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決絕
  就在男人的氣息將要靠近她的鼻息時,徐煙終於忍無可忍,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黑暗之中,兩人像是困獸一樣彼此對峙著,誰都無法從這牢籠裏逃出去。

  “你醒了。”

  徐煙渾身都在發抖,氣憤,被愚弄之後的羞憤,將她整個人都裹在一層被黑暗更加令人難以擺脫的陰鬱裏。

  “你早就知道。”

  他早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有睡著,他早就知道她醒著,他早就知道她在躲避他,她不願麵對他,卻用這樣的方式,逼得她不得不麵對。

  他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隻是在黑暗之中注視著她。

  即便徐煙看不到他的臉龐,卻也能感受到那抹夾雜著濃重悲哀的注視,或許,還有深情。

  深情啊,這是她曾經無比渴望在他身上得到的東西,她幾乎賠上了一切,隻想要在他心裏有那麽一方位置,可是他呢?他是怎麽做的?

  他用他的心狠手辣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她是在癡人做夢!

  到現在,他又到她的麵前來惺惺作態什麽?

  徐煙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往後靠著身後的枕頭,她不擔心他對她做什麽,他對她做什麽,她都不會感到意外。

  “你想做什麽?”

  “你知道我想做什麽,到如今,我也隻有這一件事,無法得償所願。”

  “可不是,鬱先生多大的能耐,想要什麽沒有?我倒是不明白,你怎麽忽然就回頭非要揪著我這個殘花敗柳不放了,我做了什麽,令你念念不忘?我還活著,可沒為你去死。你該懷念的人,應該是為你付出生命的人,比如說,肖瀟。”

  “住口,別再提她!”

  他的嗓音裏多了些氣喘的聲音。

  黑暗之中,徐煙的嘴角往上勾了起來:“生氣嗎?啊,我忘了,你最疼愛的人可不就是肖瀟嗎?哪怕是碰她一根汗毛,你都是跟我算賬的,在你麵前提及你的心頭愛,是我的不對,我跟你道歉,鬱先生。”

  “徐煙!”

  他忽然俯下了身來,一把抓住了放在腹部,貼在肚子上的,徐煙的右手,往上輕輕一提,徐煙就被帶著往他麵前來。

  兩人四目相對,鼻尖與鼻尖幾乎相觸。

  即便在這樣黑暗的空間裏,這樣近的距離也足夠兩人看到彼此的眼睛,帶著微光的瞳孔,還有那隱約的麵部輪廓。

  更熟悉的是對方身上的香水味。

  “你還在用以前的香水啊,還真是一個長情的人,真可惜。”

  她一點兒都不懼怕他的憤怒,聲嗓十分的悠然,像是在和某個熟悉的人閑事的聊天一樣。

  她真的是太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他說過話了,那些失憶時兩人在一起的日常,都快成了他夜夜難眠時的藥,每每輾轉反側,便像是小孩兒一樣,偷偷的拿出來,小心的攤開,怯怯的看一眼,便迅速關上。以至於,她現在再度以這樣平和的語氣和他說話,鬱南行竟產生了些許的恍惚。

  他順著她的問話,道:“什麽可惜?”

  “可惜肖瀟沒能活到現在,否則,她該多開心呢,她始終都在她鬱哥哥的心上。”

  “你!”

  她太知道怎麽拿捏住他的軟肋了,掐著他的七寸狠狠往下按,叫他痛得撕心裂肺。

  她明知道,他痛恨肖瀟這兩個字,那就像是一把刀,會當著他的麵,將她曾經受過的傷,尚未愈合的傷疤再度剖開,鮮血淋漓的展現在他的麵前。

  是的,是她的傷口,那些因為他而造成的傷口。

  剜他的心,攪他的傷,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但是傷她,會比傷他更痛。

  他曾一次次的回避愛上她的事實,也曾堅決的抵擋、反抗過被一個女人所迷惑,他不是不知道她對自己產生了不同的影響,他不想承認,不想回應,用激烈的手段,以報複的名義斬斷的,還有他對她早已種下的愛戀。

  那時便知道,倘若有半點兒動搖的心態,有絲毫承認愛上她的可能,他的將來就會被她所控製,他的人生就會因為她而完全失控。

  可是,當知道她就是當年在M國接下他那條項鏈的女人,是當年巷子裏解了他困境的女人,再多的克製壓抑都無法再掩下他對她的眷戀、深情。

  可是,晚了,等到他終於肯低頭承認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做錯得太多了,她已絕無再愛上他,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微微喘了一口氣,鬱南行放下了抓著徐煙的那隻手,他往後退了一步。

  從徐煙的角度隻能看到黑暗之中隱約的一個高大的輪廓往後退開了一點兒。

  他身上氣息忽然消減下去,她該感覺到輕鬆的,但是,徐煙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無端端的胸悶起來。

  她抬手,在自己的心口用力的按了一下,緊抿著嘴唇,沒說話。

  “高興嗎?”

  男人嗓音蒼涼悲哀的問:“這麽傷害我,你高興嗎?”

  徐煙閉了閉眼睛,將那堵住心口的悶氣捶了兩下,她睜大了眼睛,哪怕明知道對方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可她還是做出一副冰冷堅決的模樣,啞著聲音道:“隻要你不高興,我就高興。”

  “所以,你知道我會難過,你用肖瀟來傷害你自己,間接來傷害我,徐煙,你明知道我愛你。”

  他到底當著她的麵說出了這三個字,她曾經渴望非常,即便在生死邊緣,被他一次次的傷害也想著,至少一次,一次讓她聽到他和自己說這三個字,哪怕是虛情假意,至少,她知道他對自己有那麽一絲絲的憐憫也好。

  現在,他終於說了,可她已經不想要了。

  “愛我?你有什麽資格?一個殺人的惡鬼,一個隻會欺騙的劊子手,你有什麽資格對著我來說愛?你怎麽敢?”

  她手扶在身體兩側,支撐著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在隱隱發顫。

  “惡心!”

  “我在你心裏,也就隻能這樣了吧,我曾經想過,讓你永遠也想不起來,看著你每天對我笑,依偎在我懷裏,像個嬌嬌的小女孩兒一樣,我也想過,剝奪你的後半生,讓你永遠陪著我,可我還是沒這麽做。”

  他並不憤怒,反而聲音越來越悲哀,像是陷入泥淖裏無法自拔的,將死之人的悲鳴。

  他說:“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喜歡,你要是清醒著,你不會想要一個虛假的人生。”

  “所以,我還要感激你嗎?你又騙我!你曾用欺騙害死了我一家人,害死了我兩個孩子,現在又用欺騙來令我懷孕!你還想讓我感激你嗎?混蛋!”

  “我......”

  他的嗓音出現了顫抖,似乎帶著哽咽。

  但徐煙絕不可能相信他這樣的人會哭,他親手害死了他的兩個孩子,她都未曾見過他掉一滴眼淚,所以,他怎麽可能因為她這幾句話而哽咽?

  他又想要騙她!糊弄她!

  徐煙往後,直直的坐著,將後背挺著,整個人身體的重量都壓在身後的牆壁上,她急促的呼吸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紅了眼眶,又為什麽要掉眼淚。

  她不會再在這個惡棍麵前掉一滴眼淚!

  抬手,狠狠的擦了一下眼睛,將眼睛擦得火辣辣的疼,徐煙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管你為什麽來,現在給我滾!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孩子,我不會要,等到一心這裏的事情結束,我會想辦法拿掉他!”

  “徐煙你瘋了!這是你的孩子!”

  她說什麽,他都能保持冷靜,至少表麵上是冷靜的,可是聽到她說要把孩子拿掉,鬱南行是真的失態了。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往前疾走了兩步,忽聽到一聲悶響,不知他撞到了什麽,鬱南行小腿彎處一陣酸麻,在徐煙的床邊上跪了下來。

  他顧不上起身,伸出一隻手去要拉徐煙的胳膊,卻被徐煙提前識破,她飛快往旁邊躲了一下。

  鬱南行抓了個空,空空的五指,似能一直冷到他心窩上去。

  他咽下了喉頭如刀一樣的刺痛,半晌,才能開口說話。

  “你的身體,不能再折騰,要是這個孩子沒了,你以後都很難再做母親,你不是一直都想要生一個孩子嗎?”

  “不關你的事。”

  “徐煙!”

  鬱南行低吼了一聲,他對她的無力感快要將他狠狠的壓垮。

  鬱南行急喘了幾口氣,調整著自己的情緒,用了所有力氣克製著,啞聲說道:“別因為我,讓自己終生遺憾。”

  他說:“我可以跟你保證,你把孩子生下來,我不會打攪你們母子的生活,以後,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想怎麽樣,都由你自己做主。”

  “你也曾經說過,放我一條生路,可你食言了。”

  徐煙咬緊了牙關,緊接著又說道:“你還答應過我,放過我的家人,你還是食言了。”

  “一次又一次,鬱南行,你要我怎麽相信你?!”

  說到最後一個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

  這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斬落在他的心上,鬱南行喘息著,像是溺水的人一樣,被洶湧而來的洪水卷入其中,快要無法呼吸。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舌尖上已嚐到了血腥,一個字一個字,艱難的說道:“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你相信我。”

  這四個字真是可笑,他跟她說過無數回你相信我這四個字,沒有哪一次是不是失望。

  徐煙深吸了口氣,她嗓音冷得厲害:“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要這個孩子。”

  “就算是再也不能做母親,我也不會要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