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對聞公子說:“我妹妹心善,聽不得這些打打殺殺的,你們自便。”

  聞公子手掌托住羅盤,掐了個劍指,口念七遍神咒,那羅盤上的指針轉了一圈,指到了謝玄和小小所站的方位。

  幾人盯著針尖,紛紛抬頭盯住謝玄。

  隻見指針又猛然晃動兩下,跟著一圈一圈的瘋轉起來,聞公子看羅盤無用,輕喝一聲:“停!”

  羅盤卻不聽他的,還在猛轉,將他們幾人指了個遍。

  朱長文皺眉頭:“那妖物必有什麽逃脫的辦法,此處不宜久留,就算要捉妖,也待咱們去一陽觀,調派人手再說。”

  聞公子輕輕點頭:“咱們先找出去的路。”

  小小趁人不注意,掀開布角往竹簍中一瞧,小蛇啃了大半隻雞腿,小指粗的身體凸起來一塊,身子都盤不起來了,直挺挺躺著。

  看見小小,張開小嘴吐了吐紅信,仿佛對著她打了個飽嗝。

  竹簍之內,貼著一張黃符,鎮住了小蛇身上的妖氣,怪不得羅盤怎麽也找不著它。

  謝玄衝小小擠擠眼睛,紫微宮的人想要什麽,他就偏偏不給什麽,讓他們一頭霧水幹著急去。

  兩人抬著許英傑,聞公子在前開道,他一手握劍一手執符,還吩咐幾人:“仔細跟在我身後,有什麽事就出言示警。”

  一路上去不說邪祟,連隻老鼠也沒碰著,聞公子卻沒放鬆警惕,一邊走一邊仔細觀察,忽然看見石壁上一團團紅影,腳步一頓。

  舉起火把仔細看,是一團已經被水氣氤氳的朱砂符。

  沒有符頭符腳,隻偷懶畫了個符膽,請的是九鳳破穢大將軍,再走幾步又有一個,接二連三。

  聞公子轉身問道:“你們誰畫的這符?”

  朱長文滿是驚詫:“這難道不是公子畫的?我們還以為這是公子危急之中畫下破穢的符咒,給我們引路的。”

  聞公子搖一搖頭:“不是我。”

  他深夜聽見門前響動,起床查看,見許英傑神色迷蒙,繞過回廊走到院中,心知他是被什麽東西給迷住了。

  開門去追,一路上都在追趕許英傑的腳步,身上除了長劍符咒,什麽也沒帶,哪有朱砂畫下靈符。

  這一團團紅色被水氣侵浸,顯然是剛畫了不久。

  聞公子站在符前,良久不語,朱長文更不敢說話,他瞧見這符時還當公子的符咒更上一層樓,竟能想出去頭去腳,隻請符膽的辦法。

  聞公子盯著壁上的符膽:“你們就是循這個下來的?”

  “不錯。”

  朱長文問:“若不是公子,還能是誰?”想到那對兄妹,又搖搖頭,連公子都不能,何況是他們。

  “我從未見過隻畫符膽也起作用的符咒。”聞公子輕聲說道。

  他自會拿筆起就學畫符,各種符咒都有製式,每下一筆不敢輕忽。

  這人隨手畫來,或大或小,甚至一筆之間偶有偷懶之處,略去繁瑣,隻寫精竅,起承轉合渾然天成,就像……就像這符自在心中。

  隻知有人不必起法陣,手蘸朱砂便能畫符。一點靈光即成符,不成想還有人不畫符頭符腳,一樣能請神入膽。

  他不一定能做到,就是師兄們也是做不到的,若不是出來這麽一次,也見識不到這種手段。

  “也許是畫符之人故意隱去頭腳,不想叫人看出師承。”朱長文心知他少年天才,紫微宮中年輕一輩,無人能出其右,看見這個,一時驚異也是有的。

  “公子,這東西雖來的古怪,但是友非敵,說不準是天師道的,見了咱們不願現身罷了。”

  南道北道之外,還有一脈天師道,以捉妖為己任,遊方山野,連個正經山門都沒有,可又時有傳說,說不準真是哪個天師道的高人路過。

  謝玄還不知道自己在朱長文心裏成了高人,他隻關心什麽時候能走出去,山道裏又濕又悶,渾身是汗,小小也是一樣,要找個地方洗漱一番。

  前麵的人遲遲不走,他心裏煩躁:“還走不走了,我肚子都餓了,這會兒怕是要正午了,再不下山,難道還在這怪廟裏住一夜?”

  聽見謝玄隻惦記著肚餓,朱長文更不往那上頭想。

  聞公子一聽,取出懷中絲絹,尋了一個還未化盡的符,把那符膽拓了下來,將絲絹吹幹,把它藏於懷中。

  角門打開,外麵果然天色大亮,山間蟲鳴鳥叫聲不絕,他們在山穴中困了半日,乍見天光,俱都露出笑容。

  但也不敢在山廟裏停留,收拾了東西就要離開。

  謝玄還未能解開小蛇的秘密,他和小小直奔神像前,可神像破落得厲害,已經瞧見個大概模樣,四周又以無碑無文,根本不知來曆。

  那幾人收拾了東西要走,看謝玄小小盯著神台,朱長文道:“保命要小緊,小兄弟還是趕緊離開此處。”

  謝玄反嗆一聲:“昨日我們兄妹倆可是禮數周到,那東西動誰也沒動咱們,若不是你們,咱們怎麽會半夜鑽山洞。”

  話是這麽說,一樣牽著毛驢離開小廟。

  幾人尋到山溪處洗漱幹淨,小小換上謝玄給她買的那件海棠紅新衣裳,本來是想見了師父再穿的,可除了道袍隻有這件。

  兄妹倆本就生得卓然,換上新衣更不像尋常農人。

  謝玄跟大胡子告別,又看看那個姓聞的,正坐在水邊,手裏拿著一塊白帕,上麵一團紅紅的事物,也不知是什麽。

  心頭暗哂,說不定是在想他的情妹妹。

  衝大胡子拱手:“胡大哥,咱們這回可是真的別過,我欠你一壇酒,有緣相逢,必要一醉方休。”

  大胡子有心想送謝玄些什麽,可他手上除了刀,連酒錢都少,隻好拍一拍謝玄的肩:“好兄弟,等你到京城就來酒窖胡同找我,咱們兄弟必要喝他娘的一頓酒。”

  朱長文幾個站得遠遠的,並不打算跟謝玄小小打招呼。

  反而是聞公子過來了,他對謝玄說道:“小兄弟,咱們既然一同涉過險,到了京城有什麽事也可以來尋我,我不姓聞,我姓聞人,我叫聞人羽,倒不是有意瞞著你們。”

  謝玄一怔,折騰了兩日,原來這人跟師父半點幹係也沒有,他們早就該想到的,這聞人羽明明是修道之人,又是長隨又是公子,哪會跟師父有什麽關係。

  轉念又一想,也許師父也隱瞞了姓名呢?

  聞人羽讓朱長文拿了個錦袋出來,要把這錦袋送給謝玄小小:“這是薄禮,若非因為我們,小兄弟也不必半夜爬山。”

  錦袋開了個小口,露出裏麵的燦然金光,是一袋金葉子。

  朱長文心中不平,但不在聞人羽麵前露出來。

  謝玄掃了他們幾個一眼,輕佻一笑:“無功不受祿,何況財不露白,我們可沒什麽隨從師兄保駕,還是自走咱們的。”

  他不肯要這一袋金葉子,倒讓朱長文吃了一驚,這一袋金葉子,足夠兄妹倆舒舒服服到京城了。

  謝玄拍了拍手掌,毛驢噠噠過來,小小已經坐在毛驢背上,懷中抱著竹簍,眼睛掃過這些人,又似沒看見他們,兄妹倆慢慢悠悠下山去了。

  行到半山腰,小小回頭望去,看見山神廟隱在山間,廟頭小而窄,廟門如張口,廟簷似兩隻角直直豎起,廟門前那條長石道如長蛇吐信。

  她眼睛一花,廟門成了蛇頭,廟上嵌著的兩塊圓壁轉動起來仿佛蛇眼,望向他們所在的方向。

  小小細細抽口涼氣,對謝玄道:“我們,是在蛇肚子裏。”

  謝玄一聽,明白過來,那一塊塊圓石乃是母蛇還未產下的蛇蛋。

  小小看看還在竹簍裏睡覺的小赤蛇,它這麽一點細小,竟然能長成那樣的龐然巨物。

  聞人羽一行人剛剛下山,就遇到了一陽觀的人。

  兩個道士騎著馬攔在他們身前,揚起一陣塵土,掃了他們一眼,見是個年輕俊秀的公子哥,衝他們亮出一張畫像:“可曾見過這二人?”

  作者有話要說:

  謝·先天符畫手·情妹妹·通緝犯·玄

  第22章 通緝犯

  兩個道士騎在馬上,眼孔朝天,畫像往聞人羽一行人麵前來回一晃。

  畫像上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清俊飛揚,女的秀麗絕俗,一個是謝玄,一個是小小。

  聞人羽眉頭輕皺:“為何尋此二人?”

  道士不耐煩地收了畫像:“就問你見沒見過,屁話這許多,沒見過就滾開,別擋著道爺的路。”

  朱長文怒極,正要開口,被聞人羽攔住,他看著那個道士,淡淡開口:“九真妙戒,六者為何?”

  道士一怔,哧笑一聲:“怎麽,你這小白臉還懂得這個。”

  聞人羽目色沉了下來:“六者戒嗔,戒凶怒淩人,你犯了六戒,該回觀中領罰才是。”

  那道士正是清源,他自小跟著蕭真人,也隻有謝玄讓他吃了這麽大個虧,看聞人羽的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滾開滾開,若不是道爺有要事,非叫你好看。”

  朱長文長劍刺出,虛點在馬腹上,馬仰頭甩蹄,把清源甩了下來。

  清源在地上打了個滾,渾身都是黃土,還沒爬起來,便聽那拔劍的人怒喝:“放肆,蕭廣福就是這麽約束門下的嗎?”

  清源一聽,這人竟然直呼師父的名號,立刻打量他們一行人,都作普通裝扮,可人人都拎著把劍,心裏打鼓,這不會是紫微宮派來巡視的吧?

  可……可巡視的人遲遲不來,法會都已經辦完了,師父還當這些人不會再來了。

  這才放心派人尋找謝玄,昨日他們已經在城中找了一圈,都沒找著那兩個小毛賊的蹤跡,今日又讓他們騎馬出來找人,看看能不能在池州界把人抓住。

  清源站起來拍拍塵灰,改了臉色,恭恭敬敬問道:“敢問列位可是上宮派來的使者?”

  朱長文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清源趕緊抱拳行禮:“我師父早就在觀中等候多日,設下素齋素酒等著諸位,上使這就隨我回觀中去罷。”

  聞人羽點點畫像:“為何尋這二人?”

  清源看了一圈,知道這個怕是領頭的,趕緊說道:“這兩個小毛賊,我師父好心好意請他們觀真武法會,他們卻偷了師父的寶貝,又大鬧了一場,師父這才發道書,讓各地宮觀追捕他們。”

  聞人羽眉頭一皺:“他們偷了什麽?”

  “他們偷了一把桃木劍,那可是我師父的寶貝。”

  蕭真人發道書追捕謝玄和小小,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說他們二人偷了東西,各地觀宮的同道們隻要抓到二人,桃木劍就名正言順的到手了。

  別人還沒說話,大胡子先炸起來:“放你娘的狗屁,他連公子給的金葉子都不要,要一把破木劍幹什麽?”

  清源清廣一聽,立刻明白了,這紫微宮來的上使,不知如何跟那兩個小賊結識了,要是弄不好,反而要治師父的罪。

  清廣也顧不得與清源的往日仇怨,跟著說道:“我師父那把劍可不是尋常物,那是……那是百年桃木所製,至陽至烈,能克鬼驅邪。”

  誰知道那是幾年的桃樹,反正說得越寶貴越好。

  聞人羽一聽:“這二人,也是修道之人?”若非修道之人,為何要盜桃木劍。

  清源剛剛出言無狀,衝撞了紫微宮使者,這會兒趕緊給自己找補:“可不是嘛,師父見他有些天資,這才請他進觀,還想……還想教導他一二,誰知他們見寶起意,偷走了師父的劍。”

  朱長文剛剛才對謝玄改觀,聽了這話又疑心起來,他們兄妹一路都沒說明身份,遮遮掩掩不肯吐露實情,原來是在池州惹下了官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