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很有錢
  饒是王熙鳳素來狠厲又有主意,可也解不了如今迎春這一困局。

  她們姑嫂倆一處哭時,林玨卻是見著了孫紹祖。孫紹祖消息靈通,早便知這林家與賈家並不親厚,因而也沒太把林玨上門當回事。

  那賈迎春不過一個公府庶女,又是因著賈家大老爺收了自己銀子卻沒辦成事兒,不欲退還自己銀子,方才把女兒許了自己抵債的,說白了,便是自己花了五千兩買了個玩物罷了。

  且二人成親日久,也不見賈家有哪個過來瞧一瞧的,親戚家裏有事,迎春方才回去一趟,竟也不見她與親戚們聯係。孫紹祖便越發覺著自己上了那赦老爺的當,娶了個家裏無人理會的庶女回來,竟還當個寶貝一般捧著。惱羞之下,越發不待見迎春了。

  這孫紹祖最是個貪花好色的性子,迎春畢竟公府出身,便是庶女,才情許是比不上家裏幾位姑娘,可也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她容貌秀美,脾性溫和,初初成親時,不管是懼於賈府權勢亦或是貪戀顏色,孫紹祖尚裝了幾天好人,對迎春亦是多有疼寵。

  迎春生母早亡,亦無嫡母教養,便是在賈母那裏,也不過是陪著解悶罷了。雖成親前,府裏的嬤嬤亦教了些人事,可她一個姑娘家,隻顧著羞怯,哪裏真的明白這些。沒有親娘,難道指望一個老嬤嬤教導她那些不外傳的閨房手段麽?

  那孫紹祖本就是個遍覽花叢之人,先頭幾日新鮮勁兒過了,便漸漸覺出這大家女子的無趣,重又鑽進幾個眼柳巷子裏買回來的姨娘的被窩兒裏。

  先時,因著賈府尚且有幾分風光在,孫紹祖也不好做的過分。每月中總有那麽幾日是要同迎春在一處的,慢慢的,他也發覺,這迎春根本就是個軟弱可欺的。無論他睡在哪裏,從不過問,便是自己一日醉酒強了她身邊的陪嫁丫頭,亦不見她有甚動靜。如此,孫紹祖便越發地肆無忌憚起來。

  及至宮中賈妃亡故,賈家竟也沒個人來接迎春回府,亦無人來孫家說上一聲。孫紹祖便越發覺著自己竟撿了個破爛貨回來,人皮一拔,將自己因著迎春失了的五千兩銀子的火氣,俱都發泄在了她的身上。

  迎春本就是個軟弱性子,聽孫紹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五千兩銀子買回來的,聯想到親爹素日的德行,越發心寒起來,再不敢回娘家說道的。

  又有賈妃去世,賈家本就已經一片陰彌,迎春越發不敢回去說自己這一樁事了。她卻是再沒想到,因著自己悲傷於大姐姐過身,沒及時給醉酒歸家的孫紹祖端茶,便被他毒打了一頓,竟連累得自己那不成形的孩兒,尚還沒有成形,就直接去了。

  孫紹祖嫌血氣衝撞,直接將她扔到了柴房裏,原就是任她自生自滅的意思。隻又懼怕賈家來尋自己不是,命了健仆看管隨迎春陪嫁入孫家的人,到底漏了風聲,被迎春的奶娘偷偷逃了出去,這才惹來了林玨也王熙鳳。

  林玨麵沉如水,孫紹祖作揖諂笑道:“竟不知什麽風把您大駕送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林玨冷笑一聲,也不同他寒暄,隻道:“莫非‘二姐夫’不知我因何而來?”

  孫紹祖素來於察言觀色上有些能耐,一見林玨這神色一聽這語氣,又聽他喚自己二姐夫,便知是來給迎春出頭來的。他心下詫異,不是說林賈兩家不合麽,看來傳聞也不盡實在。

  幹笑兩聲,孫紹祖道:“表弟這是哪裏話,倒叫我這做姐夫的不明白了。”

  林玨也懶得同他廢話,“我的來意,二姐夫不必裝糊塗。若說興師問罪,我尚且不夠資格。隻是二姐夫當曉得,賈家便是宮裏的娘娘去了,可也是一等將軍門第。我二姐姐,亦是堂堂一等將軍獨女。雖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她到底姓賈呢。我大舅舅那人,許是有些糊塗,可若有人故意坑害了他的女兒,他發作起來,可也不是隨便哪個就受得起的。我一個姓林的,再管不到姓孫的頭上來。可既然我叫她一聲二姐姐,二姐夫也該知道我是個什麽身份,也當聽說過我林玨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若我二姐姐有個什麽閃失,我也有本事叫那害了我二姐姐之人家破人亡。二姐夫若覺得這樁親事委屈了自個兒,我二姐姐蒲柳之姿配你不上,大可一封和離書拿出來,將我二姐姐的嫁妝點出來,我今日便拉著嫁妝帶她回去,也免得誤了二姐夫的大好前程。”

  孫紹祖聞言,額角沁出一絲冷汗,“這哪裏說的,再是沒有的。”

  林玨將話說完,任孫紹祖如何解釋分辨,再是不肯出言。他今日替迎春出頭,該恫嚇的也替她恫嚇了,若是王熙鳳不能勸得迎春自強些,迎春自己個兒立不起來,他也沒辦法。原不樂意管賈家這攤事兒,隻是到底還是心軟了。林玨想到如今還躺在瑞親王府人事不知的薛蟠,無端端的便歎了口氣。

  王熙鳳與迎春哭了一陣,想到林玨的交代,與迎春細細分說了一通,哭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大老爺那性子我再是勸不得的,且如今你哥哥不在府裏,我有心來瞧瞧你,卻不大方便。你也是個傻的,受了這麽些委屈,竟也不知回家說一聲,你這是要我們的命呢。”

  又哭了幾聲,王熙鳳繼續道:“你莫要多想,你是咱們公府出來的女孩,是咱家老爺下頭唯一的姑娘,他不會不顧你的。”

  迎春聞言又是淌了一陣眼淚,到底沒忍住,把孫紹祖的那些話說了。

  王熙鳳啐道:“他那是放屁呢,咱家如今便是艱難些,可大老爺那裏卻是再沒短過的。別的不說,大老爺那屋裏的,哪個不是千八百兩買來的。不定是他貪求富貴,希圖老爺幫著活動活動,方給了這銀子的。你也知道老爺那性子,銀子到了他手裏,事情成與不成的,是甭指望他拿出來的。再說,若是真是將你五千兩賣了,你也得想想你那些嫁妝呢。你那些嫁妝便不止五千兩了,難道大老爺還錢竟還要搭了自家閨女進去麽?”

  迎春原也是一時魘障了,果真以為自己竟是被自己親爹賣了的,本就是個懦弱的性子,難免心灰意懶起來。這一小產,身子本就虛,心緒又不寧,便越發地不好了。孫紹祖貪戀迎春嫁妝,他便生出了陰毒的心思,又有那等婦人吹枕邊風,想著賈迎春一命嗚呼了,自己豈不是便又能續娶,且還能占了這一大筆嫁妝,真真是兩全其美了。因而迎春這一病,連個大夫都不曾請過。

  王熙鳳又同迎春分說了許多,在家中時並不覺得,如今瞧見迎春這般模樣,王熙鳳方才有了長嫂的意思,倒把迎春也感動了夠嗆。

  隻是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亦不會因著些事便突然性情大變了。王熙鳳盡可能地將自己的一些經驗撿著能說的傳授給迎春,不希圖她如何,能在孫家這虎狼之地保住一條性命也是好的。“日子還長著,總有轉機不是?”

  離開孫家時,王熙鳳又是一番綿裏藏針的話,頂懟了孫紹祖一番。到底她是迎春長嫂,又是王子騰嫡女,孫紹祖先有林玨一頓威脅,又有王熙鳳一番敲打,原生出的那些心思,便暫且按滅了。

  路上,王熙鳳對林玨謝了又謝,林玨卻並不領受,送了王熙鳳回賈家,也未進去,便打馬往林家走。

  他心情有些不好,不單因著賈家這邊,也因著瑞親王府裏躺著的那位,再有便是陳家那邊了。

  陳家原就不是林玨屬意的最好妹夫人選,當時不過是因著賈家的壓力,他擔心選個門第低的,倒叫賈家攪和黃了,這才退而求其次,選了陳也俊。

  隻是陳家……唉陳家……

  “子睿,子睿……”

  林玨坐在馬上想得出身,冷不防聽見有人叫他的字,聲音亦有幾分熟悉。歪頭去看,便見著一輛更加熟悉的馬車停在自己身側,林玨心底罵了聲娘,拱手致意,“北靜王安好。”

  水溶麵上帶笑,打著簾子看他,指了指自己的馬車。

  林玨被美色所惑,四下看了看,身周可是夠空曠的。矯健的身軀一勾馬鐙,旋身一扭,便鑽進了北靜王的馬車裏。

  他乘坐的駿馬前蹄刨了刨地,打了個響鼻,不明白這麽一會兒工夫,自家主子怎麽就沒影兒了。好在瞧著眼前的馬車還有幾分熟悉,它便也不走遠,繞著馬車四下溜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