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折磨
  “如今不比以前,你的身份已經非同一般,出來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有沒有被人跟蹤。”花涼城荒郊野嶺的某處破廟裏,黑袍對著慕喬說。

  “父親放心,孩兒知道。”

  “尚青廉那邊有什麽動靜?”黑袍問,他永遠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仿佛幽靈一樣懼怕陽光。

  “到目前為止,什麽動靜都沒有。”

  “像他這樣急功近利,不擇手段的人,能按兵不動這麽久,也是難為他了。”黑袍笑,笑聲卻比哭聲還略顯淒涼。

  “什麽人?”黑袍剛想衝到破廟門口,淩遲就自己不慌不忙走了進來。

  “在下淩遲。”淩遲對著慕喬和黑袍鞠了一躬,在看到黑袍的臉之後,有些怔住,那張臉,的確和慕喬有太多相似。

  “是不是你的人?”黑袍望向慕喬。

  慕喬冷冷道,“不是。不過,也不是尚青廉的人。”

  “你聽到了什麽?”黑袍臉色十分難看,慢慢走近了淩遲。

  “不該聽的東西,我從來都是聽不到的。”淩遲道,“大人放心。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耳朵和嘴巴都多的人。”

  “不錯,我喜歡隻有一對耳朵和一個嘴巴的人。不該聽的聽不到,不該說的不會說。”黑袍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那麽……如果讓你在尚青廉和李慕喬中選擇一個,你會選擇忠於誰?”

  “我會選李慕喬。”淩遲道。

  “不錯。”黑袍有些讚許地點了點頭,“為什麽呢?”

  “沒有為什麽。因為我願意。”

  黑袍變了臉色,“這個理由似乎並不能讓我滿意。”

  “隻要答案讓你滿意就可以了,理由,大人也不需要知道。”

  黑袍沒有笑,卻也沒有再說話,破廟裏安靜非常。李慕喬心裏卻清楚得很,為什麽淩遲會站在他這邊,為什麽淩遲會突然出現在李慕喬身邊,他本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淩遲幫李慕喬練兵,雖然行軍布陣之事他不懂,但備戰之時,訓練士兵,提高士兵作戰能力的事情,他還是在行的。

  短短數日之內,他已在隊伍裏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無論是武功,還是人品,都讓人心服口服。亂世之中,總容易出現領袖,而淩遲,無疑就是那種人。

  隻是終究有一點,因為花屠也參與練兵一事,所以淩遲和花屠常常會碰麵,避之不及。

  “聽說那個叫淩遲的和花屠姑娘走得很近?”花園裏,李慕喬正在看兵書,自從來到花涼,他就不停得看兵書兵法,臨時抱佛腳。但他卻一點兒看不進腦子裏,他本就不是個擅長學習的人。此刻,莫玉痕不急不慢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思緒,“那淩遲未免太狂妄了些吧,不僅沒把我們放在眼裏,短短數日就在士兵們和江湖兄弟們麵前指手劃腳的,還沒有把殿下您放在眼裏?!我們勸他自重,他反而笑話……”莫玉痕頓了一頓,饒有興致地等著李慕喬催她下文。

  卻不曾想李慕喬不動聲色,也沒有放下手中的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莫玉痕不死心,“他笑話殿下什麽都不會,空有……空有一個好的身份。得不配位。”

  “他說的……倒也沒錯……”李慕喬看了一眼莫玉痕,嘴角一抹苦笑,卻帶著三分邪氣,七分韻味,十足的魅力,這一笑把莫玉痕的心思都勾走了,“我的確什麽都不會,難道不是麽?”

  莫玉痕就醉在那一笑裏,不能自拔。莫玉痕一向自覺容貌過人,武功不弱,又是關西風雲寨裏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號稱“蘭陵仙子”,卻一直找不到配得上自己的人。跟過銀鷹隻是因為他的功夫,看上“銷魂手”隻是因為他相貌不差,可要論起樣貌來,十個“銷魂手”也抵不上一個李慕喬。

  莫玉痕此刻對李慕喬升起了前所未有的覬覦之心,哪怕知道自己和他身份懸殊,哪怕知道李慕喬對花屠的獨寵,她也想要接近他。

  “你來就是跟我說這個?是的話,你就可以走了。另外你放心,你和你那相好的,隻要老老實實在門下待著,有朝一日我奪回江山,你還愁得不到好處麽?淩遲,終究是外人,你們不用眼紅他。”

  莫玉痕像是沒有聽進去李慕喬的話,或許是一向眼神不大好,以為李慕喬樣貌平平無奇,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看過他,竟未發現他會如此好看,她看得癡了,竟然不自覺又靠近了他幾步。

  李慕喬警覺得站了起來,“怎麽,你還有什麽事麽?”

  “殿下,覺得我怎樣?做您的女人,夠不夠資格?”莫玉痕突然解開了束帶,褪去了半邊衣裳,露出了白皙的玉頸和半邊香肩,玲瓏的鎖骨線條柔美而性感,竟不似一個多年習武的女人,有著誘人的柔弱和煙火氣。

  李慕喬皺了皺眉,嘴裏吐出一個字“滾”。

  莫玉痕尚未反應過來,李慕喬卻眼睛突然一亮,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這一抱把莫玉痕興奮得不輕,渾身都在顫抖。耳邊傳來李慕喬溫柔的聲音,“像你這種女人,抱過了之後我絕對會洗個澡,因為我……怕髒。”

  莫玉痕一臉驚愕地望著李慕喬,直到李慕喬突然推開了她,道,“好了,你可以滾了。公事,我隻要你的忠心,私事,你死了心吧。”

  莫玉痕從未受過如此大辱,指甲戳得手心生疼,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好歹在江湖也有些名頭,在你眼中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李慕喬不再說話,剛剛院牆邊一閃而過的花屠的身影讓他的心跳再也無法平靜下來,他看到花屠頭也不回跑開的時候,不知為何,竟然覺得十分興奮刺激,他為自己如此不成熟的感情觀而感到羞恥,羞恥之外就是更深一層的刺激,這刺激簡直讓他發狂,就如同那個叫做花屠的女人,在和她經曆過生死之後,無比靠近之時,仍會令他失去理智。

  李慕喬一瞬覺得心很亂,他沒有再理會莫玉痕,徑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他不知道莫玉痕在他門外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莫玉痕這個女人,有多好色,又有多記仇。

  “聽說,淩遲和花屠走得很近?”莫玉痕沒料到的是,她這句話,還是說到了李慕喬心裏。

  花屠看到李慕喬抱著莫玉痕的畫麵,像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從她的心裏一刀刀劃來劃去,傷口仿佛翻開血淋淋的肉,她的眼淚流了一夜,比燭淚還多,比烈酒還濃。

  但她仍舊保持著理智,所以第二天,她還是按照約定去了軍營,這是她要把花屠劍法中最簡單的幾式防身術教給士兵們的日子。

  淩遲沒有在,因為他知道,花屠注定是不屬於他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見不念。

  直到有士兵匆匆跑開,“淩遲大人,花屠大人有些不對勁,說是教我們防身術,卻已經傷了好幾個弟兄了!”

  直到淩遲趕到把花屠的劍隔開,她已經刺傷了好幾個士兵的手。淩遲的手像兩把大鉗子死死抓著花屠,花屠的眼睛紅紅腫腫得,還有醒目的黑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

  淩遲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靜靜望著花屠,他此刻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對自己說,“你承認吧!你終究是放不下!”

  “對不起,對不起。昨夜沒休息好,有些……有些不舒服,下手沒了分寸,對不住了,各位兄弟。”花屠一臉愧疚地對著淩遲,同樣一臉愧疚地望著被她無緣無故傷了的士兵。

  “拿開你的髒手。”李慕喬的聲音冷冷得,他的眼神也同樣冰冷,隻是在看到花屠的紅腫的眼睛的時候,心裏泛過一陣心疼,卻也隱隱有一絲莫名其妙的得意的快感。

  花屠不敢看李慕喬,想掙脫淩遲的手,卻怎麽也掙不開。

  淩遲沒有看李慕喬,沒有說話,同樣也沒有放開花屠,他就像一棵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有眼神裏莫名的潮流湧動,還能讓人感覺到他的存在。

  李慕喬的怒火已快將他淹沒。“我說了,拿開你的髒手!”他抽出了一旁士兵的佩劍,一劍劃過了淩遲抓著花屠的手。淩遲吃痛,終於放開,半晌,苦笑,眼神複雜,冒出一句話來,“怎麽,你們兩個,都這麽喜歡把別人的手劃破麽?”

  李慕喬沒有看到的是,他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雖然他極力克製,輕輕地使劍,怕傷著花屠,卻還是傷了她。淩遲的手在流血,花屠的手臂何嚐不是。花屠默默藏起來受傷的手臂,什麽話也沒說,仍舊沒有看李慕喬一眼,心裏的難過,冰冷如落雪飛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