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突如其來的聖眷
  大理寺內,紀然無由來地跳了幾下左眼,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繼續翻讀桌上的文書。

  “頭兒!”李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京兆尹衙門來消息了!”

  紀然抬起眼睛,見李森手中攥著一支卷軸。

  想起方才左眼頻跳,紀然心中有些不確定地想,應該是好消息?

  “寫的什麽?”紀然問道。

  “屬下還沒看。”李森把文書放到紀然的桌前,“肯定要先讓頭兒過目啊。”

  紀然笑了一聲,接過文書展開。

  然而隻是掃了一眼,他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片刻之後,紀然憤憤然將文書拍在桌上。

  “京兆尹衙門的人呢?”

  “送……送完信,就走了。”李森看了看文書,“這是寫的什麽……”

  “信上說,陛下連夜下旨,不追究賀家岑家此次偷運金銀出洛陽的事,所有扣押的金銀一律退還!”

  李森愣住了,“……這是,放他們走的意思?”

  “何止是放他們走!”紀然咬牙切齒,“而且還額外給了他們舉家離京的通行令,隻要他們兩日內離開神都,過往一切既往不咎。”

  “這……”李森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就見紀然起身披上了厚鬥篷,大步往外走去,“頭兒!你去哪兒?”

  “我現在就去京兆尹衙門!我要親眼看看陛下的手諭!”

  “我跟您一道去!”

  ……

  京兆尹衙門口,岑府的管家徐康恩正在和送他到門口的官差寒暄。

  在他身後,十幾輛這幾日陸續被扣下的馬車已經蓋好了防水防凍的油氈,正要啟程,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疾馳的馬蹄聲,抬頭就見紀然帶著人手趕來。

  “喲,紀大人。”徐康恩抬手向紀然作了個揖,臉上帶著幾分嘲弄的笑意,“您別來無恙啊——”

  “讓開!”紀然勒著韁繩,居高臨下地嗬斥了一聲。

  徐康恩立刻閃身退讓。

  紀然快步流行地朝衙門內庭走去,其他人則立刻站定,攔在了岑府的一眾馬車跟前。

  幾個岑家的下人看向徐康恩,“老爺,他們這樣——”

  “莫急。”徐康恩撚了撚胡子,“等著就是。”

  約莫一盞茶的時辰過去了,紀然麵色鐵青地和京兆尹一起走了出來。

  李森看向紀然。

  “收隊。”紀然低聲說道。

  徐康恩笑了一聲,他回頭對著自家的人馬一聲吆喝,馬隊緩緩啟程,車輪在混著泥水的雪地中向岑府的方向駛去。

  徐康恩走到紀然麵前,“紀大人這是已經了解清楚了?”

  紀然冷冷地望著眼前的中年人,一言不發。

  “了解清楚了就好啊,”徐康恩笑道,“皇上對岑家一貫還是有情的,總是我家老爺稍稍有過一些出格之舉,陛下還是心懷仁慈……”

  紀然皺起了眉頭,身側的手握緊緊抓握成拳。

  “對了,還有件事,可能之後會勞煩到紀大人呢。”徐康恩笑道,“上回我們家郡君不懂事,陛下派您送她上岱宗山思過,此番前往金陵,我們老爺夫人還有幾位少爺先動身,等郡君下了山,或許也要請您幫忙護送——”

  “我很忙。”紀然冷聲答道,“沒工夫做這種事。”

  “知道您忙,但郡君的安危也是重要的,我家老爺已經重新寫了折子給皇上,指明了要您來護送——畢竟您眼裏容不下砂子,辦起事來,我們最放心了。”

  說罷,不等紀然開口,徐康恩就想著紀然與京兆尹躬身道別,而後笑吟吟地揚長而去。

  紀然盯著岑府一眾的背影,手背上青筋凸起。

  京兆尹望了望紀然,“……紀大人不必介懷,上意如此,你我遵從便是。”

  “我明白。”他向對方拱手,“邢大人就送到這裏吧,今日打擾了。”

  京兆尹目送紀然遠去,而後輕歎一聲,轉身回府。

  經過庭院時,他發現院子裏還有兩車的東西放在那兒,京兆尹心中奇怪,轉身便問,“這兩輛車怎麽還在這兒?是岑府的人落下了?”

  幾個衙役上前,“回大人,這是賀家的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麽,陛下的旨意我們今天一早就送去了,但他們到現在也沒人過來。”

  “是嗎……”京兆尹想了想。

  算了,也不奇怪,許是因為禍不單行,府邸連夜被拆,這會兒騰不出手來管這兩車金銀寶器……這也是有可能的。

  “東西不要就這樣放著。”京兆尹輕聲道,“既然岑府的人已經來過了,這兩車東西就重新封好,拖到後麵去吧。”

  ……

  正午以後,孫幼微坐在自己的龍椅上打盹兒。

  夜裏睡下總是難免做夢,隻有在午睡小憩的半夢半醒間,老人才覺得自己得到了真正的休息。

  “皇上。”浮光的聲音傳來,“皇上……”

  女帝有些微惱——浮光一向知道不在這時過來叨擾,就是天大的事情也要等到她睡醒再說。

  孫幼微半睜了眼,“……幹什麽。”

  “殷大人求見。”浮光輕聲道。

  從前日開始,殷時韞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裏求見,最初與女帝的會見很頻繁,浮光不知道他們究竟在聊什麽,以至於殷大人離去之後,女帝總是陷在一種疑惑而震驚的情緒裏。

  但近來,孫幼微不大理會了。

  “不見。”女帝沉聲說道。

  果然。

  浮光看了看老人,“但他看起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孫幼微已經再次閉上了眼睛。

  “朕說了,不見。”

  浮光向著孫幼微欠身,而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裏,偏殿中,殷時韞已經在那裏恭候多時。

  見浮光表情複雜地前來,殷時韞心中已有猜測。

  “陛下還是不願見我嗎?”

  “也不是不願,”浮光輕聲道,“是殷大人總是來得不是時候,這幾日需要陛下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昨日杜天師又不知道和陛下說了什麽,陛下整晚都沒有睡。”

  浮光望著眼前的青年,“今早馮老夫人又來求見,兩個人說了很久的話,殷大人也是知道的……這會兒陛下在午休,您等下午再來吧。”

  “罷了。”殷時韞站起身,“我等陛下的答複,已經等了快一個月,我早就該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殷時韞轉身要走,浮光忽然喊了一聲,“殷大人!”

  殷時韞半回了頭。

  浮光稍稍顰眉,“我鬥膽猜測……您幾次三番來向陛下進言,是為……魏大人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