐在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是怎麽弄髒的呀？”普普好奇地問。
“我……不太想讓她知道……”朱朝陽露出忸怩的神態。他確實不想讓葉馳敏知道，就像當時他不願意眾目睽睽之下被她拉起來一樣。他想等自己能自立了，不會被任何人欺負了，再……他真想有一個完美高大的形象呀。
今晚再喝一瓶牛奶！
“哦，這樣啊。”普普的眼神暗了暗。
嚴良摸了摸她的頭。
回到家，葉馳敏找出之前媽媽給自己的化妝品。她的媽媽和父親離婚後就出國了，之前有街坊鄰居說葉馳敏的媽媽是為了出國追求更好的前程才和葉軍離婚。
崇洋媚外。不守婦道。
一想起小時候別人在自己麵前的議論就生氣，她們以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所以口無遮攔，殊不知小孩很多時候心思比大人要細膩的多，看事情也透徹的多。
好在爸爸從來不會這麽說媽媽。還跟自己解釋，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不論是夫妻還是父母，這種關係都應該是基於愛的，而不該是禁錮人的枷鎖。而且媽媽很愛你啊，會給你寄零食，書本，各種女孩子的小東西。葉馳敏有很多漂亮裙子都是媽媽給買的，還有一本她非常喜歡的烤蛋糕的食譜也媽媽托朋友買了寄過來的。
媽媽一定是愛我的。
咦，眼影不在盒子裏。
哦，之前借給小妍了，差點忘記了。
小孩子要拍照還是化的精致些吧。葉馳敏撥打了朋友的電話。
“喂，小妍，你在家嗎？”
“在家啊，怎麽了？”
“我有一盤眼影放在你那了，明天有朋友要借用，我現在去你那裏取方便嗎？”
“咦？暑假又沒有文藝匯演，你朋友借眼影幹嘛？你是不是哪個朋友要去約會？快跟我說說。等等，你真的有一個朋友要約會，而不是你自己嗎？”
“……你怎麽還是這麽無厘頭。不是啦，是同學的朋友的妹妹，要拍照，我明天幫她化妝。”
“無聊，行吧，你們明天去哪裏拍？”
“我不去，我就是個工具人。他們明天要去六峰山。”
“六峰山？修好之後我還沒去過，我也想去！”
“……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你自己去吧，我啥時候去你家拿眼影？”
“小敏，你陪我去爬山嗎？”
“不去，大夏天的。”
“山上很涼快的。小敏，你最好了，好敏敏。”
“……別惡心我了……我明天陪你逛商場吧，你之前不是想買鞋嗎？”
“唉。那你明天幾點去，我陪你去給她化妝吧，你的技術實在不夠嫻熟，還要多加練習。”
“你還吹上了，學校不給化妝，而且我們還小呢……”
“小啥？我同桌都戀愛了，你看看你，一副沒開竅的樣子，你這麽好看我要提前到你家先給你化妝，再挑一條好看的裙子……”
“得得得，別扯遠了，那你七點到我家吧。小懶蟲，你要是賴床我可不等你。”
“知道了，有你等著我，我怎麽會起不來呢。”
“嘴貧。掛了啊，拜拜。”
“拜拜，明天見。”
朱朝陽一如既往地早醒了，去廚房準備早餐。
“咚咚。”七點半終於到了啊，朱快樂前去開門。
“小敏，你來得真準時……”看清來人後朱朝陽把之前想說的話都忘了。
“咋了？嚇到了？這位是我的朋友，小妍。之前跟你說過的。這位就是我們的班級第一，也是年級第一，朱朝陽同學了。當當當。”
“哇！”小妍誇張地做出被閃耀到的表情。
可惜朱朝陽沒有注意到她。今天的葉馳敏穿了一條紅裙子，壓了白色的邊，和平時溫柔可愛的樣子不太一樣，居然有一種初長成的驚豔。好像還稍微畫了眉毛，塗了口紅，顯得眼睛更有神，嘴巴……
朱朝陽的喉結在沒有人發現的時候偷偷滾動了一下。
“你好，我叫朱朝陽。”
“你好，我叫劉書妍。”
滿意地看著二人老實地做了自我介紹，葉馳敏問普普在哪。
這時，普普從臥室裏出來：“葉姐姐，我在這裏。”
“普普，今天我還帶了一個姐姐給你化妝，我怕自己化的不好，所以讓她參謀參謀，你看行嗎？”
“行啊。”
給普普化完妝，小妍一定要給葉馳敏補化個眼影。
“小敏乖，隻畫眉毛和口紅會顯得眼睛無神的。來，閉眼。”化完眼影，小妍後退幾步，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哎，你看，好看吧？”她問朱朝陽。
“好看好看。”朱朝陽覺得今天溫度有點高，難道是紅色容易讓人產生高溫的錯覺？之前看的一本書裏是這樣說的。
“你呢，同學，你看我化的妝好看嗎？”小妍想逗逗那個黑大個。
“嗯。”嚴良別過臉，不自在的說。
“好了好了，小妍，你別鬧了。你們快去爬山吧，別理她。”
葉馳敏被朱朝陽盯著，覺得渾身不自在。感受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她暗想，還好沒有塗腮紅，不然還不得像猴屁股一樣，藏都藏不住。
逛了一個附近的商城，劉書妍沒有看中哪雙鞋，她是個想做什麽就去做的大小姐，軟聲央葉馳敏去爬山，還保證為了不熱到親愛的敏敏，她請客坐纜車。
“今天上山的費用由劉公子買單。”她豪橫地挽著葉馳敏攔了一輛出租。
#下山的費用由張公子買單嗎？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
“小敏，有人在唱歌哎，好像不隻一個人。”
“有一個聲音有些耳熟，我們去看看吧。”
二人走到那個觀景台，他們已經拍完了，正在往這邊路上走。
“朱朝陽同學？你能幫我和小敏拍一張合照嗎？”劉書妍剛才在纜車上還在抱怨沒有帶相機，所以看著胸前掛著相機的朱朝陽眼睛發光。
“哦，好啊！”
劉書妍拉著葉馳敏站到觀景台上，兩個女孩笑得都很燦爛。連拍了幾張，朱朝陽覺得相機裏的那個女孩拍得都很好看。
“小妍，你幫我和朱朝陽拍一張吧……我們好歹前後桌兩年了呢……”
“好。”麵上平靜的劉書妍內心已經開始波濤洶湧了，她還不了解小敏？這兩人八成要有情況。
“我這就過來。”朱朝陽的心裏也波濤洶湧。
“三二一，茄子！”攝影師按住了八卦的欲望，認真拍照。
鏡頭裏女孩和男孩都笑得有些緊張，肉眼可見的羞澀，麵上泛出紅暈。女孩穿著帶著白邊的紅裙子，男孩穿著帶著紅邊的白T恤，兩人都穿著白色的鞋。
爬山的選擇真是正確啊，朱朝陽心想。
照片
有時候，愛情就像下墜，你明知自己沉淪，卻反抗不了，聽著風聲與自己的心跳一點點落下……
朱朝陽跑出去找到了嚴良和普普，回到家看見葉馳敏在門口。她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沒幹透，穿著寬鬆的吊帶碎花裙，裙擺到小腿，手裏拿著一件白襯衫，在用它打腿邊的蚊子。
“馳敏，你怎麽在門口。”
“哦，小妍那貨著急洗照片，我剛洗完澡她就催我來拷一下，所以我就帶著U盤來了。我想想附近網吧都是通宵的，你也沒啥事，就冒昧來打擾了……”
葉馳敏也想早點洗照片，不過更想看看自己和朱朝陽的合影。
“沒事，說什麽冒昧不冒昧的。都進來坐。”
“葉姐姐，我們一起挑照片吧。”普普也想看照片，又覺得應該讓葉馳敏先挑因為她還要回家，就提出了折中的建議。等會兒可以陪葉姐姐去打照片，天黑了，她一個人回去肯定不安全。
“嗯，謝謝普普啦。今天你才是主角。”
她們依偎著坐在沙發上，朱朝陽和嚴良看著她們。
“葉姐姐，你這張照片真好看。”相機存在前麵的是最近拍的幾張，葉馳敏很不好意思，她本來想直接拿著相機把自己的照片全拷走的……這下還要和別人一起看自己跟朱朝陽的合影……
“往後翻翻吧，先看看你的，我的少，沒啥好挑的。”
“嗯。”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隻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樹……”
很快就是那個視頻了。
“好像有人被推下去了。”普普不禁說了出來。
“什麽？”陽台上的兩個人都跳下圍欄。
“你們快來看呐。”
普普舉著相機給他們看。
葉馳敏還坐在沙發上，沉浸在震驚和些微的恐懼之中。
三個人並排坐了下來。葉馳敏挪到了旁邊的沙發上。其他人沒有注意到她的移動。
“除了我們，就沒有人看見他們殺人了是嗎？”嚴良問。
“當時除了我們好像也沒別人了。”朱朝陽撐著手思考著這件事情，僅片刻，他便站起身，快步走到電話旁：“不行，得報警。”
“你好，我要報警。”
“我和我兩個朋友，今天上午去六峰山拍照的時候，然後看到……”
嚴良突然按掛了電話。
“你幹嘛？”
“如果警察看見視頻，問普普是誰，你怎麽說？”嚴良站了起來。
“我就說，你是我小學的同學，她是你福利院的朋友。”
“我們不能回去。”
“為什麽？”
嚴良接起了警察回撥的電話，解釋剛才的電話是自己的弟弟亂撥的，道了歉後掛掉了電話。
“對不起，朝陽哥哥，都是因為我。”
葉馳敏看著他們三個人站在客廳中間，普普講述自己弟弟的病情還有和嚴良跑路的經曆。
這種情況……葉馳敏感到了不適。這第一次看到殺人現場，第一次看到報警被掛，第一次……
所以在他們說要出去吃糖水時，葉馳敏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這地方不想待了。
“葉姐姐……”剛才他們討論的激烈，把葉馳敏忽視了。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關於你們從福利院跑出來的事情，還有你弟弟的事情，還有既然你們不想報警那就包括錄像的事情吧。這三件事情我都會為你們保守秘密。”
“謝謝馳敏姐姐了！”
“既然你也是朝陽的朋友，我們就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還能怎麽樣……葉馳敏在內心腹誹著……然後乖巧地跟著他們去吃糖水……畢竟現在離開好像不太好……
“我們不會讓他跑了，等我們借到了錢，就報警抓他。”
“那個人太可怕了，連自己爸媽都殺。我就擔心，他會不會再做出什麽事。”
“我們警告他吧，如果他知道有人殺人，他一定不會再幹壞事了。”
葉馳敏看著他們愉快地商量警告信該怎麽寫，默默地吃著燒仙草。
“馳敏姐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找車嗎？”
“不了吧，我就保守秘密好了，不想去警告他，我覺得這事挺危險的。我害怕……”
“沒事！這件事情不要帶著馳敏，本來和她就沒有任何關係的。”朱朝陽趕緊接過這話。
“女孩子就是膽小……”嚴良的話被三道不善的眼神堵回去了。怎麽普普也向著她。女孩子，真麻煩。
“馳敏，對不起啊。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我把你牽扯進來的，今晚，你肯定受驚了。”朱朝陽關切而愧疚地看著葉馳敏。
“沒關係，不過我也很不好意思撞破了你們的秘密……普普，嚴良，我嘴很嚴的。”葉馳敏看著普普和嚴良，目光堅定。
“嗯，我相信馳敏姐姐。”
葉馳敏回到家之後還是有點恍惚。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了。
再去洗個澡。
把碎花裙也扔進髒衣籃，女孩踏入水霧之中。
今晚老爸也不在，明天問問他景區那邊是怎麽處理的。
普普的身世倒是可憐……
好遠……今天朱朝陽和他們倆站在客廳中央自己坐在沙發上的時候，覺得離他們好遠，離朱朝陽也好遠。
他們遇到這麽大的事情都這麽冷靜嗎？
這種距離感讓葉馳敏害怕，她覺得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所以後麵她都隻是聽著，並不說話。
她能說什麽？
這一切都超越了自己的知識範圍和經驗範圍……
如果真的要說，她很想說，還是報警比較合理吧。
不報警那就算了就當做沒看見也可以，何必去接近凶手呢。
合理的正義為什麽這麽艱難。
福利院，白血病……應該怎麽做才是對的呢？
換了新睡衣躺在床上，葉馳敏思考著正確的解法，然後昏昏睡去。
她睡著了，此時的朱朝陽正在失眠。
為什麽會這樣……
一切好像正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看視頻的時候他的餘光一直留意著葉馳敏，她沉沉地坐著，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報警，報警真的是唯一正解。
一切回歸原處不好嗎？他們回到福利院，自己回到隻有作業，牛奶，葉馳敏的暑假。白血病的事情交給嶽欣的養父母，交給醫院，交給社會救助機構。
以他的腦袋都沒有想出什麽辦法能讓兩個孩子籌到三十萬，難道是自己不夠聰明嗎？
他刻意沒和葉馳敏說話，就是想把她排除在這個風波圈外。
完了……感覺自己和葉馳敏完了……
嚴良掛電話，自己沒有堅定立場。
她肯定會瞧不起自己的吧……
嚴良憑什麽掛自己的電話，他們不是本來就無處可去嗎？留下自己的相機，離開自己家，哪怕警察找……好像本來就有警察在找他們啊……
朱朝陽，你怎麽能這麽自私，嚴良是你的好朋友啊！
普普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
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把他們趕出去，讓他們顛沛流離……
葉馳敏……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
朱朝陽也睡了過去。
少年宮
欲望淹沒理智的瞬間往往是危險的，隻有在你懷裏不會。
葉馳敏已經好幾天沒去找朱朝陽了，別問為什麽，問就是現在更喜歡學習了。
小妍打電話問照片的事情，她才想起來把U盤交給朱朝陽後，自己再也沒去過他家。他也不來找自己，估計和那兩個人找車呢……
哼，我一點也不關心他們。反正他們說回去後會報警的。
明天就是少年宮的奧數試聽課了，到時候再找朱朝陽問照片的事情吧。
這樣打算好，葉馳敏又埋頭於奧數題。
少年宮報名的那天人一向很多，葉軍問女兒能不能等自己有空了再報名，不要自己一個人去。
“不能。爸爸，你能不能有點危機感，我再不努力，開學連第二都保不住了。”
被殘忍拒絕的葉軍，委屈巴巴地端著碗，看著女兒揚長而去的背影。
唉，孩子長大了，真是令人驕傲又心酸。
哎呀，要遲到了，葉馳敏加快了蹬自行車的速度，結果還是掐著點到教室。
剛放下書包老師就進來了。
“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葉馳敏在筆記本上工工整整地寫下這句話，嗯，作為扉頁寄語很合適。
哦？笛卡爾發明坐標係居然還能是為了追求公主？葉馳敏很快把朱朝陽拋在腦後，津津有味地聽起了這個故事。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葉馳敏也來了？
前幾天路上遇到葉叔叔，他還跟自己抱怨，最近兩星期沒有時間帶葉馳敏來報名，在家裏被閨女嫌棄了。
她怎麽自己來了？
如果知道她會來，他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把寫警告信的事情放在今天，放在這個場合。
連自己最喜歡的笛卡爾都沒興趣聽了，朱朝陽飛速思考著怎麽完完全全地排除葉馳敏被牽連的可能。
如果，自己賣個破綻？
比如留下這警告信是自己寫的線索？
這……
“給大家一個提示哦，最後一道大題要用到數形結合的辦法。”
葉馳敏反複思索著老師的提示，最後還是放棄了這道大題。
這個時候朱朝陽居然在看窗外，他肯定寫完了！
葉馳敏撅起嘴，有什麽了不起，我語文成績比你高。
鈴聲響了。
葉馳敏還沒收拾好書包就看見朱朝陽跑了出去。
他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就這麽躲著我嗎？
把東西胡亂塞進書包，追！我看他要往哪裏跑，U盤還在他那裏呢，那可是媽媽寄給我的。
“你不是想跟我搶爸爸嗎？他都跟我說了，他隻喜歡我，不喜歡你！”
“你胡說，你再說一次！”
“說就說，他說討厭你，討厭你！”
葉馳敏跟到了五樓，隱約聽到這些爭吵，看看四周無人就拐進了這邊的樓梯。
“你先下來！”
“我就不！要你管！啊！”
葉馳敏到的時候看見普普和朱朝陽也站在樓梯口，站在桌子上的女孩腳下一滑，消失在窗口。
“朝陽。”她輕聲喊了一聲，可是朱朝陽已經快步上前，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她摔下去了。”普普喃喃。
“朝陽哥哥，朝陽哥哥，你冷靜一點。”普普上前抓住了朱朝陽短袖的下擺。
“朝陽。”葉馳敏又輕聲喚了一聲。
“你怎麽在這兒……”朱朝陽看見葉馳敏的瞬間瞳孔驟然縮小。不過他腦子太混沌了，甚至有低低的嗡鳴聲。
他做了什麽？
“朝陽，走！你不能待在這裏！”葉馳敏一手拉著朱朝陽，一手拉著普普快步下樓。走到三樓，摸了一下普普的臉說：
“普普，下麵可能會遇到認識的人，現在你跟我們分頭跑。”
“好，那我們大門口見。”普普果斷地點點頭。
快到一樓的時候，他們還牽著手。
朱朝陽望了一眼血泊中的朱晶晶，鬆開了手。
在門口和嚴良普普接頭，朱朝陽的理智已經回籠：
“我們先離開這兒。”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葉馳敏，張張嘴，還是無言地走了。
葉馳敏沒有猶豫，跟了上去。
“既然她是自己摔下去的，那就和你們倆沒有關係。”
“可他們會相信嗎？”
“這件事如果現在不說的話，以後就真說不清了。”
“警察能相信，我爸能相信嗎？”
“朝陽。”
“就算我爸能相信，朱晶晶也是因為我摔下去的。他能原諒我嗎？還有普普，你想讓她回福利院嗎？”
“對不起朝陽哥哥，都怪我。”
“我走了，你要是想報警就報吧。”
普普瑟縮著低頭，嚴良轉身重重地錘了一下船身，朱朝陽神色晦暗不明，轉身離開了。
正在觀察他們的葉馳敏也立刻跟了過去。
“朝陽，朝陽。”葉馳敏件他越走越快，忍不住出聲叫他。海邊泊船區都是沙地，並不好走。
朱朝陽聽到她的呼喚，頓住腳步，遲疑地轉身。
剛才他們四個走得太急了，現在又是疾走，葉馳敏的鞋帶開了，因為在沙地上，粘了不少沙。
朱朝陽走近她，蹲下身，用手把鞋帶上的細沙捋掉，把鞋麵也擦了一下，利落地係了個蝴蝶結。
“走吧。”朱朝陽把手上的沙往自己身上抹了抹。
葉馳敏想拉他的手，隻碰到了手背就被躲開了。
“手髒，別。”他眯著眼睛看向遠處，碧海藍天，真美呀。
“擦擦就好了。”葉馳敏從書包側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抽了一張，拿過朱朝陽的手，仔細地擦掉了沙子。
“這給我了行嗎？”朱朝陽用兩根手指夾出了側兜裏剩下的半包紙巾。
“行啊，我書包裏還有一包。”葉馳敏把髒了的紙巾塞到側兜，不能隨地丟垃圾。
“走吧。”朱朝陽看著葉馳敏，目光有些燙，又好像在等待什麽。
“好。”葉馳敏伸出手，朱朝陽握住它。
二人手牽手很快走出了這片沙地。
“老板，來兩份蓮子百合銀耳湯。”
他們一路都沒說話，現在也是沉默。
喝完了糖水，朱朝陽放下碗，垮了肩：
“對不起。我上次就想跟你說對不起了，一直因為種種原因沒能開口。上次的事情，是我牽連了你。不過很快就有更對不起的事情了。這次也是牽連了你。”
“你牽連了我什麽？我不會因為這兩件事情收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而且，今天之前，你做錯了什麽？收留朋友不是錯，帶他們爬山給他們拍照也不是錯。至於不報警……”葉馳敏撓了撓頭，轉身喊：“老板，再給我來一份楊枝甘露。”
“如果是你，你肯定會報警的吧。”
“……說實話，如果是我，我可能不會讓他們住在我家，也就少了很多麻煩。”葉馳敏接過剛點的糖水。
“可是不報警，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你的選擇。我也無意幹涉。我爸說，正義是用來律己的，不是用來律人的。能製裁別人的隻有法律，而不是無端的猜測與指責。”冰芒果真好吃。
“而今天，我拉著你跑的時候，你猜不到，相比較正義，我更在乎你這個朋友嗎？就隻許朝陽大俠為朋友兩肋插刀，我不能為你不平嗎？你沒事就好。”
把葉馳敏送到小區門前，朱朝陽轉身要走，衣角卻被拉住。
“我的世界很小，我在乎的人很少。你算一個，所以，別怕。”
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他可以感受到潮濕的熱氣，還有悠悠的聲音像是順著耳朵流到心裏。
朱朝陽的嘴角綻出了笑容。
他沒有回頭地走了，他怕她看見自己得意忘形的笑容。
走了走了。
相機
愛是世上最自私的東西，因為愛，所以有偏好，所以希望一切的好都是你的，所以一點苦也不想讓你碰。
“我的敏敏啊。”葉軍回家看見葉馳敏坐在沙發上，拽起來就是一個熊抱，“你知道我接警，少年宮有女生墜樓時，我差點嚇死了。你沒事就好。”
“哎呀，你還嚇死了，還不是回來這麽晚，給你留了點炒飯，你微波爐打一下吧。”
葉軍愉快地熱著飯的時候，電話響了，是同事發現了女童嘴裏留下了可以提取到犯人DNA的組織，應該起過衝突，不是意外。葉軍安排著下一步的行動，卻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偷聽。
葉馳敏在準備炒菜。
“哢。”
手一抖雞蛋大部分撒在了桌子上。
她看著碗裏約有三分之一個蛋黃，心裏泛起了一陣不安。
應該沒事吧，這兩件事情應該都不會有人知道。
從爸爸那裏聽到部署之後，她想聯係朱朝陽，卻不知怎麽傳達。
今天早上她在去找朱朝陽的路上看見他們從朱朝陽家出來，發現不對就躲開了。
警察開始懷疑他了嗎？
嘴裏會有皮膚，應該是普普的？
朱朝陽有留下什麽嗎？
不行！得去問問。
用抹布把桌子上的雞蛋擦到垃圾桶裏，脫下圍裙，葉馳敏換上鞋匆匆出門。
葉馳敏此刻還沒有意識到，她現在隻是很想見到朱朝陽而已。看到他她才會覺得安心。
她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又是第一次身處死亡現場。昨天她跟朱朝陽說的那番話是她的真心話，隻是她當時處於應激狀態，理智的弦繃得過緊，事後緩過來還是不由自主地慌張。
當一個人遇到巨變的時候，當時常常會表現出與平時不同的反應。
毫無顧忌的牽手，直接地表達對嚴良和普普的不滿，過分冷漠地看待一個幼女的死亡，還有真摯熱烈的告白……那時的葉馳敏也被巨大的衝擊撕破了平日的習慣。
她是一個友善熱情，正直善良的女孩，她應該與朋友分享，應該照顧比自己小的孩子，應該為別人的死亡感到悲傷，應該沒有隱瞞，應該嫉惡如仇，應該矜持靦腆，應該……
愛情與死亡都是過分宏達高深的課題，對於做不出附加題的葉馳敏來說也是超綱了。
而且她才十四歲，對於很多事情的認知還是片麵的，碎片化的，淺薄的……葉軍把她保護的很好，可是她也不是完全的一張白紙。小孩子是無聊且敏銳的，他們有太多的時間琢磨成年人的言行舉止，最後往往發現不過如此。
隻有孩子才會道破皇帝的新衣是不存在的，可是太多成年人卻為了一件新衣而活。
騎著車拐進了朱朝陽家旁邊的小路，葉馳敏卻突然看到了熟悉的人。
張老師？！
現在刹車太奇怪了，好在他背對著自己，葉馳敏一手握著車把，一手伸到頭後，把頭發散了下來，發圈戴在手腕上。
沿著路邊加速騎了過去。
把車停在隱蔽的地方，葉馳敏跑到朱朝陽家門前，蹲下來等著他。
朱朝陽跑回家拿相機，看見葉馳敏蹲在自家門口，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敏敏。”
“你們為什麽會和張老師在一起？他，他是那個殺人犯嗎？”葉馳敏仔細回想著之前看過一遍的視頻……確實有些像……“你們找到他了？你們不會真的寫了警告信吧？”
朱朝陽沉重地點了點頭。
對啊，自己為什麽要和他們一起寫警告信呢？
為了朋友沒有報警覺得對不起那兩個被推下去的人？
以為不會被發現結果在奧數班看見葉馳敏太緊張了？
朱朝陽啊，朱朝陽，你還是不夠理智。
“今早我爸他們來找你了，他們應該是想要你的DNA來比對。朱晶晶嘴裏的皮膚組織是普普的，那你應該是安全的！你別怕，接下來我會留意我爸那邊的進展，有什麽不對我會盡快聯係你，你最近……”葉馳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慌，她要想辦法。
她太擔心朱朝陽了，他可是在接觸一個殺人犯啊！還是一個優秀的殺人犯。
“敏敏，敏敏，你冷靜些。”朱朝陽把雙手搭在敏敏肩上，輕輕的搖晃了幾下。葉馳敏的擔心太明顯了，不是擔心自己，隻是擔心他。
擔心他……
朱朝陽的心裏泛起了一絲酸澀與甜蜜。
有人毫無所圖的擔心他了嗎？
想抱敏敏，又怕嚇到她。
朱朝陽猶豫著，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朝陽，你答應我你不要有危險。”
葉馳敏著實有些無助了，她想抓住些切實的東西還驅散恐懼。
“嗯。我答應你。”
女孩的身子軟軟的，帶著清香。朱朝陽由開始的無措變得放鬆下來，他把臉埋在葉馳敏的頭發裏，耳朵碰著她的耳朵，下巴輕輕摩擦她的肩膀，手虛放在她肩胛骨那裏。
“你要保護好自己！”
相比較朱朝陽的小心翼翼，葉馳敏的擁抱就粗糙地多，她環著他的腰，還有越收越緊的趨勢。
“嗯！敏敏，你最近不要來找我了……”
這句話提醒了朱朝陽，現在還不是沉浸在溫柔鄉的時候，他要保護好敏敏。
“可是我擔心你，你別趕我好嗎？”
有些撒嬌的語氣，朱朝陽猶豫了，這時葉馳敏抬頭望著朱朝陽，這有溫度的目光讓他僵硬，心卻軟得一塌糊塗。
她的眼裏有光，也有他。
“……可是，我也擔心你……”
不行，你不能輕易動搖，朱朝陽，你是一個有原則的男人。
“你答應我會好好保護自己，我也答應你，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葉馳敏抓住放在自己背後的一隻手，“我們拉勾。誰也不許反悔。”
朱朝陽把葉馳敏留在家裏自己拿著相機走了。
戀愛的熱情褪去，自己就像從童話裏走出來一樣，要趕赴一個無比冰冷的地方。
嚴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