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叫薛蟠,我可能要有一位新舅媽了,怎麽辦,瞧著挺年輕的,沒想到我舅舅王子騰竟然是個老不修(害羞臉)。

  王夫人在家等了月餘,也不見薛母那邊有什麽動靜,心內暗罵馬道婆拿了銀子不辦事,實在可惡得緊。到底事涉陰私,不好宣之於口,便也隻得暫且作罷。

  隔幾日,薛母卻來了。王夫人以為是馬道婆那邊終於起了效用,便笑著同她打聽,“蟠兒的命理之說如何了?”

  薛母歎了口氣,“正要同姐姐說呢,那馬道婆也忒是不靠譜了些。姐姐沒聽說麽?”薛母壓低了聲音,“那馬道婆叫刑部的人抓去大牢了。”

  王夫人悚然一驚,“這是怎麽說的?”

  薛母低聲道:“原繕國公家的老誥命亡故,舉家守孝年。如今這年早滿了,他家這一輩兒隻得了一個小孫子,叫石光珠的,姐姐可還有印象?”

  王夫人道:“那孩子素日同寶玉是極好的,前幾日聽說寶玉病了,還來瞧過寶玉呢。”

  薛母道:“正是了,這孩子早便定了修國公府的二姑娘,如今除了孝,正在議親呢。”

  王夫人自是知道這事兒的,隻不知卻與個神婆子扯上了什麽關係。

  “那二姑娘也不知從哪裏聽說,石大爺早便與家一個丫頭有了首尾,這原也不算什麽,大戶人家,哪個成年了沒個通房侍妾呢。隻這石大爺行事沒個章法,那丫頭竟已是珠胎暗結了。這話也不知怎的傳入了侯二姑娘耳,那姑娘膽子也大,便同那馬婆子要了些不好的東西……如今石家人查了出來,便尋到刑部頭上,直接去抄了馬婆子的道觀,說是抄出不少贓東西呢,如今那妖婆子已被下了大獄了。”

  王夫人唬了一跳,難免有些心虛,便試探著問道:“如今可如何了?”

  薛母搖搖頭,“我也隻聽蟠兒說了一耳朵,聽說那妖婆子造了不少孽,且都記在賬本子上了,如今官府正一一查證呢。”

  王夫人越發地心慌了,她倒是不怕先時趙姨娘之事被翻出來的,可頭幾日她卻是謀劃過薛蟠的親事的,若是被薛家知曉,怕是會大大得罪了他家。

  王夫人呷了口茶,壓下心底的浮躁,道:“實在是再想不到的,頭幾日她還來家裏看過,竟不知她還是這樣的人。”

  薛母便歎道:“可不是麽,聽說許多王親貴眷都在她那裏供奉過菩薩呢,原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兒,竟也受了她的牽連。”

  王夫人亦是附和,又歉聲道:“先時我隻想著她是個有些道行的,蟠兒又在命理上有些個妨礙,方替妹妹引薦了她,卻不想她竟是這樣人,差點害了蟠兒,若真叫她得逞了,我哪裏還有臉見妹妹呢。”

  薛母笑道:“哪裏能怪罪於姐姐呢。來時蟠兒還與我說,那婆子著實可惡,竟拿府裏的姑娘作耗,若是不知他命裏不該早娶便罷了,既是知道了,竟還要推別家的姑娘去死,這哪裏有一絲慈悲心腸在呢。他們姨媽定是不知曉這事的,姑娘雖養在他姨媽名下,卻是一直當親生女兒一般教養的,再是不會害自己女兒的了。”

  王夫人訕訕一笑,“蟠兒一向最是貼心的。”到底不放心,又道,“那婆子慣會誆人的,家裏老太太多麽精明的人,還不是被她誆了去。要我說,她那賬本子裏也未必記得都是真的,便真要查,恐她還要拖累一個兩個的下去呢。”

  薛母笑道:“咱們婦道人家哪裏懂得這些,不過是看刑部老爺的意思罷了。我尋思著,既然在聖上底下做官,再是公正不過的,哪裏有不查清楚了就叫人去問罪的呢。”又悄聲道:“姐姐也知蟠兒素來同九王爺交好,九王爺從宮回來,說是聖人十分震怒。原來那婆子最擅巫蠱厭鎮之術,這可是皇室最最忌諱的,要嚴查呢。”

  王夫人心下又是一驚,便又聽薛母道:“我聽蟠兒的意思,官府一般是不大會驚擾內眷的,且老太太身份貴重,那些差役來問話,總要小心幾分。如今他們姨父也在工部當差,不若使些銀子,免了刑部盤查。”

  王夫人心下知曉自家老爺是個什麽樣人,若他是那等會使銀子的,早便不在如今這個位置上了。

  不過薛母的話卻也給她提了個醒兒,並不用走賈政的門路,她自有門路可走。

  稍晚些,王熙鳳便自賈家回了王家。

  齊夫人已被王子騰軟禁在自己院子,輕易是不叫出來的,如今容顏憔悴,瞧著竟似王子騰的老娘一般。王熙鳳瞧見母親如今這副樣子,淚珠子登時便下來了。

  王子騰留下她們母女說話,自己則帶著賈璉去了外間。

  賈璉親為嶽父奉了茶,王子騰頷首接了,不待他說話,便道:“我知你們此來是何意,你那嬸子叫你們來走我的路子,想將那馬道婆之事壓下去,對吧?”

  賈璉忙露出一臉諂笑道:“實在是家受了她蒙騙,如今老太太和二太太都悔得緊呢。隻是到底是內宅婦人,老太太年歲又大了,若是真有刑部的人去問話,豈不傷了臉麵。所以二太太才想著……”

  王子騰擺擺,“每次一出了事便叫你們夫婦來討情麵,多少臉麵不夠她們娘們作踐的。如今我隻說一句話,你回去轉告你們二太太。若是不想叫刑部人來查,便將那趙姨娘接回來。不過是一介姨娘罷了,竟還用上這般段。自來天家最厭魘鎮之事,她也敢沾。也不必提什麽老太太的話,賈老太太再是不會容忍這樣事了。她拿著老太太作耗,若真被老太太知曉了,怕是王家的臉麵也保不住她了。”

  賈璉訕訕的,不敢再言。

  王子騰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指點於他,“二太太雖是鳳丫頭的親姨媽,到底還是你們大房的媳婦呢。別成日間的隻知道奉承二太太,倒把個正經的公爹婆婆放到一邊去了。你也是,你是要承襲大房爵位的,難道日後竟不奉養自己老爺太太了麽?”

  賈璉臉上露出幾分難堪來,難道他不想奉承赦老爺麽,雖是親爹,又豈是好相與的。且賈家自來由二房掌著,大房不過空有個爵位罷了。老太太偏寵二房,他自然也奉承著二房多些了。

  王子騰不知他是否受教,倒也懶得理會了,不過有一件事卻是要同賈璉夫婦說的。

  “如今你嶽母這般模樣,家的事情是再不敢交給她的。如今她屋裏的一個丫頭年紀也不小了,一直對你嶽母忠心耿耿,原她就幫著你嶽母管了不少事的,如今我便有意將她扶了姨娘,也好打理府裏的一應事務。”

  賈璉哪裏敢有反對的,王子騰樂意將這事先透給他們已是極給麵子了。

  不一時王熙鳳紅腫著一雙眼睛過來了,王子騰淡淡瞥了她一眼,“以後二房的事你們夫婦少管,早些給大房生下子嗣才是要緊。你母親如今病著,也無旁人來告訴你這些,便隻能我這做父親的說了。”

  王熙鳳羞紅了一張臉,到底還是道:“隻是因著娘娘省親,二太太才把些不緊要的交給我辦呢,並無妨礙的。”

  王子騰道:“既無甚妨礙,交給別人辦也是一樣的。二太太自己也是有正經兒媳的人,你是大房的媳婦,哪裏輪到你越過珠兒媳婦去?”

  “大嫂子還有蘭兒要顧著,實在是……”王熙鳳還要強辯。

  王子騰皺了皺眉頭,“難道你沒有巧姐兒要顧著,還是說你已經有了兒子傍身了?”

  王熙鳳被臊的越發羞窘,王子騰方緩了口氣,“我是你親爹,才這般說你。璉兒不是外人,如今當著他的麵,我且明白告訴你。你乃是大房的媳婦,並不是你親姨媽的媳婦,將來璉兒可是要承襲賈家爵位的,你便是那國公府的主子。如今你這般親著你姨媽,哪裏有將你公婆丈夫放在了眼裏。璉兒不說,我卻是再不能容下你的。”

  王熙鳳被唬得忙跪了下去,賈璉亦自椅上起身,同王熙鳳跪於一處,求情道:“鳳兒自嫁給我,對上侍奉公婆,對下教養女兒,並無一絲錯處,還請嶽父息怒。”

  王子騰並不為所動,“我的女兒我有什麽不知的,沒給你生個兒子,便是她最大的錯處。”

  王熙鳳已是淚水漣漣,賈璉亦是連番告罪。王子騰卻是道:“如今你也看過你母親了,她身子不好,太醫的意思是叫她靜養。我已經吩咐了府裏的人,輕易是不叫她出來的。”

  王熙鳳麵露驚恐,淒慘地喚了聲“父親”。

  王子騰並不理會她,隻繼續道:“你如今已經嫁為人婦,自該安守為人婦的本分,無事便不要回來了。如今府裏是由你母親院裏的春杏兒管著,你願意便叫她一聲姨娘,不願意便隻管守著你自己的丈夫女兒安生度日罷了”

  王熙鳳哪裏聽不懂他的意思,饒是一貫雷厲風行慣了的,此時也忍不住驚惶起來。王家素來便是她的依仗,她以往仗著王子騰的名聲做了許多事,在賈府亦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今自己親爹竟隱隱有舍了自己的意思,如何叫她不怕呢。

  王熙鳳遂哭道:“父親,您叫女兒不回來,女兒便隻管不回來罷了。您叫女兒去死,女兒難道還能苟活不成?”

  王子騰冷哼一聲,“你也不必說這樣的話來唬我,你如今已經嫁入賈家,是生是死,早不歸我王家管了。你若是安心做賈家婦,賈家人欺了你,難道我能不管麽。但你若是不安分,可莫怪我無情了。”

  王熙鳳心下一驚,暗道莫非自己做的事被父親知曉了?轉念一想又不似如此,否則以父親的性子,怕就不是這般狠厲的一番說教了。

  到底不敢多做辯解,便隻哭哭啼啼地同賈璉回了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