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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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公主

  室內突然多了名男子,原先被氣勢洶洶的公主按肩抬頜,亦能麵不改色的蕭觀音,望著似絲毫不知男女之防、一步一步往這兒蹦的“落水大兔子”,雙頰為熱氣拂燙,默默地低了身子,往浴湯中沉去。

  她身前的華服女子,確實如她所猜,乃升平公主趙玉嬛,當今天子之妹,因為這位身份高貴的公主,另有公主府邸,平日與駙馬宇文清感情不睦,一月中能有二十日,自居公主府,並不身在雍王府中,又因為在麵對宇文氏諸人時,公主總是態度微傲,不大參與宇文家事,昨夜沒有赴宇文泓婚宴,今晨也未身在正堂見證新婦敬茶,遂在此之前,她隻知她那二弟,娶了蘭陵蕭家的女兒,至於那蕭氏女蕭觀音、她的弟媳,究竟生得是何模樣,則完全一無所知。

  今日,悶在公主府許久的升平公主,見日光晴好,適宜遊賞春景,遂攜婢出遊,來郊外踏青散心,漸漸漫遊了大半日,行至西苑附近時,身體倦乏,昏昏欲睡,想起宇文清在此有座別業,從前她與他感情尚可時,常來此小住,是處清雅好居所,遂想著入內歇腳,住上一夜,明日再回京中。

  但,人來了鶴夢山莊,還沒歇下,即立刻困意全無,誤以為宇文清在莊內悄養外室的升平公主,登時如火星燃著了炮仗,一想到有不知來曆的討厭女子,在這鶴夢山莊的小天地,儼然以女主人自居,穿她留下的衣裳,用她留下的胭脂,睡她歇息過的錦榻,升平公主氣得腦中“砰”“砰”直響,簡直是要炸開了。

  ……天殺的宇文清,竟然在鶴夢山莊養外室!!他有那麽多私宅,為什麽要養在鶴夢山莊?!為什麽偏偏是鶴夢山莊?!他是在故意羞辱她不成?!!他是故意的,他就是在羞辱她這個當朝公主!!!

  盛怒難平的升平公主,一時逮不到那個可惡的駙馬爺,就先衝進內室,去捉那可惡的外室賤人,她原以為會是個極會勾人的妖嬈女子,卻不想推開圍屏的一瞬間,如見芙蕖出淥波,恍若瑤池仙境的氤氳水氣,縹縹緲緲,似煙似霧,在將暮的透窗日光映照下,隱有霞彩流動,披攏在赤身垂發的女子身上,令那香肌雪膚,更似美玉無瑕,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穠纖得衷,修短合度,無一分需增、一分需減、一分需濃、一分需淡,不需絲縷著身,綾羅綢緞,妨見那凝脂雪膚、玉山巍顫,不需鉛華遮麵,唇不點而朱,眉不畫而黛,世俗紅妝,玷汙那清水出芙蓉的傾世容顏。

  翻騰洶湧的滿腔怒氣,在對上美人玉顏清眸的一瞬間,登時一滯,升平公主麵若嚴霜,神色冰冷至極,似若有刀在手,能當場兜頭劈砍下來,腦中卻哄哄亂亂,被這驟然映入眼簾的仙姿玉色,震得一時心神恍惚,迷迷糊糊之間,心內不由閃掠過前朝一樁軼事。

  ——有燕一朝,有駙馬私納妾室,藏於外宅,公主知之,拔刀闖宅,原欲殺了那妾室,可等闖入室中,卻被那女子端麗姿容所攝,擲刀抱之,言道:“阿子,我見汝亦憐,何況老奴!”

  ……我見汝亦憐,何況宇文清!

  升平公主心中陡然浮起此念,一時心神哄亂,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身處各地之感,僵怔原地不動,直至見那水中的女子,朝她微微頷首,柔言“容我起身穿衣,再向殿下行禮”時,才猛地想起,她這公主殿下,是為何而來,醒覺自己居然被這可惡外室所惑,心中更怒,大步上前,強壓下她欲出水的雙肩,托她下頜,冷冷逼視。

  明明生得仙姿玉骨,可這般被壓在身下、托頜相望,見她明澈雙眸如染朦朧水霧,玉頰雪膚,也因暖燙的浴湯,輕浮一層淡淡緋紅,恍若仙人的姿顏,竟隱隱流現出一重媚色來,所謂“媚”,原該是風情俗豔的,可落在她的眉眼間,卻是清澈的、楚楚的,無絲毫孟浪輕浮之感,反叫望見媚色的人,不由反省自身,反省自己本心不純,竟在聖潔的仙人身上,望見如斯媚色,實是褻瀆,卻又忍不住繼續親近褻瀆。

  升平公主心中一時驚豔,一時羨嫉,一時憐惜,一時憤恨,簡直要被這又似神仙又似妖精的可惡外室給搞瘋了,越發著急惱怒,冷聲逼問她的來曆,卻在剛聽她菱唇微動、輕吐出一個“我”字時,忽聽身後傳來極響亮的一聲,“我!娘!子!”

  升平公主回身看去,見來人竟是宇文清的那個傻二弟,背手跳蹦了進來,渾身衣發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

  ……傻二弟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不得其解的升平公主,因此怔愣須臾,腦中又驟然響起他嚷出的那聲“我娘子”,猛地想起她這傻二弟,好像是在昨日成的婚,她那二弟妹,出身蘭陵蕭氏,好似有個佛名……

  忽然想起此事的升平公主,再看向被自己按壓著的赤身女子,見她動彈不得,隻能朝她微微頷首,以示行禮,嗓音清柔,“觀音拜見公主殿下。”

  升平公主如火燙般,倏地收回了手,看看那個走近前來、麵生紅疹的男子,再看看水中玉一般的美人,腦中越發亂哄哄時,傻二弟的聲音,又忽然高響在她耳邊,“咦,大嫂,你臉上的白|粉下麵,好像有兩個小紅點點,它們會不會像我的臉一樣,‘砰’‘砰’‘砰’地越來越多,在你臉上開花呢?”

  升平公主見眼前驟然出現一張放大的疹臉,生生被嚇了一跳,又聽他說什麽“紅疹開花”的鬼話,心中惱怒,可又不好與一傻子所說的傻話較真,隻能忍下驚怒問道:“……二弟,你怎麽會在這裏,還有……”

  她看向因宇文泓走近而越發往水下沉、幾隻剩清潤雙眸露在水外的女子,回想方才情形,心內尷尬異常,“弟妹”兩個字,一時也說不出來,而宇文泓聽問,老實回道:“是大哥帶我來玩的,大哥在圍場遇到了壞人,現在還在山上抓呢。”

  升平公主聽見“壞人”一詞,心中一驚,有意細問,轉念又想,宇文泓這傻二弟哪裏說得清楚,遂想著出去召人相問,臨走出門檻前,又回身看了眼室內二人,想那樣的男子竟是那女子的夫君,想那樣的女子竟嫁給了那男子,止不住地眼角微抽。

  ……啊啊,眼睛疼!!

  雙目受到傷害、心靈受到重擊的升平公主,雖與她那駙馬不睦,但到底也沒到寧願守寡的地步,聽似是出什麽事了,速離了此地,去尋知情人探問,室內,鶯兒見那氣勢洶洶的公主終於走了,心內鬆了口氣,又見姑爺杵在小姐浴桶前不動不離開,想開口請姑爺出去,但又覺沒有理由立場,畢竟,宇文二公子與自家小姐,昨夜就已是夫妻,之間已沒有什麽“非禮勿視”可言。

  ……可,小姐好像心裏仍橫著這道“禮”,見姑爺像根棒槌杵在桶前不動,繼續默默無聲下沉……

  鶯兒默默無聲地望著小姐默默無聲地下沉,宇文泓同樣望著,望著那墨玉般的長發,隨女子下沉動作,漸似春荇漾飄在香湯水麵,望著那在他目光注視下,仍在沉水、幾要將整顆頭都徹底沒入水中的女子,清聲問道:“娘子,你是要在浴桶裏遊水嗎?”

  作者有話要說:  問:什麽人能看到女主沐浴,麵不改色心不跳?

  答: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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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狗頭

  蕭觀音原已快徹底抱膝沉入水中,聽宇文泓這般“童言”,糾結片刻,又慢慢地浮出了一顆頭,望著那杵在桶前的高大男子道:“……夫……夫君,你可以先出去嗎?……我……尚在沐浴……”

  濕透的墨色長發,貼在女子玉白的頰側,愈發襯得雪膚皎潔,似吹彈可破,晶瑩剔透的細小水珠,隨女子浮出水麵的動作,如簌簌雨滴,滑過凝脂香肌、如綢烏發,不斷下落,似在引誘人目光隨之下移,往那無盡風光處看去探去,兼之柔柔一聲“夫君”,可引人遐想的旖旎話語,一切雖非女子本意誘人,但不自覺流露出的清嫵之姿,卻極易撩動世間男子心弦,除非,那人郎心如鐵。

  呆頭呆腦的鐵疙瘩,聞言“哦”了一聲,“我也想沐浴”,他抓起自己濕|漉|漉的衣袖,送到鼻尖嗅了嗅道,“濕答答地黏在身上不舒服,味道也不好……”

  蕭觀音先前見他“落湯兔”似的進來了,就想問了,“……不是在隨世子殿下搜查刺客嗎?怎麽忽然回來了?身上衣裳怎麽濕透了?”

  “和大哥一起搜查時,不小心走摔到水坑裏了,弄得身上髒髒臭臭,隻能先回來洗洗幹淨了”,宇文泓說著,又將目光投向了桶中香噴噴的浴湯。

  世人見美人沐浴,自是會被美人雪白胴|體吸引,由此心蕩神馳,浮想聯翩,而宇文二公子泓,卻似真就單純在“饞”這桶可祛髒臭惡氣、浮著花瓣的噴香浴湯,對其中美人,視若無睹。

  蕭觀音其人,自幼隨母禮佛,而又不死板接受佛理,在悟學中,自有所思所想,在不解中,又讀儒家詩書,又看道家經典,幾方揉雜之下,雖對這世間諸事,仍有許多困惑,但心中已自有為人處世之道,性情裏,雖有五六分,仍似年方十七、少出閨門的大家女子,但也與這樣的女子,有許多不同,見身前心齡為三的男子,並無他意,隻是單純想沐浴更衣而已,赤身在人前的羞窘,便立褪了大半。

  對方既心如明鏡,眼中無她,無男女之別,無男女之防,視這軀體與天下萬物無甚區別,己方又何需執著此事,為此事羞窘,當以澄心待澄心才是,這般想定,蕭觀音心靜下來,頰上羞紅也漸漸消散時,又聽她這心思幹淨的夫君,眸光從浴湯移上她的麵容,十分直白對她道:“娘子,我想看看你的身體。”

  鶯兒雖知姑爺與小姐昨夜已是夫妻,但乍聽姑爺光天化日一之下,直白道出如此“虎狼之詞”,猶是被震在當場,手中香胰浴巾,一同滑落,呆若木雞。

  蕭觀音聞言也是一怔,而後又聽她那夫君繼續道:“我聽大哥說,你騎的馬突然不聽話了,載著你狂跑狂顛,後來又有壞人在暗處放冷箭,大哥雖帶著你及時從馬上跳下來了,但還是在山地上摔滾了兩下才停,聽得我都覺得身上有點疼,你疼不疼?身上有沒有哪裏摔傷了?”

  蕭觀音聽他原是想知道這個,微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事。”

  “真的一點都不疼嗎?”宇文泓似是不信,回憶著道,“我曾這樣重重摔過一次,好疼好疼的,身上疼,腦袋也疼,痛了好多好多天,終於不疼了,可腦袋後麵,卻自此留下了一道疤,大夫說一輩子也消不下去了。”

  他心有餘悸地說著,並微側首,探看向蕭觀音後腦,好似想看看,她有沒有也把腦袋摔破。

  蕭觀音猜他口中所說的,應就是之前世子殿下提到的“摔馬失智”一事,關切心起,問他道:“我能看一看嗎?”

  宇文泓像隻大狗一樣,將頭伸了過來,蕭觀音從水中伸出兩隻雪白的手臂,抱住這隻“大狗頭”,撥開他腦後的頭發,認真看去。

  此情此景,女子雙臂柔攏在男子脖頸間,原隱在浴湯中的身體,因這動作,不僅酥肩鎖|骨皆露,甚至其下一痕雪脯,也在浮漾的花瓣香湯柔撞下,雪光迷離,若隱若現,而男子躬腰傾身,靠在女子肩側頰邊,如此“親密”,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還以為這夫妻二人,是正在耳鬢廝磨,親熱溫存,卻不知一個真心如琉璃,隻是動了慈念,關切而已,而另一個,也真心無雜念,僅是黑心狗肺,別有目的而已。

  蕭觀音不知宇文泓心底有何小九九,隻是認真撥開他的烏發,看他後腦發間,確實隱著一道傷疤,頗深頗長,雖是七年前留下的舊傷,但現下看著仍是觸目驚心,可想見當年傷有多重,宇文泓能從鬼門關走回來,確確實實,如世子殿下所說,可謂是天佑了。

  她放下雙手,宇文泓立看向她道:“我也看看你的。”

  蕭觀音任由他拿爪子撥拉她垂下的濕發,淡笑著道:“我沒事的。”

  宇文泓找不出什麽傷處,眼見為實,似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摔馬好可怕的,我自從那次摔了後,現在騎馬,都要挑最最溫順的,不聽話的,我碰也不碰”,說著又道,“大哥那匹馬,平日乖得很,大哥叫它向東,絕不向西,這次怎麽突然就不聽話了,真是怪得很。”

  蕭觀音也覺此事十分奇怪,那匹白馬,她先前入圍場時,騎了有段時間,一直十分溫順,卻在繞轉過那處山林時,陡然發狂,像突然受了什麽刺激似的,她回想著此事,在宇文泓一句接一句的好奇詢問下,將當時情形,慢慢細說一遍時,忽然想到什麽,眸光不由一閃。

  宇文泓迅速捕捉到蕭觀音眸中異色,負在身後的手微動了動,嗓音仍是平靜如常,如不知事的孩童,問:“怎麽了?”

  蕭觀音遲疑著道:“在騎馬轉過那裏的一瞬間,我好像聞到了白蘭花香,可是……”

  ……可是,白蘭花夏秋盛開,不該在這時節,逸散清香……也似隻有那麽一瞬有肖似白蘭的香氣逸散而已……是自己聞錯了嗎……

  蕭觀音越想越是疑惑時,又聽宇文泓忽地叫了一聲,“娘子,水快涼了!”

  “涼涼的,不喜歡”,起先似就隻為沐浴而來的二公子,在聊了一陣後,看水涼了,沒待在屋內的因由了,立就轉過身去,邊往外走邊叫道,“承安,我要洗個熱水澡!”

  候在門外的承安,原見二公子在裏頭待了許久,還以為二公子在與少夫人共浴,畢竟少夫人看似仙人,私下卻風情奔放得很,哪裏知道他的兩位主子,其實是在裏頭隔桶聊天,聽二公子嚷了這一聲後,不明白地撓了兩下頭,即飛快地準備去了。

  將暮的日光,為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巒,披上一重重金紗,宇文泓人走出房門,身體沐在燦爛的春陽下,心卻一如這些年,不見天光,沉浸在汙濁不堪的爛泥潭裏,日複一日地獨自沉淪。

  ……時隔七年,又是肖似白蘭的香氣……

  ……換乘白馬,是無心,還是有意……

  ……暗林冷箭,是真為殺人,還是挑事誅心……

  袖中藏著的那樣物事,若他沒有在硬跟著搜山時,趕在他人之前,發現其漂在水上,及時假意落水袖藏起來,而是被大哥等人先一步發現,順此追查下去,豈得安寧?!

  ……也許已經不得安寧,縱無實證,一點疑心,也足以挑動殺心……

  ……畢竟,先下手為強,當年父王正是深諳此道,才能在亂世之中,果決占領先機,搏殺出如今的半壁江山,他們宇文家上上下下,誰人不明此理?!

  他宇文泓尚未動作,就已有人行栽贓之事,宇文家從上到下,委實能人太多,這些能人,都是他的家人,從昨日起,這家人裏,又多了一位——他的娘子。

  母親做事,必有因由,為他選這麽位娘子,並不管他如何“撒嬌”“耍橫”,都定要他與其成親,絕非心血來潮。

  這位娘子,能助母親完成她一直以來潛藏心底的執念——要他死嗎?

  一重重複雜如麻的思緒,如一道道冰冷的枷鎖,鎖縛住他的身心,拖得他往寒淵下沉時,忽有一縷幽香,隨風飄之他的鼻下,將他牽回了這春暖花開的塵世之間。

  是落在肩衣上的一片嫣紅花瓣,想是方才在屋內,與蕭觀音看發後傷疤時,無意間蹭粘上的。

  宇文泓拈起這片花瓣,觸感柔軟,就像蕭觀音昨夜拿濕帕子為他擦臉時,素指纖纖,輕輕拂過。

  她身上看著無傷,大哥肩臂卻有些腫傷不便,想是之前同她摔馬時,以己身落地,將她護在了身前。

  風流如大哥,對待美人,慣來是翩翩有禮、憐香惜玉的,既憐之惜之,可會越過身份之限,心生旖念?世人又總說女子愛俊郎,麵對大哥這樣的風華公子,年輕如她,又可會芳心萌動?他們,可會暗有私情?

  風過無痕,宇文泓輕將指尖花瓣彈落,若有,再好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N章後的男主:???錘爆我的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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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關切

  雍王世子一行,在天黑之後,方才回到鶴夢山莊,及時調兵封山搜查的舉措,雖令那暗放冷箭的刺客,沒能及時脫身,但等眾衛兵搜查到他的藏身之地時,刺客已然服毒自盡,無法當場訊問其來曆目的,隻能留待仵作驗屍,查明身份之後,再做追查。

  因天已入夜,再回程返歸京中王府,延宕食宿,也是不便,世子宇文清,遂留眾人夜宿鶴夢山莊,在命莊中廚役備好膳食後,以主人身份,邀一眾家人,至莊中正廳,共用晚膳。

  鶴夢山莊雖隻是宇文清的一處別業,但襲其奢美生活作風,建築華雅,各處陳設無一不精,廳中簾垂珠玉、席鋪錦繡,左右八座金塗銀連枝海棠燈樹,耀得廳中恍如白日,四處迷離燈影,如重疊花枝交錯相連,人坐廳中,恍似置身海棠花樹之下,好像此刻並非置身室內用膳,而是身在春景燦爛的郊外碧野,在盛放的花樹之下鋪設食案,於花香天影裏,賞心悅目地享用美食,佐以暄妍美景。

  雖然宇文清連聲謙道準備匆忙、菜式簡陋,但膳食實則仍是十分精美,清涼碎、箸頭春、白龍曜、金鈴炙、玉筍酥雞、金銀豆腐、江米釀鴨子、燕窩芙蓉湯……一道道葷素佳肴,烹飪精致,食來十分味美,令人食指大動,幾可忘記白日驚險,暫先將自身,沉溺在眼前不可多得的色香味中。

  蕭觀音並非小門小戶出身,自幼衣食無缺,各式佳肴,也隨家人用過許多,但麵對這樣一桌看似尋常的貴族家宴,猶忍不住在心底讚歎,其滋味之香美,與別不同,不負宇文世子在外好集名廚、好品美食的聲名。

  在家中時,因即將嫁入雍王府中,父母親擔心少出家門、幾不與外人交遊的她,羈身在那樣一座權勢鼎盛的煊赫王府中,麵對種種複雜人事,會力不從心,遂將他們所知曉的王府內宅人與事,盡數講與她聽,而哥哥因任職吏部,對身為吏部尚書的頂頭上司宇文世子,所知更多,遂單獨與她講說了不少,言辭中對這樣一位既能清斷政事、捭闔朝堂,又好鮮衣怒馬、美食|精舍的風流貴公子,極盡溢美之詞。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在與宇文世子相識的這一夜一日以來,她已可感知,哥哥所說,並非虛言。

  白日之事,那般凶險,世子殿下卻遇危不驚、行事果決,而現下,刺客雖已身死,但刺殺因由、背後主使、來日暗箭等等,本該如陰霾一般,籠罩在被刺人的頭頂,可世子殿下享用夜宴的心情,卻似絲毫不受白日險事影響,寬衣緩帶,發束玉簪,言笑自如,風度翩翩,端抵是公子弘雅,氣魄不凡。

  在與世子相識一夜一日的蕭觀音看來,宇文清一言一行,不負哥哥讚言,而在與駙馬成親三四載的升平公主看來,宇文清這般廣袖翩翩、瀟灑作態,純屬發騷而已。

  起先成親之時,她雖心知這樁婚事,乃因時局利益推就,但猶為自己能嫁這樣一位玉樹臨風、才華橫溢的好郎君,而感到歡喜,在婚後的一兩年,天真不知事的她,隻知宇文清如何溫柔體貼,如何深情款款,卻不知那溫柔背後,皆是淡漠,深情背後,皆是風流,時日久了,才認清這人本質,知其溫柔體貼,可待天下美人,知其深情款款,足能情灑四海,所謂深情,乃是濫情,濫情背後,又是骨子裏的淡漠無情。

  認清宇文清風流而又冷情本性的升平公主,再看他其它,便處處都不順眼,從前所有曾引她傾心的貴公子優點,在升平公主看來,都是宇文清在為自身形象,特意堆砌而已,所謂鮮衣怒馬、精舍美食,所謂翩翩風度、容止瀟灑,在她眼中,都不過是宇文清為自己加了一重又一重光環,重重光環疊加,世人隻見其光輝熠熠,在耀眼光芒中,隻能看得到宇文清故意堆就的雍王世子,看不清真正的宇文清,在撕開表麵那層金玉皮囊後,骨子究竟是何虛偽冷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