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蕭觀音心中原有的疑慮,立被宇文泓最後一句話,給衝開了,等站至天明?!若這樣濕身站在門前,任風吹雨打,凍到天明,定是要生病的!

  ……怎麽傻乎乎的!!

  一下子氣湧上來的蕭觀音,竟想責備做傻事的宇文泓幾句,話至舌尖,又猛地忍住了,她有什麽資格身份,責備數落宇文泓呢……她……竟會想責備數落人?!

  奇怪……蕭觀音微抿了抿唇,咽下了沒有說出口的話,和心中的不解,她看外麵滂沱大雨不停,再看宇文泓渾身濕|漉|漉的,想著留他在室內坐一陣,等雨停了,再將他送去客房,讓那裏的小廝們,伺候宇文泓沐浴換衣。

  宇文泓一向身體強健,這麽濕衣坐等一陣,應不會生病的吧……蕭觀音這樣想著,心中還是忍不住有點擔心,望著他問道:“你冷不冷?”

  宇文泓原想說“不冷”的,但看蕭觀音眸光蘊有關心,舌尖一繞,就換成了另兩個字,“還好……”

  還好……這就是冷的意思了,蕭觀音心裏更是替宇文泓擔心,可這時候,又不好讓他脫下濕衣裳,又沒有熱茶給他喝,沒有火爐給他烤,著急而又無法的蕭觀音,忍不住有點生氣起來,暗暗心想,夜裏下這麽大雨為什麽要過來?!過來了為何不去客房沐浴更衣、好好歇著,非要跑站在她門口吹風受凍?!還準備等站到天明,這麽大人了,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盡管隻是在心中急想,沒有說出口來,但暗暗生氣的情緒,還是隱現在了麵上眸中,宇文泓看蕭觀音似在生氣,自是以為是自己今日月牙湖失約一事,惹惱了蕭觀音,僵著唇舌,又道了一聲“對不起”,對她懇切解釋道,“我不是故意失約的,實是有事耽擱了……”

  除了憂惱他或會著涼生病,今日世子殿下所說的宇文泓辦砸政務一事,也讓蕭觀音為他感到擔心,此時聽宇文泓主動提起,便就急問道:“我有聽說一點,到底是怎麽了?雍王殿下他,可有責打你?”

  今日之事,原是有人挖“坑”予他,他對著那“坑”,沉思過後,決定目前暫不要過於急進,全然暴露己方實力,還是示弱麻痹對方為好,遂淺淺地“跳”了下去,原本這“坑”摔下,能“斷他雙足”,但因他事先有所準備,沒一味衝到“坑”底,倒也還好,隻是為此招了父王責罵,為補救此事,一直忙到夜裏,大半個時辰前,才有空趕來善莊這裏,向蕭觀音賠罪。

  原是要搖頭表示未受責打的,但看蕭觀音緊張關心地凝望著他,宇文泓在默了默後,啟齒緩道出含糊的一句,“沒事,我皮糙肉厚……”

  這就是挨了打的意思了,又挨了打,又淋雨身濕,要是被打得皮開肉綻、身上有傷、雨水浸到傷口裏怎麽辦……若還是做夫妻時,蕭觀音定要脫宇文泓衣裳看看,可現下不能,隻能緊攥著自己的一雙手,凝眉望著宇文泓,不知要如何是好。

  這雨,怎麽還不停呢?!

  窗外嘈雜的雨聲,令蕭觀音越發心亂,她暗暗盼等雨停,好讓宇文泓去客房更衣,好讓大夫過去那裏看看他身上傷勢,正默默焦急時,又見宇文泓低下頭去,輕輕地咳了一聲,滿心的急憂,登時壓不住地上彈,脫口而出道:“既受責打,為何不好好歇著養傷?!為什麽要這時候跑過來淋雨?!你……你做事之前為何不能多想想?!身體再好也經不住你這樣折騰,怎麽都不知道愛惜自己身體?!”

  原本裝冷裝傷,還低咳一聲,是想博取蕭觀音的關心,卻沒想到,換來的,是蕭觀音劈頭蓋臉的一通數落,宇文泓還未見蕭觀音這樣“罵”他過,登時愣在當場,片刻後,方回過神來解釋道:“我隻是想來同你道歉,我想子夜未過,就算今日未過,還可以同你慶生……我……怕你生氣……怕你怪我……”

  “……我……什麽時候怪過你呢”,意識到自己方才情緒,莫名有點失控的蕭觀音,低啞了聲音,宇文泓望著身前的女子道:“本來今日,我是想同你一起的,還為今夜特地準備了煙火,但,我那邊有事絆住,天公也不作美……”

  蕭觀音道:“沒事的,明天再一起慶生就是,以後年年,還長著呢。”

  她是脫口而出了這句話,話說出口才意識到好像不太妥當,默默地微垂下頭,而宇文泓聽到這話,真真是心中一暖,他深望著他心愛的女子,試探著問道:“要是你以後再嫁人了,年年生辰,想來都是和丈夫一起過的,我這外男,是無法與你一起慶生的……”

  蕭觀音因宇文泓這話想到,若宇文泓以後再娶妻,年年生辰,自是要和他娘子一起,她當離他離得遠遠的,哪還有什麽“年年一起慶生”呢……她家中在婚嫁之事上隨她,她不想再嫁,應無人勉強的,可宇文泓的婚事,是他父王母妃做主,就像當初娶她一樣,要是雍王夫婦再給宇文泓安排一樁婚事,他就立有新的妻子了……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莫名有些低沉,而宇文泓看蕭觀音低頭不說話,卻以為是含羞不語,想岔到衛珩那裏去了,以為他試探著問成親,蕭觀音立就想到她的玉郎表哥那裏去了,心中為此著惱,聲音也不由有點發僵,像嚼著一塊鐵板,告訴她道:“衛珩就快成親了。”

  蕭觀音不知宇文泓突然提衛珩做什麽,隻是對他的話感到驚訝,“玉郎表哥要成親了嗎?前幾日他過來時,沒有聽他說啊。”

  “是板上釘釘的事”,宇文泓的聲音也硬邦邦的,“是樁好婚事。”

  蕭觀音聞言遂道:“那是好事啊。”

  將自己醋僵的人,登時愣住了,怔怔地望著蕭觀音,見她一副真為衛珩感到歡喜的模樣,腦子裏亂哄哄了半晌,呆呆問道:“你……不喜歡衛珩嗎?”

  “喜歡啊”,蕭觀音淺笑著道,“玉郎表哥待我很好,就像待親妹妹一樣,我看玉郎表哥,也似看親哥哥。”

  長久誤會下鬧哄哄的腦袋,一時還轉不過彎兒來,宇文泓望著蕭觀音,結結巴巴地問:“那……那你喜歡的男子是什麽樣的……?不是喜歡的哥哥,是……是丈夫……”

  蕭觀音聽宇文泓忽然問起這個,一時沒反應過來,腦子裏還真想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立暗暗灼熱了臉頰,轉望向窗外,回避這個問題道:“好了好了,雨停了,快去客房那邊吧,我送你過去。”

  雨後夜涼,將宇文泓送出門的蕭觀音,看他濕著一身衣裳,還走得慢吞吞的,不由替他心急,催促他走快一些,小心著涼,卻見宇文泓始終不緊不慢的,簡直恨不得將兩隻手搭他肩膀上,推著他快些往前走。

  被人放在心上關心冷暖的感覺,真是好極了,宇文泓隻盼腳下這路再長一些、再長一些,哪裏肯走快呢,他笑望著蕭觀音道:“沒事的,你忘了嗎?宇文泓的身體,是個大火爐啊。”

  這話一說,倒像是從前那個宇文泓了,而不是近來那個板板正正、套在框子裏的長樂公,一句話,牽連起許多從前的記憶,蕭觀音腳下步伐,也不由放緩了些,慢走了一會兒,輕對宇文泓道:“我還是習慣你從前那樣。”

  “那我還像從前那樣”,宇文泓摸不準蕭觀音對衛珩究竟是何感覺了,不會真當親哥哥吧,那他在她麵前模仿衛珩言止,豈不是在促使她也把他當親哥哥看,這樣一想,宇文泓心內悚然一驚,脫口而出道,“總之你喜歡什麽樣,我就是什麽樣。”

  安靜極了,雨後的庭園小徑,連蟲鳴鳥啼也無,安靜得仿佛能聽見心跳的聲音,宇文泓看他說話後,蕭觀音一直微低著頭不言語,暗想自己方才那句是不是太過輕浮了,麵對蕭觀音,總是患得患失、慎而慎之的他,想找個話題岔過去,遂又提到了之前說過的話,惋惜地道:“我這麽晚過來,什麽都趕不及弄與你看,要是我今天得空早些過來,天公也作美就好了,原本這時候,我應該在放煙火給你看的……”

  “有煙火啊”,身邊微垂著頭的女子,忽地輕輕說了這一句,抬起雙眸,引他看向四周的蔥蘢草木。

  有點點螢火,從雨後草木暗色中飛起,一隻一隻,似寶石,似星子,漸漸匯如蜿蜒河流,縈繞在他們身邊,一閃一閃的星燈海洋中,她雙眸亦燦如星子,含笑靜望著他道:“謝謝,因為你來,我才能看到這樣特別的美麗“煙火”。”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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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心意

  夏夜螢火低飛, 秋日青楓染紅,時光如水, 脈脈溫情, 亦似流水, 在一日又一日的平靜日常中, 緩緩流漾,款推時光向前, 荏苒光陰流逝,中有情愫,隨之暗暗深濃, 日漸情難自抑,浮出冰麵心尖, 化為百般溫柔關懷, 令原於□□、總易誤解糊塗的宇文二公子,都對此隱隱有所察覺,為此悄悄歡喜, 為此愈發沉下性子, 耐心等待,繼續用自己暖燙熱烈的心, 去捂自己的心上人, 等待冰雪化融,等待她同樣暖熱了一顆心,此後眼裏隻看得到他一人,也許用不了等待多久, 也許就是明年春暖花開之時。

  花尚未開,而這年冬天,一如往年凜風凍吹、萬裏冰封,隻是雖是嚴寒侵骨,但宇文二公子,依然因暖熱著一顆心,情熱如火,和他至愛的女子一處,他不知人間寒冷,這一日,得閑前往善莊赴約的他,冒著滿天飛雪,一手抱梅,一手策馬,一路踏濺積雪,馳至善莊附近時,遙遙見有一輛王府馬車停在善莊大門前,似乎是他那大哥,又來此地造訪了。

  大哥偶爾會過來這善莊,他是知道的,在此安插的耳目,有告訴他,大哥每次來,喝杯茶,說幾句話而已,而蕭觀音待大哥總是客氣疏離,不似待他的,想到此處,宇文泓不由自主翹起唇角,加快馳速,縱馬奔至善莊大門前。

  雖然大哥偶爾會來,但他們兄弟,從未在此處碰麵過,還是頭一次在此撞上大哥的宇文泓,在大門前勒停駿馬,居高臨下地望著那輛馬車旁的兩名侍仆,躬著身子,慢將車簾卷起。

  幾片雪花,順風飄入漸無遮掩的車廂之中,華美車廂內坐著的,果然是他那位大哥,一如既往地玉冠束發、狐裘攏身,一副濁世玉公子的翩翩模樣,隔著簌簌落雪,淡笑著向他看來,並道:“這幾支梅花,開得不錯。”

  自然不錯,在來的路上,見有片梅林開得正好,他特意折摘了其中最好的,抱來送與蕭觀音賞看,宇文泓人坐在馬上,望著他這慕色大哥,在美色上向來無往不利,卻在蕭觀音這裏一而再地碰釘子,心中不由浮起一絲快意,再想到蕭觀音眼裏看不到女子盡皆賞愛的雍王世子,卻對世人皆憎的他,別有不同,一絲快意裏,又湧起許多甜蜜,唇際笑意也不由更深,笑對他這大哥道:“我特意摘來送與觀音的,她定會喜歡。”

  “觀音?”大哥淡淡地跟道出這兩個字,聲音薄脆如冰,似刮得人耳膜一疼,而後又噙了些涼涼的笑意,靜望著他道,“你與她早非夫妻,這樣直呼名字,是否有些不妥?”

  宇文泓這些時日,漸可感知他在觀音心中占有一定分量,與他曾經的妻子,在這幾個月的交遊中,似是未婚未嫁的年輕男女,在沒有明擺上台麵的默默追求中,依稀感覺得到,二人之間氣氛,似與過去,漸漸有些不同,如美酒正釀,長此以往,定有香氣四溢的一天,對未來之事、希冀滿滿的宇文泓,麵對他這總是碰釘的大哥,自也是十分自信,直接言語打擊,向大哥宣示他對觀音的絕對主權。

  畢竟,就算蕭觀音疏離大哥,大哥隻是偶爾來、吃杯茶就走,他也對此膩煩得很,被大哥多看一眼他的觀音,他都渾身不自在極了,隻想大哥離他的娘子越遠越好。

  “大家都說我不通文墨,說大哥博聞強識,怎麽我都知道‘破鏡重圓’的道理,大哥竟不明白?!”

  宇文泓這樣直接說罷,看大哥也不著惱,隻是微笑著望著他問:“圓了嗎?”

  “早晚之事!”

  宇文泓擲地有聲地道出這四字,見大哥未在就此多說什麽,隻是眸光靜靜下垂,落在他抱懷的紅豔梅花上,聲平無波道:“抱回長樂苑自賞吧,今日她無瑕陪你遊戲,我已邀她去往鶴夢山莊賞梅用宴。”

  宇文泓聽了這話,簡直覺得大哥是在自取其辱,蕭觀音怎麽可能應約前往鶴夢山莊,她對身為升平公主丈夫的大哥,一向謹守禮節,保持距離!

  疑心大哥今日是不是腦子有點糊塗、以致莫名自信過頭了的宇文泓,正心中不解時,又聽門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抬眸看去,見是蕭觀音在鶯兒的伴隨下,緩緩走至了大門前。

  “觀音!”

  宇文泓立如十五六歲的少年郎,抱著滿懷的梅花,跳下馬去,大步走至他心愛的女子身前,笑對她道:“你看我為你折的梅花!”

  可她卻不看,一眼也不看,身子定定的,眸光亦隻定定地看向前方,前方,是大哥的馬車,人坐其中,靜靜地迎望著蕭觀音。

  “觀音……”

  喃喃輕喚,亦不能喚回她的心神,宇文泓不知蕭觀音是怎麽了,一旁扶著小姐一隻手的鶯兒,亦是不解,隻是感覺到小姐掌心冰涼,一顆心也因此驚惶不安,小心覷看著小姐的神色,看小姐緊緊地抿咬著唇,麵色發白,眸光幽閃,驚怔地望著馬車內的世子殿下,雙足如灌鉛定在門邊,邁不上前。

  不久前,世子殿下派人入莊傳話,道他在莊外馬車上,候等小姐共赴鶴夢山莊議事詳談,小姐待世子殿下,與待從前的姑爺長樂公不同,總是疏離客氣的,自然不會應這外男之邀,如她所猜想的,客氣婉拒了世子殿下的邀請,那派來傳話的侍從,似也預料到了小姐的反應,在聽小姐婉拒後,從袖中取出一道請函,道是世子殿下給小姐的,請小姐看後再做決定。

  她不知那請函上寫了什麽,隻知小姐看後,似是受了很大的驚嚇,匆匆將請函闔上,抓著它的手,用力到骨節發白,眸光是難以置信,並有深深的恐懼,她從未在小姐麵上見過這種神色,縱是當初與長樂公的糟糕婚事,陡然砸至小姐頭頂時,也未見小姐驚懼成這般!

  擔心不解的她,有試著輕聲問小姐是怎麽了,可小姐不說話,隻是驚怔地站在原地,如木塑石雕,是裂痕暗生的石雕,在將碎之時,忽似醒過神來,沉默地將那請函納入袖中收好,改變了原先的主意,轉身向大門走去。

  這一步步走來,小姐手冷得令她心驚,鶯兒心中慌極了,驚憂不解地看著小姐,又看向車廂內的世子殿下,見世子殿下望著小姐,神情嗓音,皆是一如既往地溫和,“過來,觀音。”

  簡單四字,聽得宇文泓心中一刺,但,以為大哥是在癡心妄想、自取其辱的他,卻見像是看不見他的蕭觀音,聞聲竟真緩緩抬足,向大哥走去。

  不解與慌亂,一下子襲卷在宇文泓心頭,他搶身攔在蕭觀音身前,令她眼中隻有他,忍驚望著她問:“……觀音,你怎麽了?”

  像是才看到了他,身前的年輕女子,似收回了些心神,微顫了顫唇,輕聲道:“我……我有事找世子殿下……”

  ……她與大哥之間,能有什麽事?!

  宇文泓還要再問,卻聽身後車內的大哥道:“我與觀音今日有約,二弟你早不是小孩子了,怎還攔著不許人走?”

  耳聽大哥一聲聲輕喚“觀音”,宇文泓心中怒湧,卻隻能咬牙暫忍,隻是微沉聲道:“巧的很,我也有事找觀音。”

  他望著身前的蕭觀音,柔和了聲氣道:“我最近忙,一直沒能來看你,今日得空過來,陪你一起用晚飯好不好,你看,我還摘了許多梅花過來,你喜不喜歡?”

  宇文泓說著將梅花捧離蕭觀音更近,卻見她眸光飄忽,根本無心賞看的模樣,而大哥在後輕輕笑了一聲,“既巧到一處去了,那就由她心意吧。”

  若放在這之前,宇文泓不用多想就知道,蕭觀音絕不會選去鶴夢山莊的,這倒不是他對自己有多自信,而是依他對蕭觀音的了解,她不會與大哥那般親近,但,現在,眼看蕭觀音似是有些不對,宇文泓心中發慌,對此竟有些想不準時,見蕭觀音在片刻沉默後,低對他道:“我今天真的有事找世子殿下,改日,改日再……”

  她像是根本沒心思“改日”了,話未說竟,便咽了聲音,不再說什麽,隻是微低著頭,掠走過他的身邊。

  下意識地牽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往那裏去,亦沒能阻止她,掙不開他手的蕭觀音,竟急到用另一隻手,試將他的手推開,並抬眸看他,焦急的眸光中,隱有懇求。

  終是敗在她的眸光下,宇文泓放鬆了手勁,而她一掙脫手,便徑走離開,在馬車前微一頓後,竟真的上了大哥的車,在靠外處,坐在了一邊。

  侍從將車簾緩緩放下,茫茫白雪飄落,進一步遮住了他的視線,隻是隱約見蕭觀音坐上車後,一雙眸子,便一直深望著大哥,一陣風吹雪,車夫調轉馬首,驅車遠去,粼粼車輪軋雪路,載著馬車,融入風雪之中。

  雪更大了,不解的驚怒背後,越發深重的不安,如飛雪,積壓得宇文泓心沉如鐵,他喚來自己安插在莊內的人手,問在他沒來的這幾日,是否發生何事,卻得不到什麽有效信息,手下說近來一切如常,方才也隻是世子殿下派人拿請函來請蕭小姐而已。

  越是尋常,越是古怪,越是不解,越是不安,宇文泓現下顧不得耗時深思內情,擔心蕭觀音會出事的他,翻身上馬,急馳追去,篷簇綻放的梅花摔落馬下,朵朵紅梅,為疾奔的馬蹄踏散為片片殷紅,融入雪地,似血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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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禍事

  因先前宇文清道是接蕭觀音至鶴夢山莊, 心急的宇文泓未做多想,直接往鶴夢山莊方向, 策馬奔去, 卻未想宇文清中途改了行程, 所去並非鶴夢山莊, 而是另一處隱蔽莊園。

  風雪肆虐,車外冰寒徹骨, 車廂之內,則因設有錦褥暖爐等物,並無寒意, 但,饒是如此, 蕭觀音猶覺遍體凍徹, 她每回想那所謂請函上一字一句,便心頭一顫,一字又一字, 像一柄柄尖銳的刺刀, 將她的心戳得鮮血淋漓,無盡的恐慌, 從傷口上湧, 似浪潮要將她吞沒,佛家道出世,可她做不到真正的出世,她可以淡看自己的生死, 可做不到眼睜睜地望著她所珍愛的家人們,處境危難,生死懸於一線,迦葉、父親、母親、妙蓮、哥哥、嫂嫂,還有小侄兒,他還那麽小,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看這人間,方才數年……

  驚駭的恐慌,令她的心,像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攥壓在掌心,蕭觀音深望著告訴她這可怕之事的年輕男子,艱難地問出口道:“……是……真的嗎?”

  “我不騙你,觀音”,那年輕男子這樣說著,將身邊的一道方盒拿起,捧放在她手中,並幫她,將那盒蓋的扣鎖,輕輕打開。

  盒中諸物,是一道道的證據,是蕭家不能承受之重,蕭觀音原就驚駭恐慌的心,因之重重沉至深淵底時,又聽宇文清在旁淡道:“若你還不信,可回家問一問令尊,自然,令尊不惜自汙名聲,瞞了世人這麽多年,對你,或也不肯如實相告,但……”

  他微微一頓嗓音,望著身邊幾乎麵無血色的美麗女子道:“若事情揭出,進了刑部大牢的罪人,沒有一個,可在諸多拷問刑罰下,至死一字不言。”

  這一句,像是將蕭觀音的心,都給擊碎了,她抬起雙眸,望著身前之人,輕顫著唇說不出話,眸中盡是懇求之意,他望著她,靜靜地望著她道:“為人子,為人臣,論理,我應將此事,直接報呈父王……”

  話未說罷,平日總是對他避之不及的女子,緊張焦急地抓住了衣袖,眸光懇求之意更深,宇文清見她澄淨的雙眸中,全然隻映著他一人,心中暗霾翻湧愈烈。

  ……她的眼中,終於看得到他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一直所求的,不正是這般……早該這樣,也許他早該這樣的,而不是一再克製,一再猶豫,望著她與二弟夫妻情好,望著她在不是二弟的妻子後,還是待二弟那般親厚,與別不同……憑什麽,憑什麽二弟能得她另眼相待,論地位、容貌、心智、才學,癡傻平庸、到處鬧笑話的二弟,哪一點比得上他?!

  ……若她心上之人,真是令他宇文清也自愧不如的當世俊才,或許他心中,還不會如現下這般怒恨不甘,可偏偏是二弟,是讓他幼時籠罩在陰影下的二弟,是長期以來,被天下人當笑話看的二弟,她這樣舉世難尋的品貌,竟偏偏對二弟青眼有加,在沒了夫妻身份後,依然如此,令他妒火灼心,好似又回到了幼年憂嫉得夜夜難眠之時……

  ……就像身為嫡長子的他,幼年處處追隨父王,平日說話做事,甚至在日常喜好上的飲食穿衣等,都盡向父王靠齊,不惜為此違逆自己本來的喜好,極力壓抑自己做到這般,可父王,就是偏愛我行我素的二弟,二弟從一張臉開始,根本就不似父王,什麽也不做,卻最得父王歡心,正似他一再救她,從初識就是,為她一再破例,放棄謀取最大利益,為她不再遊曆花叢,明裏暗裏做了許多,卻始終得不到她一絲半點的特別,她總是疏離,總是隻看得到二弟,總是僅僅將他看做雍王世子,總是對他視若無睹……

  ……如今想來,何必那般求而不得,這樣簡單,就可以叫她眼裏,隻看得到他一個人……原就這般簡單,一直以來,是他魔怔了,白白浪費了大好時光……

  心神陰亂地想著,一隻手,也不由輕托起她的下頜,令她雙眸,與他靠得更近,她自是一驚側首避開,懇求抓他衣袖的手,也匆匆滑了下去,垂下螓首,背靠著車壁,輕輕地顫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