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第80章 夢耶

  當宴席之上, 蕭觀音不勝酒力,暈沉欲睡時, 其嫂嫂蕭家大公子夫人裴明姝, 原是要陪她離宴並照顧她, 但卻為雍王妃笑攔, 道讓侍女們攙下並照顧就是了,仍留裴明姝在宴中飲酒笑語。

  裴明姝遂讓隨侍蕭觀音的侍女鶯兒與阿措, 好生照顧蕭觀音離席,其實不必她囑,鶯兒與阿措自然會盡心盡力, 她們二人,原要扶醉中的小姐, 至王府長樂苑中休息, 但剛扶小姐離開宴席沒幾步,雍王妃身邊的侍女便過來了,道去往長樂苑尚有段距離, 王妃吩咐讓二公子夫人就近歇下, 又道王妃慈心,憐她們這兩名夫人侍女侍守許久, 令她們自去吃酒, 不必再跟著服侍,王妃這邊的侍女,自會照顧好二公子夫人。

  鶯兒心大,在表示仍想隨侍小姐卻被拒絕後, 見王妃身邊的侍女,說話聲氣雖溫和,但神情間自有威嚴,便未再多說什麽,相信小姐會被照顧好的她,諾諾應聲,未再跟隨,而另一名侍女阿措,是無法言語之人,自是更加無法違逆王妃之令。

  縱可強違,他亦不能,不能展露異常,引人注目,總是不能的他,望著王妃身邊的侍女,將蕭觀音攙扶向雍王妃居室,心中直覺浮起不安,他一時也想不明這不安的由來,隻是直覺此事有異,直覺醉中的蕭觀音,好似正被攙扶向一處陷阱,不可視若無睹。

  心有不安的阿措,沒有離開此地太遠,他隱在附近角落中,暗思此事時,聽有兩名侍女經過,輕聲閑聊。

  一名侍女道:“不知雍王殿下今夜會歇在何處?是在楊夫人那裏,還是近來得寵的俞夫人?”

  另一名侍女則笑她糊塗,“今日是王妃生辰,雍王殿下自是會陪著王妃、歇在王妃這裏的。”

  侍女輕聲笑語遠去,而隱立在暗處角落的阿措,心內悚然一驚,一個荒謬而又極為可怕的猜測,在他心中陡然浮起,如一道冰冷的毒刺,狠紮在他心間,令他瞬間遍體寒涼,唇顫骨栗。

  繁華的生辰宴廳,依然是人聲鼎沸、杯籌交錯,雖然此次雍王妃壽宴並未大辦,隻是家宴而已,但因宇文氏與裴氏人丁興旺,與宴者眾多,廳內一直歡聲笑語不斷,無母的九公子宇文淳,與他大哥坐在一處,環視了一圈熱熱鬧鬧的宴席場景,小聲地道:“要是二哥在就好了,二哥在的話,一定更加熱鬧。”

  宇文家的子弟,年少些的,文武功課繁雜,年長些的,漸入朝堂理事,獨心智癡傻的宇文二公子,從前是個閑人,與年紀最小的宇文淳,玩得最多,宇文淳本就愛和二哥玩,後來二哥娶了神仙嫂嫂,他就更喜歡往長樂苑跑了,隻是後來,二哥從軍打仗去了,嫂嫂也不住在長樂苑了,他平日寂寞了許多,在今日這等熱熱鬧鬧的場景下,不由越發思念起他的二哥來,接著喃喃地道:“也不知二哥什麽時候能回來?我還要找他算賬呢……”

  宇文清在旁淡笑著飲酒,隨口問道:“算什麽帳?他是誆你什麽了嗎?”

  “二哥是誆我了”,宇文淳忿忿不平地道,“二哥之前信誓旦旦地騙我說,父王那裏有我娘親的畫像,我就去找父王要了好幾次,結果父王都說沒有,我還不信,前幾日,我午睡在父王那裏,醒的時候,見父王不在,就偷偷找看,結果找來找去,隻在父王房間裏,找著了一幅嫂嫂的畫像……”

  年幼的孩子,不懂這畫像出現在雍王房間,可能意味著什麽,而宇文清飲酒的動作,因此猛地一頓。

  恍似有晴空霹靂兜頭劈下,他震在當場好一會兒,猶自心驚,偏首看向母妃身旁空著的席位,與飲酒正酣、即將醉去的父王,沉默須臾,悄聲吩咐身邊侍從,查探長樂公夫人,現身在何處。

  當心腹侍從回來報說,醉酒的長樂公夫人,被王妃身邊的侍女,攙至王妃居室歇息時,宇文清僵坐原位片刻,終是站起身來,在九弟不解的喚聲中,大步走出了宴廳。

  無法直接明麵出手,便隻能使些旁門左道,隱在暗處的阿措,正想著設法在雍王妃居室外圍放火,借此將外圍守衛侍女引開,並可有理由衝入室內,將蕭觀音帶走時,卻聽有陰雷驟響,於暗黑的夜幕中悶聲滾滾,瞧著像要下雨,天公不肯相助。

  心中憂思,越發灼急時,又聽有匆匆腳步聲近,是雍王世子宇文清來到此地,一路大步走至居室門前,似要直接入內。

  自是被門前侍女攔住,侍女說話聲氣客氣,但態度卻是堅決,言中之意,此乃王妃居所,雍王世子身為人子,不可擅闖母妃居室。

  在人前一向最是守禮的雍王世子,僵立原地片刻,開口問道:“長樂公夫人是否歇在此處?”

  攔人的侍女沒有回答,但心知內情的她,眸光閃過的一絲警惕暗色,立叫宇文清察覺,他心驚膽戰地進一步肯定自己的可怕猜測,抬臂拂開阻攔的侍女,執意要推門入內時,聽侍女在後急道:“世子殿下三思,殿下若執意闖室,王妃娘娘定然不悅!”

  母妃性情,最恨別人違逆她意,若他壞了母妃的事,母妃定然不悅,這一點,宇文清心裏清楚,他是世子,是嫡長子,卻並不得父王多少疼愛,也不得母妃多少偏愛,母妃一直待他淡淡,若招惹了母妃的不快,令母妃對他心生芥蒂,對他來說,不是好事,畢竟,母妃不止他一個親生兒子。

  可若母妃的打算,真與他心內所想相同,若蕭觀音真落入那樣不堪的可怕境地中……隻僵思片刻,對蕭觀音的關心,便壓過了其他一切,理智明知不該為一個女子,違逆母妃,失去母心,可宇文清的身體,卻還是遵循心內最深的衝動,揮開攔人的侍女,硬闖入內。

  重重簾幕之後的錦榻上,蕭觀音正醉得暈沉,迷迷恍恍間,她聽有腳步聲近,見有男子身影,映在帳上,側首看去,卻醉眼朦朧,什麽也不看清楚,隻見這糊得看不清麵目的年輕男子,撩開帳簾、望她須臾,即彎下|身來,將她打橫抱起,向外走去。

  “……男……男女授受不親……你……要帶我去哪裏……”

  暈極卻也乏力至極,雖心內隱隱約約覺得不可如此,但身體卻無力推拒半分,蕭觀音眸光茫然地望著抱她的男子,聽他答非所問,隻是輕輕地道:“別怕,我在這裏。”

  他這樣寬慰她,抱她的手臂更緊,快步急走,帶她離開清涼的室內,走至狂風大作的室外,漆沉夜幕低垂,高懸的明燈,被烈風吹搖得光影繚亂,讓人越發頭暈目眩,又有驚雷滾滾之聲,一時遠得像在天際,一時又近似耳邊,令醉中的女子,更加難受,下意識手揪著眼前衣裳,頭埋身前,如倦鳥歸巢,希避風雨。

  她並不重,可宇文清卻覺懷中沉甸甸的,將手臂攏得更緊,他抱著蕭觀音走出母妃居室沒多久,便見不遠處,有仆從正扶醉中的父王向這裏走來,為自己的猜測竟然為真,驚顫出一身冷汗,並後怕不已,忙攜蕭觀音暫避一假山石後,待父王一行走離,方再走出。

  此處離長樂苑,距離不近,王府之內,本就人員混雜,今夜母妃生辰宴,更是人多眼雜,宇文清令蕭觀音麵朝他懷中睡去,不為外人瞧去麵容,靜立原地,思量須臾,未這般將她抱帶回長樂苑,而是趁著夜色,就近疾走至溶月池,解了池畔小舟的韁繩,攜蕭觀音上舟入艙,欲待那邊宴散客離、夜深人靜之時,再攜蕭觀音回到長樂苑。

  一葉小舟,被劃至池中央沒多久後,一道驚雷轟然炸響,並有雨點隨之落下,緊接著雨勢越來越大,艙內,原睡著的蕭觀音,為雷雨之聲驚醒,怔怔地睜開雙眸,見四周漆黑,什麽也看不清楚,隻是身下輕晃,自己似身在一隻小舟之上,外頭是滿天滿地的驚雷風雨聲,恍若將起滔瀾,將這小舟掀翻吞沒。

  醉意未消的蕭觀音,怔怔地坐起身來,心想,她是在夢中嗎……

  暗中不能視物的她,摸索著要下地時,手卻無意間觸到了旁人的另一隻手,登時一怔。

  ……還有人在這裏……?!

  蕭觀音的手僵停不動,那隻手亦沉寂不動許久,在她要默默移開手時,方緩緩移近前來,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指尖溫涼,指腹與掌心,皆覆有薄繭,像是宇文泓的手,因為平日好耍耍刀劍、搬搬石頭,常摩擦的部位,俱生了薄薄一層繭。

  ……是宇文泓嗎?她……夢到了宇文泓?又一次夢到了她的夫君宇文泓?

  在宇文泓走後,她有夢到他好幾次了,夢裏,都是一些平日相處的小事,有夕陽西下,金燦的暮光籠罩在翠綠的菜地上,她與宇文泓走在菜梗地上,聽他如指點江山般,背著手點評各菜長勢,哪株乖乖長勢喜人,哪株不聽話應趁早拔了;有雪花紛飛的時節,她和宇文泓一起坐在窗下看雪,一個不注意,不知他跑到哪裏去了,沒一會兒又有簾響,宇文泓捧著滿懷梅花笑向她走來;也有下著雨的夜晚,因為雨聲喧鬧,睡不著的她與他,躺在榻上閑話,暗色中,宇文泓握著她的手,一根根地拂玩著她的手指,樂此不疲,像在遊戲……

  被握住手的蕭觀音,無聲心想,她是……又夢到她的夫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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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告白

  她未動, 那隻手的主人也沒有動,舟外, 風雨之聲肆虐侵襲, 令此處小小的一方舟艙, 宛若一座孤島, 她與他一起在這裏遠離塵世間的一切俗禮紛擾,似是在風雨中歸巢的兩隻鳥兒, 躲在他們的小小天地裏,遮蔽風雨,彼此依靠取暖, 她隻有他,他也, 隻有她。

  猶自醉得昏沉的蕭觀音, 在一片不可視物的黑暗中,神思迷迷恍恍,猶以為自己置身夢境之中, 任她的“夫君”, 輕握她手許久,無聲心想, 他在邊城, 一切都好嗎?

  牽念自心底湧出,漸漸攀至唇齒之間,蕭觀音將另一隻手,輕覆在他的手背上, 喃喃輕聲叮囑,“你一個人在外麵,要照顧好自己啊,聽承安的話,好好用飯,好好穿衣,萬一真起了戰火,在戰場上要小心,要保護好自己,我答應你了,在家裏等你回來,你也答應我了,要毫發無傷地回來見我,一定要做到啊……”

  輕輕握著她的手,似隨著她的言語,微微僵住了,在沉寂片刻後,將她的手,握得更緊,醉言叮囑許久的蕭觀音,看宇文泓一直不說話,漸也止了聲音,抬起手來,輕撫上她夫君的麵龐,指尖摩挲一會兒後,卻感覺,似是有些不對。

  正神思昏沉地暈乎怔愣時,舟外忽地亮起一道閃電,照得艙內一時明如白晝,蕭觀音見她手撫著的身前男子,竟非她的夫君,而是世子殿下,神思驚怔地茫然不解,而手已下意識地飛快回縮。

  但,尚未撤離,世子殿下即已捉握住她的指尖,令她的那隻手,依然貼偎在他的臉頰處,風雨交加的電閃雷鳴聲中,他的雙眸,也似浸潤滿了茫茫水汽,如幽潭深不見底,閃電的明光令這潭光漆亮,那兩點亮的中心,俱全然映著她,一雙幽亮的眸子,似蘊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她尚未看得分明,乍然閃現的電光,又驟然黯淡下去,那雙眸子重又融入了黑暗之中,她再看不到什麽,隻感受到握著她手的兩隻手,緊而有力,並有輕熱的呼吸,輕輕噴在她的掌心處,令人肌膚僵栗。

  ……世子殿下……怎會夢見世子殿下……?!

  蕭觀音邊迷怔不解地想著,邊要掙開自己的兩隻手,可她剛有所動作,夢中的世子殿下,甫一覺察她欲掙離,即更加堅執地牽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抱住了她。

  被抱的蕭觀音,立如石雕僵在當場,腦中亂哄哄一片,如彌滿大霧,愈發迷怔驚茫,怎會有這樣的夢……她為何會做這樣的夢……?!

  縱是神思迷恍,縱是以為身在夢中,蕭觀音也清楚地知道,不可如此,一瞬後反應過來的她,邊要將世子殿下推離,邊急對他道:“錯了,錯了,我是蕭觀音,不是升平公主……”

  可夢中的世子殿下,卻在轟隆隆的響雷聲中,將她抱得更緊,又有數道閃電乍現,映亮舟艙,世子殿下輕握著她雙肩,在明滅不定的光影中,深深望著她道:“我知道你是蕭觀音,我眼裏看到的是蕭觀音,我心裏想的,也是蕭觀音。”

  原不欲言,可終究難忍,終是不甘,風雨肆虐,將這池心的一葉小舟,吹掀逐浪,隨風飄搖,那些潛藏心底許久的情感,也像隨之掀湧出來,波濤激湧,直往上衝,一道道驚雷鳴響,一聲聲叩開了他塵封的心門,霹靂閃電,一次次撕開漆黑夜幕,清楚地照亮暗處所隱藏的一切,風雨雷電交雜的光影中,宇文清望著蕭觀音,一字字輕而沉道:“喜歡蕭觀音,宇文清喜歡蕭觀音。”

  驚怔到極致,倒無法及時反應了,疑心自己聽錯的蕭觀音,驚怔不動好一陣,方醒過神來,她想,自己這夢真是越做越詭異了,世子殿下怎會對她說這樣的話,這太奇怪也太不該了……

  ……不該……不該……

  醒過神來的蕭觀音,硬掙開了宇文清的手臂,她退身背靠艙壁,在一時明一時暗的閃電光影中,驚怔望著坐在小榻邊上的世子殿下,看他沒有追摟過來,而是定身坐在那裏,靜靜地凝望著她,眸光幽沉,像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她說,湧至唇邊,暫凝成輕輕的兩個字,啟齒喚出,“觀音……”

  ……觀音……世子殿下從不這樣喚她,殿下隻會謹守身份,喚她“弟妹”,聲氣也是合乎家人禮儀的親近而疏離,從不會失禮地喚出她的名字……

  是夢……這是夢……神思混亂的蕭觀音,怔望著榻邊的人影,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著時,一道驚雷驟然在上空炸響,她心頭隨之陡然閃過一念,若……這不是夢呢?!

  雨勢更大了,“劈裏啪啦”地砸在舟艙頂上,也似用力砸在她的心上,心亂如麻的蕭觀音,暈沉醉意為這一閃念,生生嚇沒,她手揪著衣袖一角,極力理清神思,想自己是在宴上醉了,而後被侍女扶至室內榻上歇下,她在榻上躺了很久都未睡著,也不知過去多久,有腳步聲近,一男子撩開帳簾,將她打橫抱起,帶了出去……

  ……那人……是世子殿下嗎?

  蕭觀音怔怔地望著榻邊的黑沉人影,心中驚疑不定,“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宇文清道:“有人要害你,我帶你到此處避一避。”

  他在閃現的電光中,望見蕭觀音縮靠在艙壁,聞言難掩震驚之色,溫聲寬慰她道:“沒事的,有我在這裏。”

  他說著再度朝她伸出手去,卻見她如一隻警惕的小獸,見狀再朝後退了些,望他的眸光十分震驚警惕,不複從前的溫和。

  從前溫和,卻亦疏離,僅僅將他看做雍王世子,看做她丈夫的兄長,此外再無其他,看他宇文清,同看其他男子,並無什麽區別,宇文清望著這樣的蕭觀音,心想,至少從此,她看他,是有些特別的了……

  從前那樣難以說出口的話,在今夜,已然道出,或是因今夜險事,他驚顫到心情複雜難控,或是因她心心念念著二弟,他不甘嫉妒到受激,也或許,僅僅是因為長期壓抑的情意,已經無法再抑,在這難得的二人獨處時,在這宛若遠離塵世的小舟上,他再難克製半分,電光暗淡,小舟艙內重又陷入黑暗,她的眸光在他眼前消失,卻沉沉落在他的心裏,風雨聲中,宇文清“望”著蕭觀音道:“我不會害你的,我喜歡你,觀音。”

  他一句句地,想將潛藏在心底的千言萬語,一句句講與她聽,“……那首《相思引》的下闋,我早就譜好定稿了,是心裏想著你譜完了,一直都想彈與你聽……”

  他欲向她證明,他暗慕她許久許久,並非一時興起,他想將自己漫長的心路,將與她有關的每一件事,通通說與她聽,可她卻不願聽,他僅僅才說幾句,即被她顫聲打斷,“不要說了”,她的嗓音透著驚惶懼怕,“大哥……殿下……你糊塗了……”

  “我很清醒”,暗色中,宇文清靠近前去,輕而堅執地握住她一隻手道,“在遇見你之前,我一直過得糊塗,套在一個雍王世子的殼子裏,凡事隻想著雍王世子該當如何、雍王世子該求什麽,等遇見你,等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我才能真的看清楚自己,看清楚另一個宇文清,心裏想要什麽。”

  “雍王世子肩負了許多許多,宇文清心裏,最想要一個蕭觀音。”

  言至動情深處,宇文清低首輕吻上她的手背,蕭觀音驚駭異常,急急抽出自己的手後,欲退卻已退無可退,愈發驚惶心亂,低首輕道:“別說了,這不應該……”

  “是不應該,可情難自抑,如之奈何”,宇文清的聲音,似帶著自嘲之意,又有著深深的惋惜與慨歎,“觀音,我曾做過一個夢,夢見去年春日,與你成親的人,是我而非二弟,若我早些認識你就好了,趕在二弟與你定親之前,枉我與你兄長,在那之前已經相識數年,卻一直不知,他有你這麽一位妹妹,若我能早一些認識你,哪怕就在你成親的前一日,而非在你與二弟的婚禮上,才第一次見到你,那就好了……”

  “我知道,我之前是個什麽樣的人,這話聽在你耳中,或許十分輕浮,但,不是那樣的,觀音,我是真心待你,‘真心’二字,我從前也以為宇文清不會有,可我錯了,那是因為從前的宇文清,不知這世間有位女子,名叫蕭觀音。”

  “觀音”,他輕喚著她的名字,想從她這裏,得到哪怕一絲回應,卻聽她在長久的沉默後,輕輕地道:“我隻希望今夜是一場夢,我所聽到的,都是夢話。”

  其實是意料之中的回應,隻是明知如此,之前卻還在心底,隱隱期盼著什麽,宇文清沉默片刻,低聲問道:“若今夜之事真是夢,於你來說,是……噩夢嗎?”

  “……殿下錯愛,我承受不起”,並不關心男女情愛的蕭觀音,萬沒想到雍王世子,竟對她有這樣的心思,她無法回應他什麽,隻能將事實強調與他聽,“殿下是升平公主的丈夫,而我,是宇文泓的妻子。”

  長期積攢在心中的不甘與妒念,都似隨著這後半句,湧上宇文清心頭,平日裏,她作為妻子,對二弟點點滴滴的關心,那一夜,隔著一道明窗,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她的丈夫打橫抱起,被“名分”二字,束縛地隻能轉身離去,夫妻名分,不僅一直是緊緊束著他情意的枷鎖,也讓蕭觀音,不可能逾矩半分。

  這鎖,並非牢不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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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思念

  長久的沉默後, 驚雷聲隱,雨勢也漸漸轉小, 淅淅瀝瀝地落在舟艙頂上, 落在舟行的池水中, 沙沙聲響, 一片暗色細雨聲中,宇文清低聲問道:“你喜歡他嗎?”

  良久的無言後, 是她再一次表明名分,“他是我的丈夫。”

  佛心未動,黑暗中, 宇文清微彎唇角。

  一場雷雨,下了有大半個時辰, 雨停了, 生辰宴也散了,赴宴的賓客,陸續離開雍王府, 裴明姝則因妹妹觀音仍在府內, 並不著急離宴,等人走盡, 方才離席往長樂苑去, 但,她人尚未至長樂苑,才走到附近時,卻遠遠看見本應醉睡在長樂苑的觀音妹妹, 竟在外麵和世子殿下走在一處。

  雖然長樂苑旁,就是世子殿下所居的雲蔚苑,觀音妹妹可說是同世子殿下順路,但醉酒的觀音妹妹,本該身在長樂苑內才對,怎會在外和世子殿下一處……而且,觀音妹妹和世子殿下之間,怎麽瞧著,二人氣氛有些不對勁?

  裴明姝因怔忡不解,在一株花樹後,頓住腳步,無聲凝望著遠處的二人,雨後的涼風中,蕭觀音漸走至長樂苑大門前,停下腳步,微低著頭道:“殿下請回吧。”

  自他剖陳心意後,她便不再喚他“大哥”,言語行動上,俱進一步與他保持距離,他以順路保護為由送她回長樂苑的路上,她也一個字沒有與他說,至此刻,方才開口“趕人”,風搖明燈的夜色中,宇文清望著身前微垂著頭的女子道:“今夜之事,是我唐突了。”

  蕭觀音垂首沉默片刻,低道:“今夜,又一次承蒙殿下相救,觀音心中感激不盡,自嫁入王府以來,殿下屢屢施以援手,待觀音恩情深重,他日若有機會,可回報殿下恩情,觀音定不敢辭,隻是除恩情之外,再無其他,觀音對殿下,唯有感激二字而已。”

  宇文清對此未說什麽,隻是道:“在長樂苑歇息半夜便走吧,這半夜,我的人會盯著這附近,但凡有何風吹草動,便會稟報於我,護你周全,今夜過後,如無必要,暫不要再回王府,離母妃與父王,越遠越好。”

  在溶月池小舟之上,在她的詢問下,世子殿下告訴了她今夜可能發生的險事,一想到今夜之事,有可能是雍王妃故意安排,蕭觀音便覺齒寒骨冷,生性溫善的她,猶不敢相信她聲聲柔喚“母妃”的那個人,會對她做出這樣的莫名而又心狠之事,在宇文清的溫聲囑咐下,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再一次問道:“今夜之事,真的是母妃……有意為之嗎?”

  想來依她性情,怎能想到自己的婆母,會設計她這樣可怕的險事,宇文清望著蕭觀音眸中的難以置信,心中浮起憐愛之情的同時,同樣清楚,此事依母妃心誌手段,絕對做得出來,隻是他尚不明了,母親此舉,究竟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