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9章 雨幕重重的這一日
  看何孝義手中的文件,何孝義倒也沒遮掩,把打印出來的文件一張張拿到手上重疊:“太太怎麽樣?”

  林欽儒看文件上的內容,看不到太多,也看不細致,因為隨著打印機裏不斷打出新的文件,他看的隻是一個大概,幾句話這樣。

  但對於他這個看過無數份文件的人來說,幾句話他便知道這是什麽文件。

  贈予合同。

  財產贈與合同。

  林欽儒皺眉。

  但很快的,他想到什麽,心裏收緊,麵色也變了。

  “什麽意思?”

  看著何孝義,林欽儒神色不同以往。

  他察覺到什麽,很明確的。

  贈予。

  贈予給林簾。

  但為什麽是現在,不是之前,不是之後。

  恰恰好的是現在。

  他不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肯定有事情發生。

  這事情很嚴重。

  何孝義知道林欽儒問的是什麽,他看著打印機,沒有回答。

  一下子,書房裏安靜了。

  安靜的打印機的聲音都變得寂冷。

  林欽儒目光一動不動,凝著何孝義,逐漸變冷。

  他低頭,掏出手機,直接給湛廉時打過去。

  但就在這時,何孝義出聲了:“湛總走了。”

  走?

  林欽儒僵住。

  他站在那,拿著手機,突然間竟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麽。

  “走?他去了哪?”

  他不是要為當年的事給林簾一個交代嗎?

  他不是去了那個地方嗎?

  他這樣的時候,去哪?

  許多問題出現,林欽儒眉頭皺了起來,甚至越皺越緊。

  “湛廉時他……”

  “付助聯係了我,讓我把這些資料打出來,這是湛總生前的囑咐。”

  林欽儒剛出聲,何孝義便打斷他。

  林欽儒手一顫,不受控製的。

  然後手機啪的一聲就這麽砸在地上,屏幕碎裂。

  他站在那,看著何孝義,腦中不斷重複何孝義剛剛說的話。

  尤其是那最想不到的兩個字:生前。

  生前……

  生前……

  ……

  國內。

  雨重重。

  十幾輛黑色的車從別墅門口排到了別墅外,雨水一遍又一遍的衝刷著車身,地麵積起了一層不淺的雨水來。

  所有人都穿著一身黑衣,站在黑傘下,看著棺槨從別墅客廳裏抬出。

  世界上最頂級的烏木,上麵雕刻著繁複花紋,從棺身到棺蓋,每一個細節,脈絡,都是頂尖老師傅的手筆。

  這是湛廉時吩咐的。

  要什麽樣的棺槨,從材質,到花紋,全是他親定。

  這樣的一日,他似乎早便料到。

  眾人站成兩排,立在一邊。

  不能讓老爺子知道,不能讓林簾知道,這場喪事辦的很低調。

  應該說,就沒有辦。

  來這裏的人,也都是知曉湛廉時情況的人,柳家其他親屬都沒有說。

  湛家這邊更是。

  隻有湛南洪,柳鈺敏,湛文舒一家。

  就連湛樂,湛文申也是不知道的。

  湛文舒看著棺木抬出的那一刻,一下就哭了。

  柳鈺敏更是。

  從知道湛廉時的情況開始到現在,十幾個小時,她的眼睛早便哭紅。

  不敢相信。

  怎麽都不敢相信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去了。

  他還那麽年輕,人生才走了一半。

  怎麽就這麽沒了?

  不相信。

  即便現在棺木就在眼裏,湛廉時就躺在裏麵,她也不相信。

  候淑愉也忍不住落淚。

  她不想流淚,但無法控製。

  旁邊柳笙笙扶著她,一雙眼睛已經紅腫。

  她是這裏麵所有人中哭的最狠的那一個,眼淚就沒有停過。

  隻是多和少的區別。

  而現在,她淚水決堤。

  明明愛著那個人,明明那麽在乎她,想要跟她在一起,可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堂姐夫,你明明就很厲害,很厲害。

  為什麽不能讓自己活著?

  你為什麽要死?

  她不甘心。

  不甘心堂姐夫和堂姐是這樣的結局。

  可怎麽辦,堂姐夫死了。

  他真的死了。

  他再也活不過來了。

  他也再見不到堂姐了。

  “嗚嗚!”

  一瞬間柳笙笙埋進候淑愉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候淑愉聽見她的哭聲,眼淚掉的凶了。

  其他人亦是。

  候淑德站在那,一雙老眼沁紅。

  她看著棺槨緩慢抬出,看著雨瞬間如一條條細流般落在棺槨上,纏上它,那深深的純烏色,像極了那雙凝著你的眼睛。

  萬事於心,不出一點差池。

  永遠讓你放心。

  安穩。

  “廉時,能跟德奶奶說說那一年的林簾是什麽模樣嗎?”

  陡然間,眼前浮起幾日前的一幕。

  她來看他,他坐在院裏看書。

  那曾經一身冷漠的人似褪了那堅實的外衣,露出平常人都有的柔軟來。

  聽見她的話,他眸光微動,然後看著那院裏的花草,眼中被光覆滿。

  他說:“那一年她很小,看著像個學生,穿著普通的工作服,在商場裏工作。”

  “她很認真。”

  “很愛笑,笑起來很好看,顧客很喜歡她,她的業績很好。”

  他說著他第一次見她的模樣,嗓音低緩,眉目間的淡漠在消失。

  “店長欣賞她,經理表揚她,她很謙虛,依舊真誠工作。”

  “她很努力,每一天都不知疲憊。”

  “有人嫉妒她,欺負她,她也不吭聲,不生氣,脾氣好的讓人拿她沒有辦法。”

  “很傻,很簡單。”

  “從沒有一個人像她那麽傻。”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低到後麵聽不見。

  而這一刻,他那消失的淡漠回來,甚至氣息變深。

  因為,那麽傻的一個人,被他拿來利用。

  最後遍體鱗傷。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無可挽回。

  愛而不自知,傷人傷心,愛而自知,傷心傷身。

  “廉時,那個時候你就喜歡上林簾了。”

  “嗯。”

  然而,他不知道。

  他以為他娶她是利用她。

  她是合適的人選。

  可那麽多的人,為什麽他獨獨選中了她?

  那麽傻的她。

  “你以為你是利用林簾來報複劉妗對你的背叛,但其實,你是遇到了林簾才生出這樣的想法。”

  “原本,你是沒有這樣的想法的。”

  “你想娶她,就給自己找了這樣的一個理由。”

  “你愛她,卻不知道那是愛。”

  “孩子,沒有人教你怎麽愛一個人,你做錯了。”

  “但現在,你已經為自己的錯誤做出了許多努力,你改正了自己,德奶奶相信你明白了什麽是愛。”

  “好好活下去,可以嗎?”

  他看著那些花,眼中的光在隕滅。

  “德奶奶,所有人都原諒我,包括她。”

  “但我無法原諒我自己。”

  “有些錯,可以犯,有些錯,不能。”

  耳中還回旋著那一日他說的話,字字句句在腦中盤旋。

  候淑德看著那棺槨,看著它在雨中前行。

  她低頭,悲痛彌漫上她的臉。

  雨下的愈發大了,劈劈啪啪的打在傘上,似一顆顆石子落下,砸的人疼。

  此時此刻,所有人看著棺槨抬上車,看著那車門關上,悲痛的哭聲和著雨聲蔓延開來。

  呲——!

  一輛車急速停在別墅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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