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恃傻的宇文泓,才不管這鬼話,他望了眼將他夫妻二人捧酒笑圍住的宇文子弟,靜默須臾,忽地將身邊的蕭觀音打橫抱起、攏在懷中,然後迅速以頭當柱,直接一頭撞開了包圍圈,衝了出去。

  他力氣大,被撞的幾位宇文公子,個個趔趄欲倒,杯中酒都潑灑了大半,眾人望著明燈輝映中宇文泓急抱娘子遠去的背影,活像一隻大熊,搶著了蜜罐子,就趕緊抱著跑了,在短暫的怔愣後,俱不由大笑起來,隻除了一直靜坐不動的宇文清,望著宴廳外遠去的身影,無聲地飲了一盞酒。

  在長樂苑內抱抱摟摟無事,可在外頭就這麽打橫抱起,蕭觀音不由感到不好意思,在反應過來、也即已被宇文泓抱衝出宴廳後,立輕推了下他肩膀道:“快放我下來吧。”

  宇文泓卻不放,仍是這般抱著蕭觀音往長樂苑方向走,口中道:“不能放不能放,後麵有豺狼虎豹要吃人。”

  蕭觀音輕笑,“哪有?”

  她見侍立在外的王府守衛侍女等,俱紛紛悄往這裏看,柔嗔著催促宇文泓道:“快點放我下來吧,這是在外頭呢,怪不好意思的。”

  可她的夫君宇文泓搖著頭道:“宇文泓不知道什麽叫不好意思。”

  蕭觀音無奈地望著她的夫君道:“宇文泓厚厚臉皮。”

  她的夫君半點不惱,接著她的話點點頭道:“宇文泓厚厚臉皮,宇文泓不會臉紅。”

  蕭觀音是拿他沒辦法了,隻能由他這般抱著往長樂苑方向走時,一陣夜風吹過,挾著梅花清冽香氣撲至麵前,有什麽記憶,似也隨之拂近,令她心神微恍至某個同樣花香輕逸的夜晚,輕怔著問宇文泓道:“你之前……是不是也這樣抱過我……”

  “在長樂苑抱過好多次啦”,厚厚臉皮的宇文泓道,“蕭觀音記性不好~”

  “不是……不是在長樂苑……”蕭觀音的聲音,隨著縹緲的記憶,飄飄忽忽,“是在外麵……是……在澹月榭附近好像……”

  宇文泓輕快的步伐,因“澹月榭”三個字,猛地一滯,他暗懷忐忑地看向懷中女子,見她仍在努力牽理那夜記憶,輕輕地回憶道:“那天,我在澹月榭同大哥一起,等你過來,然後……”

  蕭觀音還沒“然後”個所以然來,就被忽地抱著她轉圈兒的宇文泓,給轉沒了,驚到下意識摟住宇文泓脖頸的她,一點忽然閃現的記憶思路,被這忽然的幾轉,全給轉到爪哇國外去了,待一點暈乎勁兒平息下來後,無奈又好笑地望著宇文泓問:“怎麽忽然轉起來了?”

  看蕭觀音把那點記憶丟開了的宇文泓,在心中暗暗鬆了口氣,望著她道:“因為……太高興了。”

  蕭觀音問:“高興什麽?”

  “高興的事太多了,要過年了高興,和娘子一起高興,和娘子一起過年高興”,宇文泓微頓了頓,笑望著懷中女子道:“最最高興的是,要和娘子一起,過很多很多很多年。”

  一早按公子吩咐、悄悄備好的煙花,在公子抱著夫人入門後,立在庭園中燃放起來,在長樂苑上方夜空,璀璨盛開,流光溢彩。

  蕭觀音被突然響起的聲音,驚了一下,下意識靠在宇文泓懷中,望向那滿天芳華,怔怔看道:“何時備下這個的,我怎麽半點都不知道?”

  “驚喜”,宇文泓不動聲色地將手臂攏得更緊,問蕭觀音道,“喜歡嗎?”

  一重重的五彩光華,灑落在女子的琉璃雙眸中,她淺笑頷首,而宇文泓心內蜜甜,他將蕭觀音抱放至廊下,與她並肩賞看煙花,卻見那黑狗夾著尾巴跑了過來,像是被煙花聲嚇到了,來找蕭觀音求安慰。

  蕭觀音總是很寵它的,在廊欄處坐下,由著黑狗將下頜搭在她的膝處,手摟撫著它的脖頸,溫柔安慰道:“不怕不怕~”

  宇文泓承認,他有時是有點嫉妒這狗的,走至蕭觀音身後坐下,看這狗醜不拉幾的,扔大街上都沒人要,卻能得蕭觀音這般寵愛,真真好命,於心中默默腹誹一陣,又想起自己這張臉來,不由忐忑。

  這個冬天,他有好好整治他這張臉,照鏡子的次數,比過去十幾年加起來都多,他自己覺得,好像是好了那麽一點點了,但不知蕭觀音,有沒有看在眼裏……

  “娘子……”

  滿天的煙火下,宇文泓踟躇一陣,問蕭觀音道:“你看看我的臉,有沒有好一點?”

  蕭觀音回身看去,見宇文泓坐姿端正,好像很緊張的樣子,似一名上交考卷的學子,正被先生檢查,她覷近前去,仔細看他的臉頰時,忽地想起不久前她的夫君說,“宇文泓厚厚臉皮,宇文泓不會臉紅”。

  厚厚臉皮、不會臉紅的宇文泓,原因蕭觀音近前看臉,正緊張地坐等答案,卻覺頰處忽地一軟,他僵住身子,見蕭觀音含笑抬頭,望著他道:“拜一下~”

  “砰”地一聲,最後一朵最大的煙花,在長樂苑上空,聲勢浩大地篷簇綻放,點完煙花的承安,回身看公子是否喜歡,卻見呆呆坐著的公子,整張臉都紅透了,就似煙花一般,快要炸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年,談戀愛兼搞事業,撒糖並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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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分別

  蕭觀音感覺自己同宇文泓待久了, 人也像是變得有“童心”了,想起他說自己“厚厚臉皮、不會臉紅”, 便想逗他一下, 但, 她原以為自己“拜一下”, 宇文泓會像她上次被“拜”時,小小害羞一下而已, 誰承想,就這麽輕輕一碰,隻見宇文泓身子一僵, 而後整張臉都瞬間紅透了,蔓延往下耳根脖頸, 好像他是一隻正在火上燒的茶水壺, 頭頂都在冒煙了!

  “……夫……夫君……”

  蕭觀音輕輕喚了一聲,抬手在他眼前輕搖了搖,但宇文泓哪裏聽得見、看得見, 自頰邊一軟, 他便心神驚蕩地如火山迸發,長久沉浸在蕭觀音的主動一“拜”裏, 直至好一陣兒後, 方慢悠悠地醒過神來。

  剛醒過神,對望著身前女子關切的眸光,稍稍褪熱了些的臉頰,又像是要紅透了, 與臉頰泛紅一起的,還有他心中湧起的無盡歡喜,一天到晚胡說八道不帶結巴的宇文泓,這時望著他心愛的娘子,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不知要說什麽好的他,變成了一個笨口拙舌之人,呆呆地望著他娘子許久,最後訥訥低低地道:“宇文泓會臉紅……”

  蕭觀音輕笑,抬指柔柔刮了下她夫君的臉頰,“宇文泓的臉皮,比蕭觀音還要薄。”

  被娘子抬指刮過的地方,又像是要燒起來了,宇文泓望著蕭觀音,歡喜衝湧之餘,心中又浮起忐忑,僵著唇舌,輕聲問道:“宇文泓的臉皮……難看嗎?”

  蕭觀音輕搖了搖頭,見她的夫君,紅著臉凝望她許久,展臂抱住她道:“宇文泓想變得好看一些……”

  他的呼吸是灼熱的,像自燙熱的心尖襲來,輕噴在她的耳邊,聲音亦是輕熱,像在與一片飛羽說話,怕稍大聲些,就會將之驚走,可又止不住沉甸甸的暖熱心意,必要輕輕地說與她聽,“因為娘子,宇文泓想要變得好看一些。”

  除夕之夜,應當守歲,然蕭觀音日常作息十分規律,實是熬不住,在看完煙花,被宇文泓攬回房中沒多久,便有困意襲來,起先,她還強撐著精神,與宇文泓同坐窗下,一邊飲茶笑語,一邊剪些窗花之類,但沒多久,倦意便越來越重,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時睡去,隻是醒來的時候,見自己仍在窗下,靠睡在她的夫君宇文泓懷裏。

  她的夫君,則好像一夜未睡,真的守歲至天明,且仍精神奕奕,見她醒了,抬手將窗簾揭開,任新年的第一道曙光,拂照入內,披灑在他們身上,笑對她道:“是新的一年了。”

  是新的一年了,宇文二公子又長了一歲,隻是腦子一如往年,仍是癡癡傻傻,如同孩童,這新的一年,剛過去沒多久,成日無所事事、閑極無聊的“二傻子”,在神都市井嬉戲玩鬧時,和人打了起來,最終引發了兩幫人械鬥,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傳到了雍王殿下耳中,宇文二公子被押跪在他父王麵前,猶是十分不服,“什麽以理服人,拳頭硬、能打贏才是道理!”

  雍王正背著手要開罵時,恰在一旁的威武將軍傅望,笑勸著平息雍王怒火,“二公子這話,在戰場上是極有理的”,又道,“末將看二公子這一身力氣,倒是適合從軍,若殿下舍得,可讓二公子入軍營曆練曆練,也算找個事情耗耗氣力。”

  雍王負手看看地上的二公子,又看看威武將軍傅望,最後一甩手,似再懶怠多看這傻兒子一眼,直接道:“孤有什麽舍不得?!”

  這事落在旁人眼中,自是宇文二公子又換了個地方玩鬧而已,但蕭觀音看她的夫君宇文泓,雖然麵上看起來,也像是換個地方玩耍的態度,但心裏,好像藏著幾分認真勁兒,在翌日清晨,幫他換穿了去往軍營的衣裳,佩好了軍刀,送他出長樂苑時,見他朝外走了幾步,又回轉過來,不解問道:“怎麽了?是忘了什麽東西嗎?”

  她轉身走回的夫君,在她身前定住,靜靜凝望著她,神色凝重,“我忘了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蕭觀音看宇文泓這般認真,以為是什麽要緊大事,正要問時,還沒來得及開口,她的夫君,便忽地一湊前,輕啄了下她的臉頰,並有笑意從他眼底漫開,“剛才忘了拜觀音了,現在拜一下,拜下觀音,保佑事情順順利利。”

  拜到了觀音的宇文二公子,滿足地撤開身體,笑望著他的娘子問道:“我去軍營裏了,你一個人在長樂苑,會不會想我?”

  蕭觀音含笑不答,隻是叮囑跟往軍營的承安,要照顧好公子,並暗想自己這番舉止,竟有幾分像送孩子去學堂,唇際不由笑意更深,而沒等來答案的宇文二公子,也不著急,隻是笑容燦爛地叮囑他的娘子道:“要想我啊!”

  送走了宇文泓,回到苑內居室的蕭觀音,仍如以往禮佛抄經、看書調樂,就像宇文泓從前並不常待在苑裏、成天跑出去瘋玩、留她一個人在長樂苑的那些日子,她也早已習慣這樣的清靜自在,就似仍在家中青蓮居做蕭家小姐時,心無雜念,拿了一卷詩書,坐在窗下翻看,漸讀到“丹砂作頂耀朝日,白玉為羽明衣裳”等詠鶴之句,聽到窗外“嘎嘎”的鵝叫聲,抬頭看去,見一群翅膀雪白的大鵝,排成一隊在菜梗上走著,像是一列保衛菜地的衛兵,氣勢非凡,領頭的一隻尤其威武,頗有雄赳赳氣昂昂之感。

  蕭觀音倚窗望著望著,不由漸漸心想,宇文泓在軍中,是否也是這般,走在操練的隊伍最前,雄赳赳氣昂昂……

  想著想著,眼前真似出現了那場景,她的夫君,身上穿著今早她為他穿上的缺胯袍,腰間緊束腰帶,一手扣著軍刀,或還身披鎧甲,站在隊伍最前,昂首挺胸地大步走著……

  思如遊絲,是新抽綠的柳枝嫩條,在風中輕輕搖曳,憑窗靜望的女子,在散漫的思緒中,抬手掠一掠為風吹亂的發絲,無聲彎起了唇角。

  於是這日,當宇文二公子自軍中歸來,問他的娘子,他不在時可有想到他時,他的娘子,聞問輕點了點頭,原正用茶的二公子,聽到這樣出乎意料的答案,登時身體一定,而後“砰”地一聲放下茶杯,速走至娘子麵前,雙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問:“……真……真的想了?”

  蕭觀音再次點頭,含笑望著她的夫君道:“想你在軍營裏做什麽。”

  如有蜜糖滴濺在他的心尖上,宇文二公子歡喜到抖著唇角笑了,若非他心內有打定主意,要注意在娘子麵前的個人形象,暗暗提醒自己控製一下,快樂的他,簡直都要搓下手手了,但,手控攥住了,唇際的笑意可抿不住,宇文泓歡歡喜喜地對他的娘子道:“我告訴你就是了。”

  他欲拉著娘子坐在一處為她解惑,又忽地想起自己今日弄了一身的汗,別熏嗆著了娘子,遂又讓蕭觀音稍等一會兒,自己速速去沐浴了下,將自己整個人弄得清清爽爽後,方同他的娘子一起,一邊共用晚膳,一邊將自己在軍中之事,細細講與她聽。

  起先還是夜夜皆歸的,每日回來時,問蕭觀音在長樂苑都做了什麽,告訴她他在軍中又做了何事,夜夜同枕共眠,晨時相望醒來,但漸漸地,宇文二公子便常一兩日回來一次,有時跟著威武將軍去附近地區巡視,四五日方歸,也是有過幾次的事,這四五日,對從前的宇文二公子來說,彈指一揮間,不算什麽,但對如今心有掛牽的宇文泓來說,滋味可就不那麽好受了。

  但,不好受也得受,他必得為長久計,而即將到來的離別,遠比這幾個月來斷斷續續的四五日,要漫長許多許多。

  當得知境西邊族似有異動,宇文泓要與威武將軍一道、奔赴邊疆時,蕭觀音是驚詫且擔憂的,她之前雖與別人不同,是能感受到她的夫君對從軍這件事,是有幾分認真勁兒的,但也沒想到從前成日瘋玩的他,會對這事,認真到這等地步,擔心宇文泓會受傷甚有性命之憂的她,怔怔地望著他問:“你想好了嗎?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想好了”,宇文泓說著輕握住蕭觀音的手,輕吻了吻她的掌心。

  這事他如今做來,已再熟稔不過,宇文泓深深望著他的娘子道:“我想要長大了,真正長到和娘子一樣的年歲。”

  他溫言安慰蕭觀音,“不用擔心我的安危,宇文泓有觀音保佑,可以一世無災無難。”

  蕭觀音自幼被愛她的家人保護得很好,雖年幼時曾經曆過戰亂,但沒有真正直麵過屍橫遍野的血腥場景,隻是盡管如此,她還是可想象戰爭帶來的生靈塗炭、血腥殘忍,知道一場戰爭之後,將有多少死亡苦痛,而那背後,又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既擔心夫君,又心係世人、擔憂真會再起戰火的她,一時忘了夫君的孩童心智,憂心問他道:“真會與鐵敕族開戰嗎?”

  宇文泓道:“也許”,他看蕭觀音眉凝憂愁,又攏著她安慰道,“又也許,我們一過去,立就鎮住鐵敕族了,因為宇文泓是個大夜叉,會吃人的,到了那裏,‘嗷嗚’一張血盆大口,就把他們全嚇回老家了。”

  他看蕭觀音因他的趣話微露笑意,心頭稍輕了輕,又即有沉甸甸的思念覆湧而上,人還未離開,就已開始想念。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他早嚐到了,這一去許久,該是如何煎熬摧心呢……

  懷著滿心的不舍與思念,宇文泓輕輕地將他的娘子攏入懷中,珍惜這分別前的寶貴時光,此時的他,尚不知曉,這一分別,他懷中的娘子,將不再是他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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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吃掉

  對於宇文二公子將赴邊疆一事, 世人仍隻以為,心智有如小兒的長樂公, 玩心太重, 已不滿足拘束在神都附近, 想到外麵走走看看玩玩, 故有此行,而二公子的生父生母雍王夫婦, 一個對這傻兒子完全不管,態度好似是他愛去哪裏去哪裏,不在眼前還省心, 一個雖是慈母之心殷切,再三勸攔, 但也禁不住兒子苦求, 雍王妃本就最是疼愛這位二公子,哪有不依兒子的道理,在宇文二公子的再三懇求下, 終是允了二公子的赴邊之行。

  此事已是板上釘釘, 在隨軍離開神都城前,宇文二公子將他那位仙姿玉貌的美嬌娘, 送回了安善坊蕭家, 原本依當世世俗,丈夫出門,妻子仍應留在婆家、盡心侍奉公婆才是,這樣直接將妻子送回娘家, 隻有妻子犯了七出,抑或夫妻感情不睦至極,才會如此,但宇文二公子明顯不是正常人,也不會依正常世俗做事,做出這樣的事來,雖在世人意料之外,但的的確確,也在宇文二公子的“情理之中”。

  離別前的夜晚,宇文二公子與他的娘子,歇在蕭家的青蓮居,是夜室外落雨不停,擾人清眠,而榻上二人也無需被擾,他們在這離別前夜,本就因心思鬱結,輾轉難眠。

  宇文泓摟著妻子的手,一直沒有鬆開,他一手緊攬著她的纖腰,令她依貼在他身前,一手輕撫她柔滑的鬢發,一下又一下,心中愁緒,非但無法因此時的親近,排遣半分,反還隨著離別之時愈近,而愈來愈密,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何為“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每一道絲結,都繞係著蕭觀音,繞係著他心愛的娘子,因愛而有憂,生平從未這般愛戀一人的他,也從未這般擔心一人,他擔心他離開之後,雍王府內有人欺她辱她,遂在走前,將她送離那狼窩虎穴,送回愛她護她的家人這裏,雍王府是北境最大的漩渦,表麵的風平浪靜下,各方勢力角逐,不知藏有多少危險,他不能讓她再陷入類似去年冬日的刺殺險事裏,那件詭異的刺殺之事撲朔迷離,好像真相藏得極深,又好像別有勢力插手,故意將此事攪得讓人看不分明,至今仍未有個結果,實在叫人心憂,他不能留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長樂苑,他在,長樂苑太平無事,他不在,長樂苑四周俱是危險,尤其他那個風流好色的大哥,就住在長樂苑隔壁的雲蔚苑,離她那麽近,單想一想,就叫他提心吊膽、憂心忡忡。

  若有可能,真想將她一並帶走,與她時時相伴、日夜不離,但卻不能,因他所去的,是比雍王府更加危險的戰場,且,不管此時有多不舍與擔心,他都必須得去,為了他的未來,與她一起的未來。

  雨聲淅淅瀝瀝,像是落在宇文泓的心尖上,他緊摟著懷中女子,無聲憂想許久,輕吻了吻她的發絲,溫聲囑咐道:“我走之後,你就一直待在你家這裏,不要再回王府住了,不管府裏有何事、何人來請,你都不要回去,借病推脫就是。”

  相較雍王府,蕭觀音自然更願住在家裏,從前她身為人婦,需得隨夫長居王府長樂苑,如今她的夫君將與她久離,在走之前,將她送回娘家長住,這樣的安排,她是欣然接受的,隻是不解,夫君為何要這樣講,言中竟似要她與夫家雍王府,完全切割似的。

  她在他懷中,不解地問了一句,宇文泓作為一個心智癡傻之人,一時無法對他的娘子講明,隻能將事情往預感上扯,對蕭觀音道:“因為宇文泓有預感,隻要蕭觀音安安心心地待在蕭家,宇文泓在戰場上就能平平安安的。”

  他微低身子,幾是與她貼麵相望,低沉的嗓音中隱有懇求,“答應我,好嗎?”

  蕭觀音看宇文泓眸光之認真,是平日所少見的,在他的注視下,輕點了點頭,宇文泓見她點頭,眸中浮起笑意,笑吻了下她的臉頰道:“好娘子。”

  這樣的吻頰,蕭觀音因日常防不勝防,早已不防,宇文泓目望著他的好娘子,心裏真是有千言萬語湧溢、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可在這即將離別的時候,卻又似因心境低沉,唇僵舌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潮無聲暗湧許久,輕握住蕭觀音的手,令她撫上他的臉頰,聲音低低地道:“整治了這許久,好不容易好了一點了,不知道這次去往邊疆,風吹日曬的,會不會叫先前的努力,功虧一簣……”

  不僅僅是風吹日曬,戰場上,刀劍無眼,劃到臉上,隻留疤不取命,已是幸事,怕嚇著娘子的宇文泓,沒將後麵這種可能,講與蕭觀音聽,隻是定定望著她問道:“要是我回來時,變得比之前還不好看,你會嫌棄我嗎?”

  蕭觀音想他一個赴邊的人,不擔心身體安危,反擔心一張臉蛋,不由輕笑,並輕搖了搖頭,柔聲對她的夫君道:“變成什麽樣,都是宇文泓啊。”

  天底下,真是沒有比他娘子,更會說話的人了,滿心的忐忑不安,都被她的溫柔輕語,柔柔撫平,宇文泓望著懷中佳人,望著她眸波盈盈的眉眼,望著她柔嫩玉白的雙頰,望著她那張常讓他心中比蜜還甜的朱櫻紅唇,真是越看心中越愛,滿得就像是要溢出來了。

  真是要溢,自明曉心意以來,強抑了許多時日的愛意,與將要離別前,心中滿滿的不舍與思念,凝結成無法壓製的纏綿衝動,令宇文泓在這特別的夜晚,在含情深望懷中人許久後,情難自製地輕捧住心愛之人的雙頰,凝望著她的雙眸,慢慢低下頭去。

  一分、一分靠得更近,蕭觀音從未見宇文泓這般認真模樣,心中隱隱感覺,此次不是吻頰遊戲那般簡單,卻也沒有後撤離開,許也是無暇避開、無法拒絕,因宇文泓撫她臉頰的動作雖輕,可極堅執、雙臂緊繃,靠近前來的動作雖緩,但因二人距離本就極近,很快即覆上了她的唇,將她或會說出的拒絕言辭,全數吞沒。

  這是蕭觀音記憶中第一次被吻唇,圓房那夜,她是完全沒有印象的,不知宇文泓那夜到底對她如何又如何,而秋末雨夜的第二次行房,她記得清楚,宇文泓是慌慌亂亂地順頰吻下,並沒有觸至她的唇,及後又有一次,冬日的黑夜裏,她因看不清,不小心碰了下宇文泓的唇,但那也隻是輕輕一擦、掠過而已,如蜻蜓點水,激起些許心瀾漣漪,而非現下心中波瀾迭起,簡直如驚濤駭浪,將她所思所想,全都拍得粉碎,一下子什麽也想不明白,腦中亂亂哄哄,隻能真切地感受到宇文泓起先青澀小心的輕觸吮含,漸如魚得水,難以自控般越發狂烈,簡直似在攻城掠地,身體越發低沉,雙手都插攏入她的烏發之中,似要與她真正融為一體。

  在宇文泓青澀小心時,蕭觀音即已驚得呼吸短促,等宇文泓情難自持、越發猛烈時,她便直接難以呼吸了,急得用手去推她的夫君,可她手探上他身前,她的夫君卻誤解為另一種意思,直接緊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身體越發親密無間時,吻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