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1章 深深的歎息
  煙雨輕綢絲絲慢,情起緣深無可知。——致湛廉時。

  車不停不歇,一路從京都駛入鳳泉鎮。

  沒有敲鑼打鼓,沒有哀鳴,更沒有一朵朵小白花。

  十幾輛黑色的車有序的駛入這充滿著千年曆史底蘊,流傳著許多美好傳說的小鎮。

  一天一夜。

  雨依舊在下。

  從京都,到這裏。

  一路上,沒有停過。

  似乎,時間也停了。

  停在了那雨幕重重的一日,不再往前。

  小鎮灰牆青瓦,被雨水沁的濕漉漉的,一棟挨著一棟,就如那水墨畫,經久耐看。

  雨絲細細,清淺落下,不是昨日的大雨傾盆,而是如綿針一般無聲落在每一處,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草木被雨水打濕,一層又一層,它們都懶得抖動身子,任那雨水自己積聚,自己滴落,去到它該去的地方。

  那千年的石板路被雨水衝刷的幹淨透徹,就連上麵的脈絡都看得清晰,似隱隱要顯露出千年前的模樣來。

  抑或,它是在迎接著那人的到來。

  “喔喲,這雨都下了一天一夜嘞,怎麽還在下?這不都立夏了嗎?我想著熱了都把厚衣服全給收進去了,沒想到現在還冷的嘞!涼颼颼的!”

  “哪個曉得哦,這老天爺的事兒,我們可管不著。”

  因這不停的下雨,涼意襲來,家家戶戶都無法出來,就連做生意的,擺攤的,也都把東西收進了店鋪,躲在了裏麵,看這雨準備下多久。

  鄰裏之間閑來無事,大家組局,不是坐在小四方桌前打橋牌,便是坐在麻將桌前打麻將,抑或坐在小竹椅裏泡一杯茶,抓一大捧瓜子和炒花生坐在屋簷下邊嗑瓜子邊看這雨,嘮嗑嘮嗑。

  大家清閑的很,卻也正是她們的日常。

  簡簡單單,沒什麽大的起伏,一輩子也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了。

  “呲。”

  平緩的刹車聲傳來,一輛輛黑色的車停在了路邊。

  聽見這聲音,正好清閑的大叔大媽都看了過來。

  車身通體的黑,沒有一點雜色,一輛接一輛,排成了一條直線,沉靜肅穆。

  車門打開,黑傘撐出,一身黑衣的人一個個下車。

  看到這,原本大家還隻是隨便的看看,但現在,大家都停了手上的事,一動不動的看著這細雨中的一幕。

  幾十個人,全是黑衣,都站在了車外。

  他們看著那中間的一輛車,車門打開,暗色的棺槨從裏麵抬出。

  付乘托尼走在最前麵,棺槨隨後,而其他人分成兩排,跟著棺槨往前。

  無聲。

  無言。

  一切都沉寂著。

  就連這細雨,都安靜了。

  該是悲痛,該是嗚咽,該是告訴所有人又一個生命的隕落。

  但沒有。

  這裏的一切都沉寂著,就像那至深至暗的地方,沒有悲傷痛苦,隻有萬年如一日的孤寂。

  腳步沉沉,一行人步步往前,麵色靜默。

  兩邊的人看著這雨幕中的一幕,看著他們靜靜走近,然後走遠,逐漸消失在雨幕中。

  該閑話家常,該議論紛紛,卻都沒有。

  他們隻是看著,看著。

  忘記了他們現在該做的事。

  枯葉深深,埋藏著時間的痕跡,覆裹了無數個年年月月,日日夜夜。

  此時,那深寂的密林中站著一行人。

  皆是深衣,成兩排立在旁邊。

  鳳鳶站在最前麵,隱芝站在她身後。

  她們立於參天古樹下,並未撐傘,即便雨水落在她們身上,她們也毫不在意。

  她們看著前方,那逐漸出現在雨幕中的棺槨,麵色靜冷。

  啪嗒、啪嗒……

  雨滴隨著枝葉落下,打在這無數的枯葉上,似草木的歎息。

  無奈,無奈。

  付乘看著前方的人,他穩步往前,直至停在鳳鳶身前,低頭:“後麵便勞煩您了。”

  鳳鳶看向隱芝,隱芝點頭,對後麵的人抬手。

  很快,她們上前,替下那抬著棺槨的人。

  八人,左右三個,前後兩個。

  兩方交接,沒有半絲言語。

  鳳鳶轉身往前,棺槨跟著往前,她們在這密林中踩著枯枝,越走越遠。

  付乘站在那看著,其他人亦是。

  死後把他送來鳳泉鎮,交給鳳鳶,這也是湛廉時的吩咐。

  至於交給鳳鳶後的事,不用管,也無需過問。

  不需祭拜他,也不需守靈。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需要。

  就如他這短暫的一生,來而平靜,去的也平靜。

  如此便好。

  林深處,雨霧濃重,那一行人逐漸消失在霧中,無影無蹤。

  那咯吱咯吱的沉沉枯葉聲也消失。

  一切歸於平靜。

  唯有那啪嗒的雨滴聲,依舊落下。

  一切沒變,又好似一切都變了。

  付乘轉身,看著身後的人:“請大家完成湛總的遺願。”

  說完,付乘躬身。

  托尼站在那,淚水濕透他的眼眶。

  他抬頭,看著那似要直聳入天際的古樹。

  湛廉時,這就是你要的嗎?

  你真的,舍得嗎?

  ……

  半月後。

  都靈。

  “哇!媽咪,我們做了好多東西,可以拿去賣了!”

  “這次一定可以賣好多好多的錢錢!”

  一早,湛可可便拿出她和林簾這段時間做的小玩意兒,開心不已。

  半月前,林簾突然身體不適,醫生看也沒看出什麽問題,而她緩了幾天後卻也逐漸恢複。

  湛可可擔驚受怕了好幾天,林簾終於恢複,她也逐漸恢複到以前的開朗活潑。

  而林簾身體好些便陪她做小玩意兒,畫畫,看書,講故事,湛可可倒也忘記了那幾天的害怕。

  隨著林簾身體漸好,林欽儒也放下心,在上周他離開了都靈。

  他知道,朋友間,這樣便好。

  對林簾,他有喜歡,但這個喜歡保持在足夠理智的那條線上。

  他不會做超過那條線的事。

  更不會忘記,湛廉時的離去。

  他說,照顧好林簾。

  他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但於他而言,他是作為湛廉時的朋友,照顧這個朋友的妻女。

  便是這般簡單。

  林簾把廚房收拾好,看著小丫頭已經把那些做好的小玩意兒擺到茶幾上,小心的用盒子裝好。

  她知道,小丫頭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掙很多的錢以後買大大的房子,讓她們一家人住在裏麵。

  她剛開始不知道小丫頭為什麽會有這個想法,但想到她和湛廉時對她說的謊言,生病,住院,而後從大房子住到小房子,身邊沒有傭人。

  她怕是以為家裏沒錢了。

  可可很小,但卻很聰明,很懂事。

  很多事她不說,卻都做的很好。

  林簾蹲下來,和她一起裝:“嗯,可以賣很多錢。”

  “嗯!可可好期待!”

  小丫頭揚起小臉,大眼彎彎,笑的燦爛。

  林簾彎唇,摸了摸她的小臉,母女倆把這些東西都裝好,小丫頭背著她的小書包,牽著林簾的手,往熱鬧的人群裏去。

  都靈有很多人來旅遊,世界各地,一年四季,人很多。

  林簾和湛可可來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對這裏已經熟悉。

  熟練的來到一顆大榕樹下,把包裏的布拿出來,把小東西都拿出來放在布上擺好,整整齊齊。

  小丫頭特別認真,每一個角度都擺的標準。

  “好啦!”

  擺好,她開心的坐到小板凳上,捧著小臉看這來往的人。

  林簾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好似在說,快來呀,快來買好好看的小東西啦!

  抬手,摸她的小腦袋,柔聲:“渴不渴?”

  湛可可立刻搖頭:“可可不渴!”

  想到什麽,趕忙問:“媽咪你渴嗎?”

  說著,那小手便在包裏翻起來,翻出自己的保溫水壺,按下。

  哢噠,吸管彈出。

  小丫頭立刻把吸管湊到林簾麵前:“媽咪胃不好,得多喝熱水。”

  她一直記得林簾那天的吐,然後她就問了醫生叔叔。

  醫生叔叔說,可能胃不好,要多喝熱水。

  她便記下了。

  爸爸說了,得照顧好媽咪。

  之前是她沒有照顧好媽咪,媽咪才會生病。

  這次她一定要照顧好媽咪,不能再讓媽咪生病了!

  林簾看這認真的小臉兒,光從樹葉裏逃出來落在她臉上,暖暖軟軟,那一根根細小的絨毛都透著可愛溫暖。

  “好。”

  低頭含住吸管,喝了一口熱水,暖意在心間泛濫。

  “好了,你也喝。”

  “嗯!”

  小丫頭抱著水壺,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她邊喝邊看前方來往的人,而這時,她大眼眨巴,眼裏浮起疑惑。

  “媽咪,那裏有個姐姐好像一直在看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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