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女兒家哪有不愛漂亮衣服和首飾的?

  陸茗庭好久沒逛首飾鋪子,再加上金玉樓的首飾花樣別致,忍不住多挑了一會,選了一隻點翠東珠鳳釵、一根白玉蘭的銀簪、一根紅寶石鎏金步搖。

  陸茗庭正隨意挑選著,從二樓走下一對母女。

  那婦人身著綺羅綢緞,頭戴珠翠金釵,一張保養得宜的麵容略有細紋,卻風姿不減,依稀可以窺見年輕時候的傾城容顏。

  身旁的年輕女子和婦人有三分相像,眉眼間有驕矜之態,正挽著婦人的手嬌嗔撒嬌。

  後頭還跟了個上了年紀的老仆婦,穿一身暗孔雀藍色長褙子,光滑的圓髻上插了隻素淨的銀簪,氣度不像是尋常奴仆。

  陸茗庭和那婦人的目光對上,那婦人抬眼一看,便怔在了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揭曉女主身世~

  記得撒花、評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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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

  今日江貴妃去相國寺禮佛, 三公主非要跟著她一起出宮。

  從相國寺回來, 三公主說宮中的首飾樣式平平無奇,要去買些新奇首飾, 江貴妃被她磨得沒辦法,隻好叫太監駕車拐到金玉樓裏, 沒想到挑好首飾,從二樓下來, 竟是意外看見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著一身煙羅粉色的長襖, 下頭是條綃紗長裙,生的仙姿玉貌,眉眼俊俏, 雲鬢酥腰, 身段兒勾人,端的是雪膚花貌,我見尤憐。

  江貴妃抬眼一看,便怔在了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身後的石嬤嬤瞧見陸茗庭的姿容,也是一臉錯愕,當場便愣住了。

  三公主還在搖著江貴妃的胳膊撒嬌。“母妃,我想去一趟顧府,您就讓我去吧!顧湛回京這麽久, 我還沒見過他一次呢!”

  仆婦回過神,壓低聲音道,“三殿下, 未婚男女私會,有悖祖宗禮法,若叫皇上知道了,是要被訓斥的。”

  三公主輕哼了一聲,“父皇最寵愛我,早晚會把我許配給顧湛,才不會因為區區小事就訓斥我!”

  “行了,”

  江貴妃收回目光,厲色道,“未出閣的王女,整日把「許配」掛在嘴邊,也不嫌害臊!”

  三公主極少見江貴妃發怒,不敢再驕橫造次,跺了跺腳,一甩廣袖,徑直向金玉樓外跑去了。

  石嬤嬤望著一樓不遠處的那抹倩影,頓了半晌,才遲疑道,“娘娘,那女子……”

  江貴妃眸光顫了顫,強忍著後背蔓延上的冷意,抬手打斷,“回宮再說。”

  ……

  是夜,春|潮帶雨晚來急。

  禁廷。

  長鳳宮裏裝潢華美,清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坐榻,東次間設三麵百寶閣,陳設著價值連城的珍玩古董,西次間被打造成佛堂,供著一尊通體純金的觀世音菩薩像,下頭設著八寶瓔珞五蝠蒲團,佛堂裏香火繚繞,經幡招展。

  江貴妃穿一身黛藍色團花宮裝,手裏撚著一串十八子佛珠,雙目緊閉,正跪在蒲團上虔誠念經。

  外頭風急雨驟,疾風呼嘯。江貴妃心緒不定,額上沁出一層冷汗,紅唇中的佛經越念越急。

  一陣驚雷出雲,閃電劃開漆黑的夜空,乍起霹靂巨響。

  江貴妃心魔漸起,頭痛欲裂,口中突然驚呼一聲,整個人重重跌坐在地上。

  石嬤嬤聞聲,快步打簾子進來,將她從地上扶起,“娘娘!”

  江貴妃鬢發散亂,冷汗順著白膩兩腮淌下,“今日在金玉樓,你可看仔細那女子了?”

  石嬤嬤手心沁出一層細密的汗,點點頭道,“那女子和娘娘的年輕時候有三分相像。”

  江貴妃渾身顫粟不止,“若是當年沒有把茗兒送出宮,也該有這麽大了。”

  石嬤嬤一驚,忙道,“娘娘莫急,已經命心腹去查探那女子的底細了!想必一會兒就能有結果!”

  說話的功夫,小太監垂著頭入內,“秉娘娘,已經暗中查探過了,那女子是輔國將軍顧湛身邊的奴婢,喚做陸茗庭,年方十五,揚州人氏,乃是揚州明月樓瘦馬出身。”

  江貴妃麵色煞白,滿是驚惶,厲聲叫道,“嬤嬤,是她!是茗兒!”

  十五年前,江貴妃和宛妃一同懷孕,一同生產,江貴妃生下陸茗庭,宛妃生下太子。

  江貴妃為了固寵,買通宛妃身邊的宮人,做下“偷龍換鳳”之事,將宛妃的太子偷來,據為己有。讓石嬤嬤抱著尚在繈褓的陸茗庭送出宮,換了一個女嬰死胎進來,放在宛妃身邊。

  後來發生的事,便如傳聞中所言——宛妃產下死胎,元慶帝龍顏震怒,將宛妃打入冷宮,從此江貴妃扶搖直上,母憑子貴,寵冠六宮。

  江貴妃滿目倉惶,死死攥著石嬤嬤的手,“嬤嬤,這十五年來我沒有睡過一次好覺!每每午夜夢回,我心中都無比懊惱!我知道茗兒她是無辜的,可我沒有別的辦法!要想弄死宛妃那個賤人,在深宮裏活下來,我就必須有嫡長子傍身!”

  當年石嬤嬤抱著陸茗庭出宮,將其托付給一位老宮女撫養,一次中秋燈會上,老宮女抱著陸茗庭去禦街遊玩賞燈,沒想到卻被人販子搶走了。

  後來江貴妃心中悔恨愧疚,派人去尋找陸茗庭,才知道她被人販子帶到了揚州地界,因女嬰日日高燒啼哭不止,被人販子丟進了小秦淮河裏,從此音信全無。

  陸茗庭是元慶帝的第一個女兒,如果當年她沒有被送出宮,就該是尊貴無比的「長公主」。

  十五年來,江貴妃倚靠太子賺來滿身的尊貴和寵愛,而這一切,本該屬於含恨死去的宛妃。

  後來,江貴妃又誕下三公主,但她始終受著悔恨的折磨,漸漸開始禮佛參禪,吃齋念經,企圖減輕自己犯下的罪孽。

  “這兩天我總是噩夢纏身,夢到茗兒化成厲鬼來來索我的命!今日去相國寺,明寂高僧說今年可以化解此災,莫非,莫非說的就是……”

  江貴妃尖叫一聲,“這是神明在指點我!嬤嬤,我要把茗兒尋回身邊!”

  石嬤嬤是江貴妃的心腹,當年親手做下“偷龍換鳳”之事,親自把尚在繈褓的陸茗庭送出宮,陸茗庭的丟失,和她脫不開關係,這些年來,石嬤嬤心中的內疚並不比江貴妃少。

  石嬤嬤回過神兒,忙道,“娘娘三思!倘若將長公主尋回,需要有個恰當的理由搪塞皇上才是!”

  江貴妃深思片刻,眉眼猙獰,“就說她是宛妃的女兒!”

  她的長指甲緊緊嵌入掌心,強忍著不讓自己失控,“把罪過栽贓到宛妃的貼身宮人身上!反正宛妃身邊的宮人已經死絕了,當年的事,咱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一切都死無對證了!”

  石嬤嬤沉吟許久,方道,“這個理由倒是可行。隻是……「長公主」出身揚州瘦馬,如今又在輔國將軍府做奴婢,咱們須得小心行事,萬一長公主的身份泄露出去,恐怕會損了皇家顏麵,惹的皇上龍顏震怒。”

  夜風穿堂而過,帶著春雨的森寒濕氣,高高卷起佛堂中的經幡。

  江貴妃雙眸幽幽,一雙眸子在暗夜裏分外駭人,“都把嘴巴給我闔緊了!長公主的事兒誰敢說出去一絲一毫,傳到皇上的耳朵裏,本宮就把把你們統統做成人彘!”

  殿中站著寥寥幾位心腹宮人和太監,聽了這話,雙腿一軟,紛紛跪地磕頭,“奴才遵命!”

  ……

  陸茗庭和珍果從金玉樓出來之後,並沒有直接回顧府,而是坐馬車去了醉仙居。

  五日之前,姚府舉行大婚,姚文遠迎娶崔氏嫡女為正妻,並納柳雨柔為通房。

  顧湛並沒有出席姚文遠的婚宴,轉眼數日過去,陸茗庭無從得知柳雨柔的近況如何,心中有些擔心和不安。

  今日一早,柳雨柔差人送來請帖,依舊請陸茗庭在醉仙居一見。

  “陸姑娘,方才那金玉樓的掌櫃真是囂張至極!那一對母女也眼生的很,不知是哪家高門的女眷!幸好將軍看重姑娘、寵愛姑娘,今日出門,除了令牌,將軍還叫岑侍衛給我拿了一張萬兩銀票,叫姑娘看中什麽便買什麽,我看的眼都直了!”

  珍果年紀不大,做事風風火火,平日裏若是受了委屈,一概要十倍奉還回去。

  陸茗庭性子清正,不愛與人爭執,顧湛看中珍果身上的草莽氣,命她日日跟在陸茗庭身邊,免得陸茗庭被人欺負,傻傻的忍氣吞聲,憑白受委屈。

  陸茗庭聽著珍果的絮叨,臉上掛著抹淺笑,她提裙上了二樓包廂,頓了頓步子,衝珍果道,“我進去同柳姑娘說兩句話,你在外頭等我可好?聽說醉仙樓的點心甚是可口,你去買些,邊吃邊等我。”

  珍果十三歲的年紀,滿滿的孩子心性,一聽「點心」就來了精神,笑著說,“陸姑娘,那我在一樓大堂等著你。”

  陸茗庭推門進了包廂,抬眼看見坐在桌邊的柳雨柔,頓時驚住了。

  柳雨柔生的柳弱花嬌,本就不算豐腴,短短數日不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圈,簡直成了皮包骨頭。

  陸茗庭忙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柳姑娘,你怎麽瘦成這樣了?”

  柳雨柔苦笑了下,默了半晌,終是帶著哭腔道,“陸姑娘,你有所不知——崔氏進門之後,姚父姚母非常喜歡這個兒媳,姚郎不敢違逆父母的意願,來我房中的次數漸漸少了……”

  陸茗庭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龐,心裏莫名難受,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不料一不小心,扯到柳雨柔的廣袖,坦露出手腕上縱橫交錯的紅痕。

  陸茗庭倒抽一口冷氣,立刻把柳雨柔的廣袖拉高,難以置信道,“你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傷!?”

  柳雨柔見被她發現了,忙拉下袖子遮住傷痕,泣不成聲地哽咽起來。

  陸茗庭身子陡然一僵,艱難開口,“難不成,這些傷是崔氏打的?”

  柳雨柔涕淚縱橫,點了點頭,“崔氏性子跋扈,嫁進來的第二天,便叫我去正房訓話,罰我整整跪了五個時辰。她仗著嫡妻的身份,命我寸步不離地在身邊服侍,若是遇見不順心的事,便對我隨意打罵,輕則竹鞭,重則藤條,我實在是受不住她的折磨了!今日趁著崔氏出門禮佛,我才敢出門同陸姑娘見一麵!”

  陸茗庭怒從心生,立刻質問道,“那姚文遠呢?!他以前對你那麽寵愛,難道眼睜睜看著你被崔氏毒打,也無動於衷嗎!?”

  柳雨柔神色淒哀,不住地搖著頭,“沒用的,崔氏的父親是姚郎的頂頭上司,姚郎若是得罪崔氏,便是自斷仕途。況且姚郎性子怯懦,崔氏又凶悍逼人……”

  陸茗庭心下了然,冷笑道,“所以崔氏毒打你,姚文遠從始至終都沒有阻攔過,對嗎?”

  柳雨柔慟哭流涕,哽咽著說不出話。

  陸茗庭眼眶一紅,“那就眼睜睜看著她毒打你嗎!?她和姚文遠才成婚幾天,就下這種狠手?以後日子還長,若是把你打出好歹怎麽辦!”

  柳雨柔閉了閉眼,任淚水滑落兩腮,“陸姑娘,我和你傾訴一番,便覺得心裏舒坦許多了。當初姚郎說會永遠愛我,我相信那不是騙我的話,隻是時至今日,有些事情他也無能為力罷了。這都是我自己選的路,我咬著牙也會走下去。可是陸姑娘,你不一樣!”

  她含淚看向陸茗庭,一字一句道,“你還沒嫁人,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倘若你有別的出路,此生此世,一定要遠離娼門賤籍,再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話!永遠不要步我的後塵!”

  “「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茗庭,你記著這句話!”

  陸茗庭心頭一震,如被當頭敲響了警鍾,她和柳雨柔同病相憐,感同身受,愣怔半晌,竟是落下兩行淚來。

  當日在官船上初見,陸茗庭親眼見證姚文遠對柳雨柔的寵愛,甚至許下納她為貴妾的諾言,可一轉眼,姚文遠就娶了別人做嫡妻,他懦弱又膽怯,眼睜睜看著崔氏打罵曾經心愛的女人,卻置身事外,無動於衷……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這世上女子大多癡情,男子大多薄情。

  多麽譏諷!

  作者有話要說:  記得撒花、評論哦~

  女主的生母是江貴妃,有人猜對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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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8 章

  自打從江寧回來, 陸茗庭和顧湛夜夜同床共枕, 親昵曖昧無比。

  原本冷硬疏離,清心寡欲的男人, 在她麵前褪去了一身的暗礁堅冰,閨帷之間百般溫存小意, 體貼入微,更是時常展露笑顏, 不勝情濃。

  就說昨日早上, 陸茗庭幫顧湛更衣,剛脫去雪白的裏衣,男人便把她摁在床上一頓亂吻, 也不管莊媽媽和丫鬟還在外間候著。

  眼見著男人行事越發肆意孟浪, 陸茗庭紅著臉推拒了一番,顧湛才斥退一幹仆婦丫鬟,並下令,以後主子不召,不得隨意入主臥伺候。

  這日,顧湛在議事廳中和一眾下屬議事到深夜,踏著一地月色回到主院,推開門,卻發現主臥裏空無一人, 連油燈也沒點,陸茗庭並不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