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叫薛蟠,我媳婦是武狀元,現任二等禦前侍衛(吊眼梢,斜眼珠);我弟弟是二榜魁首,現在翰林院熬資曆(吊眼梢,斜眼珠);我乃紫薇舍人之後皇商薛(吊眼梢,斜眼珠)。我老覺得最近頭頂一片綠意盎然,皇帝老兒,且放開我媳婦!

  薛家第二日便得了賈元春晉封賢德貴妃的信兒,薛蟠挑了挑眉毛,淡淡道:“還真是個喜事兒。”林玨可有得頭疼了。

  薛母雙合十,作勢拜了拜菩薩,“可真是祖宗顯靈,娘娘才多大呢,竟有這樣的福分,實在是天家恩典了。”

  便又聽那來報信兒的周瑞家的笑道:“可不是麽,先時娘娘封妃時太太便說這是天大的恩典了,如今才短短幾年,娘娘便又封了貴妃,可見天家恩典且還在後頭呢!”

  薛蟠好笑地看著周瑞家的,都封了貴妃了,還惦記著更大的恩典,難道還想當皇後不成,真是好大的臉。

  周瑞家的不妨說了這樣僭越的話,見薛母麵上殊無異色,忙硬轉了話頭道:“後頭天家又下了恩典,原是兩位老聖人說不忍各宮娘娘們骨肉分離,便除了每月椒房請安外,特許了有重宇別院的人家,可延請內廷鸞儀。老太太太太聽了這消息,心內甚是躍躍。今天家體恤,骨肉至親,哪裏有不一見的道理。聽說那吳貴妃周貴妃兩家,已經開始看地修省親園子了,太太如今可不就張羅起來了。”

  薛母跟著歡喜道:“可當真是天大的恩典。”

  待得賈家擺了宴席,賈璉親來薛家遞了帖子,特特邀請薛謙薛蝌兩位大人,“家裏大老爺說了,這原是闔族的大喜事,兩位兄弟也不是外人,正該跟著一起熱鬧熱鬧才是。家裏還請了翰林院掌院趙大人與陳國舅家的大公子內廷侍衛首領陳小大人,正是兩位兄弟的頂頭上司,正趁著這個時候親香親香,也是做長輩的心意呢。”

  薛蟠便笑道:“這樣的大喜事,我們是必到的。這宴會又恰是休沐,他們也是必去的。”

  賈璉這便放下了心,又問薛母,“姨媽可還好,有一陣子不見她領著兩位妹妹過去了,家裏老太太太太都惦記得很。”

  “哪裏有不好的,不過是這些時日總有些蝌弟的同僚內眷相邀,這不今個兒便帶著兩位妹妹去了一位許翰林家,說是辦了個賞花宴,許翰林家的太太便請了母親過去說話。”薛蟠頗是無奈地道。

  賈璉卻是麵上露出幾許沉思,要說他對這些個官的嘴皮子實有些打怵,平日並無來往,更不大熟絡。卻不想薛家這般商賈之家,不聲不響的,竟還攀上了一位翰林。不是說這些個翰林院出身的,都有幾分清高性子,最是拿捏身份,不屑與他們這般武勳之家來往,如今竟青眼於一介商賈之家,實在奇怪。

  可真要說,薛家如今出了一位武狀元深受帝王寵信,又有一位新科翰林,正在許翰林下做事。且別看薛蝌平日不聲不響的,卻是個有些心事的,自然知道該如何逢迎上官,他又是個有真才學的,每每都能搔到許翰林癢處,便越發看重他。

  這般人家,雖是商賈,連賈家這般眼高於頂的都越發拿他家看重,別人又不是傻子,自有更比賈家眼光深遠的。誰說翰林院的便都是些迂腐的書呆子了,如今許翰林可不就瞧了薛蝌麽。

  許翰林家正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乃是他的幼女,生得活潑生動,眉目精致,自來便很受許翰林夫婦喜愛,自十一二歲開始便在京差不多的人家尋摸著。後來薛蝌去家送節禮,便無意被許姑娘瞧了一眼,自此芳心暗許,磨著許翰林與許夫人來探口風。

  這才有了許夫人邀薛母去家,借口女孩兒家賞花便把寶釵寶琴姐妹都請了去,也是叫許姑娘瞧瞧未來小姑子的性子的意思。

  因這事先時許翰林便暗示了薛蝌,薛蝌也是偷瞧過一眼許姑娘的,心裏也是樂意,薛母此去便知曉許夫人的意思,也是相看一下女方人品模樣的意思。

  這些賈璉卻是不知的,他隻道薛家竟與這樣的人家來往,便越發收了輕視,待薛家鄭重起來。

  及至薛母歸家,聞得賈家來請,哪裏有不願意的,便笑道:“如今娘娘在宮越發得臉,咱家蝌兒這親事也算是說定了,果真是好事成雙。”

  薛蟠直接忽略掉薛母的頭半句,笑道:“蝌弟向來靠譜,悄沒聲地就給自己找了個媳婦,實在是不錯。許家怎麽說?”

  薛母嗔怪地看他一眼,“莫在外邊兒說這樣的話,沒的辱了人家姑娘名聲。”接著也跟著笑,“許太太也是見過蝌兒的,滿口都是稱讚的話,可見是十分樂意的。那許家姑娘我也瞧見了,模樣標致得很,你兩個妹妹與她別處說話,都說是個極爽利的,十分好相處,這不還約著過幾日再一起說話麽。”

  薛蟠便越發歡喜,“待那小子回來,母親再好好與他說說許姑娘,他必是極愛聽的。看來,咱家離辦喜事可不遠了。”

  薛母便又犯了愁,“你不許我提你的親事,可如今蝌兒比你還小,都要定人家了,難道你這做哥哥的,還要成親在他後頭不成,看叫人說嘴。”

  薛蟠便道:“母親還不知道我麽,待晚些時日再說吧,先緊著弟弟妹妹們來。說來若是蝌弟的事定下了,母親便該張羅著妹妹的事了。梅家那邊,梅翰林早便催了,不過是因著蝌弟尚未成親,不好越過他去,這才一直拖著。待蝌弟成親,下麵便是寶琴,寶釵不好落在她後邊兒,母親心裏可有數?”

  薛母便歎氣,“咱家可還有誰呢,你不用我惦記著,我便隻惦記著她了。隻是到底家裏認識的人有限,你大舅舅那邊有你大舅母在,我是不敢指望的,便看你姨媽那邊了。”

  薛蟠皺了皺眉,王夫人能認識什麽好人家,且以他家的門第,便是有侯門大院宗室貴戚他也是不敢叫寶釵嫁的。

  “頭些日子黑子在家請客時,有一個叫寧濤的侍衛,母親還有印象麽?”

  薛母一聽,登時心警鈴大作,聲調不自覺提高,“你竟想把你妹妹許給那麽個無父無母的小子?”

  薛蟠忙虛虛按住薛母的嘴,“好媽媽,您能小點兒聲麽?仔細叫人聽見了。人家祖上雖不比四王八公,卻也是個有封爵的,不過是到他這一代沒了罷了。不過他在京有宅子,身上也有四品的官職呢,雖無父無母,可不正好。妹妹進了門便當家做主,豈不自在。”又偷偷與薛母道,“我偷偷打聽了,這寧濤素來潔身自好,如今都十九了,身邊兒連個侍妾都沒有。”

  薛母沉吟片刻,到底還是不讚同,“不妥,不妥,這一聽怕就是個有些隱疾的,否則至於這麽大了還沒定個親麽?”

  薛蟠隻得道:“他先時是定過親的,不過在成親前夕,那家的姑娘因時疫歿了,他也是個有情義的,便暗自為那姑娘守了年孝,這才耽誤了。”

  薛母一聽,便更急了,“那便更不妥了。你想想,他父母皆亡,不過是定個親都能把人家姑娘克死,可見是個命硬的。我寧可你妹妹嫁個窮鄉破落戶,也不能把她往這火坑裏推呀。”又對薛蟠道,“我知道你是想給你妹妹尋個好人家,可你畢竟年歲小,不曉得這其的厲害。”

  薛母素知薛蟠不信這些個命理之說,便也不怪他,隻耐心與他講起史來。

  據說還是□□時候的事了,□□起事時,正是前朝哀帝信奉巫教,舉國之力供奉那國師,弄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起事乃是順應民心之事,一路攻城略地如有神助,很快便打入前朝國都,亦是現在的京都。

  可在攻入皇宮前夕,□□卻突然陷入昏睡當,人事不知。當時便有說是受了那國師的詛咒,隻有最親近之人舉一脈之血交換,方能續命。什麽叫一脈之血,便是自此之後,這一血脈之人,俱都以命相續,方能保□□一脈血脈留存。

  薛母自豪道:“當時可是嚇慘了隨□□殺入皇宮的諸將領,唯咱們薛家先祖自願入宮尋那國師,尋求解決之法。後來你先祖紫薇舍人獨自一人殺了個進出,才終於活捉了那國師,解了□□身上的詛咒。”

  薛蟠忍不住捧場道:“當真神勇。”

  薛母笑笑,又忍不住悲傷道:“可惜你太爺爺去的早,薛家這紫薇舍人的名號,便也隻能隨他老人家仙去了。”

  薛蟠不解,這和他信不信命理之說有什麽關係?

  薛母繼續道:“這原是你太爺爺留下的話,你沒聽過也是常理。你太爺爺說,那國師是真的有些道行的,當時若不是那國師已經身受重傷,不欲害他性命,他還真未必能活著回來。那國師還說了他將會卒於何年何月何日何時,竟真個應驗了。那時你還未出生,你太爺爺隻問了你父親一句,可至亥時一刻了,你父親去瞧了眼時辰,正正到了,剛回去告訴你太爺爺,便見你太爺爺已然去了。”

  此事當真神異,因而薛姨媽便對命理之說一直深信不疑。

  薛蟠聽了一耳朵詭話故事,心內暗道,薛母當真是為了說服他無所不用其極,便也隻得假意信了薛母的話,不再提寧濤這事了。

  他又道:“那母親你看駒兒如何?”

  薛母瞪了他一眼,“駒兒才多大,我也不是不願意他,隻是這年歲上差的也太多了。”薛母越發覺得薛蟠不靠譜起來,不樂意同他說話,便直接把他打發走了。

  薛蟠也隻得悻悻地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囑咐薛母,“母親若有相的人家,可千萬先同我說一聲。”他可怕薛母被人忽悠的,一不小心把他妹妹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