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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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長陵這聲爹,在他視線裏的傅玉殊是聽不到的。旁邊反而是秦衍的聲音響了起來:“長陵?”

  “師兄。”

  傅長陵聽到秦衍的聲音,忙回聲道:“你也在?”

  “嗯。”秦衍應聲,“我們這是在哪裏?”

  “在藺塵的記憶裏,我們會看她經過的事情。”

  傅長陵說完,兩人就聽到周邊突然雜亂起來,藺塵和傅玉殊一同看過去,就見周邊突然有許多修士禦劍而來,村民四處逃竄,但修士設了結界,整個太平鎮的人根本逃不出去,隻能聽那修士號令道:“都到祭壇來。”

  太平鎮的人戰戰兢兢往小鎮中間的祭壇過去,藺塵和傅玉殊對視一眼,傅玉殊痛苦捂臉:“我的天,你又要管。”

  “應當不會耽誤婚期。”

  藺塵算了算,認真道:“玉殊,此事事關此鎮上千百姓性命……”

  “哪次不關上千百姓性命啊?”

  傅玉殊無奈,藺塵靜靜看著他,傅玉殊見到藺塵帶了幾分請求的眼神,頓時無言,過了一會兒後,他不耐道:“行了行了,管管管,但你得答應我,一旦耽誤婚期,立刻放棄,明白沒?”

  “我知道你最好。”

  藺塵笑起來,傅玉殊一聽這話,心就軟了幾分,歎了口氣道:“行了,管吧。”

  兩個人跟著這些百姓一起到了祭壇,老遠就看見十幾個修士浮在搬空,傅玉殊和藺塵刻意壓製了修為,那些修士未能察覺,他們在搬空中清點了人數,為首的人道:“這次所有人一起吧。”

  一聽這話,周邊人頓時嚎哭起來,站在藺塵身邊一個姑娘當場暈了過去,藺塵忙扶住她,急道:“姑娘。”

  那姑娘露出她清秀的麵容,傅長陵和秦衍便愣了,傅長陵下意識出聲:“關小娘怎麽在這兒?”

  按理說這是十九年前的事情,關小娘那時候應該還沒出生才對,怎麽會暈倒在藺塵懷裏?

  傅長陵一時不敢有定論,怕認錯了人。

  藺塵扶著那姑娘,見場麵混亂起來,上方修士頗為不耐,煩躁道:“哭什麽哭?能祭脈是爾等凡人的榮耀!為雲澤拋卻生死,乃爾等之宿命,莫要發出如此擾耳之聲!”

  這話說出來,哭聲更劇,修士抬手一個金網扔了出來,也就是這一瞬間,一把劍從人群中飛,在空中一個急旋,就將整張金網撕了個幹淨。

  “誰?!”修士怒喝出聲,“是誰?”

  “請問一下,”人群中一個青年笑著出聲,“仙師何宗何派,為何要找這些百姓麻煩,祭脈又是何物啊?”

  聽到這話,修士麵色巨變,他大喝了一聲:“豎子囂張!”

  隨後,數道金光就朝著說話的傅玉殊飛了過去。傅玉殊含笑而立,麵色不變,然而也就是止息之間,女子忽地出現在天際,手中長劍劃出優雅弧度,瞬間將那些修士從空中擊飛而落。

  那些修士落到地上,發出哀嚎之聲,女子提劍落下,鎮民隨後歡呼起來,眾人朝著藺塵跪拜下來,求著藺塵救他們。

  這時,關小娘也醒了過來,藺塵看向關小娘,溫和道:“姑娘,你可還好?”

  關小娘愣了愣,隨後便反應過來,她朝著藺塵就跪了下去,瘋狂叩首道:“仙師!求仙師救救我們啊!我父母都被那些妖道抓走了,求仙師救我們!”

  藺塵得了這話,為難看了傅玉殊一眼,傅玉殊瞪大眼睛,和藺塵對視片刻後,他終於無奈,揮了揮手道:“行行行,你管你管,我也管不了你。”

  藺塵笑起來,她轉頭看向關小娘,溫和道:“姑娘請起。”

  她將關小娘扶起來,讓關小娘講了這鎮上的事。

  這陣子靠近樂國,又處在傅越交界之處,慣來沒什麽人管,半年前,一批從樂國的妖道,跑到他們鎮上來要人,據說其他鎮也是如此,一個鎮出一百人,然後就離開。

  之後他們每三個月,就來要一次人,他們不準鎮民告訴其他人,否則就要屠城。凡人哪裏敢和仙人爭,於是眾人也就得過且過,不要找到自家頭上就是。若是輪到了自家頭上,那也隻能自認倒黴。

  關小娘的父母便是被帶去的一批,她哭啼出聲道:“藺仙師,我打聽過了,他們都還活著,他們都在樂國都城,仙師,您一定要去救他們。”

  看到這裏傅長陵是明白了,這大概就是藺塵發現萬骨崖煉脈一事的原因。

  遇到這樣的事兒,藺塵自然是答應的,她安撫了關小娘,隨後道:“不知令尊令堂名諱相貌,當如何尋找?”

  “仙師,我這裏有我父母的畫像,”關小娘領著藺塵回了家,找出了自己父母的畫像,介紹道,“我父名為關老三,我母親名叫張翠,仙師可於高處召喚,告知他們,奴家乃他們女兒,關小娘。”

  確定了。

  傅長陵聽關小娘這一番直白,感慨道:“竟然真的是關小娘。”

  說著,他突然想起來:“話說,師兄,你之前是不是過你覺得關小娘長得很麵熟。”

  “對,”秦衍聲音裏帶了幾分懷疑,“她長得很像我記憶中一位恩人。”

  “細說一下?”

  秦衍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回想,許久後,他才道:“有些記不大清了,就記得那時候我很小,肚子餓,這位姑娘給了我吃的。”

  “那師兄或許是在小時候,遇見過關小娘。”

  秦衍點了點頭:“也許。”

  “那麽問題來了,”傅長陵笑道,“咱們在的太平鎮,到底是怎麽個存在呢?為何關小娘這些鎮民,會和十九年前一模一樣呢?”

  秦衍不答,而這時候,藺塵和傅玉殊已經答應了關小娘的話,趕往了白玉城。

  藺塵和傅玉殊到達白玉城時,正是半夜,兩人禦劍而去,從地形上來看,這裏就是當年的萬骨崖,隻是與後來的荒蕪全然不同,如今的這一片土地,高樹林立,鬱鬱蔥蔥,不遠處白玉城燈火璀璨,看上去尚還是繁華人間。

  距離白玉城外十裏,有一座高山,那高山衝天而起,山頂卻仿佛是被人用劍削平了一般。那山時不時發出轟隆之聲,藺塵皺起眉頭,往遠處看去,便看見火把像一條長龍,從那高山一路接連到白玉城,火把照亮一條大路,大路上密密麻麻全是行人,這些人緩慢朝著高山之上行去,有些人惶恐,有些人哭泣,但沒有人敢逃,因為這火把兩旁立著許多修士,他們都帶著半張麵具,禦劍立在半空,冰冷俯瞰著地麵上的百姓。

  “這是怎麽回事?”

  傅玉殊有些震驚,來時他們大概就已經猜到此事不同尋常,但等當真來了,兩人才發現,這件事遠超他們的想象。

  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路通往高山之上,目測近有十萬人之數。若當真有修士敢伐害這個數量的凡人,那必將是震驚雲澤的大案!

  傅玉殊還未反應,就聽藺塵道:“你在這裏布陣,護住百姓,我去救人。”

  “你怎麽……”

  那聲“你怎麽救人”還沒說完,藺塵便已經拔劍直衝而去,傅玉殊暗罵了一聲“蠻子!”,但也隻能聽從藺塵的話,將扇子抵在唇邊,開啟法陣。

  傅玉殊一開法陣,傅長陵便感覺一股特殊的靈氣卷席而過,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旁邊秦衍道:“怎的了?”

  “不愧是玄靈根。”

  傅長陵感慨出聲:“你看,他如今隻有金丹期,但是他所能繪製的陣法,卻已經是元嬰後期的水平了。”

  秦衍對陣法一事不了解,但傅長陵這麽說,便應當是極好。秦衍應了一聲,而後感覺到自己所在這個魂魄的劍意,讚道:“藺前輩的劍,也是極好的。”

  話剛說完,藺塵已經劈開一條道,直接衝向山頂中間,她腳下的人流瘋狂往著白玉城跑去,傅玉殊的陣法一路護在道路上,他超著百姓大喝:“跑!快點入城!”

  那些修士見百姓回流,卻也來不及管這些百姓,不管不顧追著往山頂去的藺塵,藺塵見著陣勢,便知山頂是有極為重要的東西,一路往上而去,根本沒有半分停歇。

  等到了山頂,藺塵終於看到了山上有什麽。

  這個山頂已經被人用劍削平,仿佛一個瓶子的瓶口,這山體之內早已被人鑿空,像一個巨大的容器,一路直直通到山底,而山底是一個巨大的熔漿池,熔漿池似乎是沸騰了一般,咕嚕咕嚕冒著泡,時不時忽地從池子裏飛濺出來,在半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又回落下去。

  山洞四麵都被貼上了大理石麵,上麵繪刻了複雜的符文,山洞中端,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分別懸了四個人,那四個人被釘子釘在牆上,擺出不同詭異的姿勢,他們腳下是一個平台,平台上有一個陣法,這些人的血落到陣法裏,將陣法裏的紋路填滿。而陣法後麵連著一個洞口,看上去似乎是這個山洞出入的地方。

  四根鐵鏈從牆壁上探出去,綁在中央一個少女身上,那少女身著紫色長衫,肩上坐著一個木偶,手腳都被鐵鏈拴著,豎著懸掛在半空之上。

  藺塵到後,那少女似乎是聽見了聲音,她抬起頭來,看了藺塵一眼。

  那一眼帶著一種毫無生氣的漠然,這樣麻木的眼神,看得藺塵心頭一涼。

  她沒再停留,直接化作一陣華光直衝而入,隨後劍光如雨而下,那劍雨瞬間斬斷了鐵鏈,紫衣少女一路下墜之時,白衣禦劍而來,少女抬起頭來,便看見女子白衣獵獵,身負長棺,朝著她伸出手來。

  紫衣少女麻木的眼神終於有了幾分光彩,她詫異看著藺塵,朝著藺塵努力伸出手來。

  藺塵一把抓住她手,朝著她朗笑出聲。

  “姑娘,”藺塵清脆的聲音溫和道,“在下藺塵,敢問姑娘貴姓?”

  少女呆呆盯著將她從深淵一路拉出的人,沙啞開口:“越……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