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叫薛蟠,我有一位外號“鳳辣子”的表姐,她是一個大美人,就是性格比我的狗還要霸王。每次見到她,我都想跪舔:“女王,求不殺!”

  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原籍俱在金陵,如今隻有薛家八房全部住在老家,其他家,主支和親近些的旁支,都有搬到京都居住的。

  如賈家統共二十房,便有十二房仍在金陵。而史家的十八房,金陵亦有八房。這幾房,既有主支亦有旁脈,薛蟠自金陵而來,賈母自然有此一問。

  其實薛家與同在金陵的其他幾家並不算親近,不過到底都在一個地界住著,多少也是有些聯係的。薛蟠雖不十分清楚,可也多少能說上一些。且老人都愛聽好話,他便也撿著好的,挑著多少有些出息的子孫,與老太太略講一講。果然,聽著薛蟠講的那些,賈母十分高興。

  “你那表弟寶玉,如今可才幾歲呢,他那狠心的老爺便將他送去了學裏,如今他也該回來了,你們合該見上一見呢,都是這般出息靈秀的好孩子。”

  賈母這般說,薛蟠也隻是一味應承著,“素日便常聽母親提起表弟,說表弟最是個有些來曆的,打小便聰慧,如今瞧著,可不就是老祖宗才能□□出來的人麽!”

  賈母果然更高興了。

  不一時寶玉便回來了,果然一身大紅緞子,唇紅齒白的,通身金玉環佩,端的是金光閃閃。許是老人家都愛這樣打扮孩子,瞧著便喜慶。如今寶玉不過才四五歲,圓潤得很,走路尚且能穩當罷了,也難為賈政竟然真是忍心將他送去學裏念書。若說隻是啟蒙,賈家難道還不能請位先生家裏來了?

  不過賈寶玉也果然是個可愛的孩子,若說多麽英俊還真談不上,畢竟才幾歲呢。不過卻是真正的脂粉堆裏養出來的,與黑子當年單純長相上的妖冶不同,他是周身都環繞著一團濃鬱的脂粉氣。

  可能因著薛蟠本就是個男子,他雖愛看美人,到底對個奶娃娃沒甚興,又天生帶著幾分偏見,也不覺得寶玉多麽的好,不過嘴上卻是極盡誇讚。賈母自是樂得合不攏嘴,難免又要炫耀一番寶玉的那塊兒通靈玉了。

  好在賈寶玉這個時候還不會問什麽“哥哥,你有玉麽”的話,否則薛蟠分分鍾能繞蒙他。準備好的台詞沒用上,薛蟠甚覺遺憾。不過以後倒是可以提點提點寶釵,或者黛玉的弟弟?他老鄉?

  見過了寶玉,薛蟠便趁將寶釵送給幾個姐妹的小帕子香包的拿了出來,賈母也順勢喚了姐妹幾個出來。雖薛蟠是外男,先時姐妹幾個也都避了出去的。不過說到底都是親戚家,薛蟠年歲又不大,春姐妹,也隻迎春稍長兩歲,探春惜春也是小奶娃子呢,見上一見卻也是無妨的。主要還不都是賈母一句話的事兒,她說可見便可見,她說需避嫌便得避嫌罷了。

  薛蟠將寶釵為姐妹幾個預備的東西一一拿出來,細致地交代了一番,除卻春姐妹,亦有寡嫂李紈、表姐王熙鳳的,不過都是些小女孩兒的玩意兒,賈母也樂得跟著瞧熱鬧。寶釵倒是未給寶玉和賈蘭預備東西,倒是薛蟠為寶玉和賈蘭各預備的墨紙硯一類的見麵禮,李紈代尚在繈褓的賈蘭道了謝,寶玉倒是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嫌棄。

  寶玉見著姐妹幾個都是帕子香囊的,他卻隻得了這麽些個俗物,哪裏肯呢,自然吵著要。薛蟠為難地看了眼賈母,賈母卻是一味哄著寶玉,不見絲毫難堪,王夫人亦隻是無奈,屋內旁人俱是習以為常的模樣,心內便知賈家果然十分慣著這個寶貝疙瘩蛋兒了。

  這時候薛蟠卻是萬不肯開口的,倒是探春,與寶玉同齡且還小了幾個月呢,軟軟道:“二哥哥莫要急,我這有一個寶姐姐送的帕子就夠了,這個香囊你且配著吧。”又哄他,“薛大哥哥還在呢,你這般哭鬧,待薛大哥哥回家說給寶姐姐,豈不是惹她傷感。”

  寶玉一聽這話,果然漸漸止住了哭鬧,抽噎著,“妹妹都拿著吧,原就是寶姐姐送給妹妹的,若知道你給了我,豈不更難過?”說完,又將頭埋入賈母懷裏,實在委屈得緊。

  薛蟠正趁暗戳戳地瞄著姐妹幾個呢,如今也隻有迎春年歲稍長,還有兩分看頭,別個仍是小蘿卜頭的樣子,不過俱都是小美人胚子。如今且能看上一眼,已經很不容易了,待他以後再來,怕是就沒這待遇了。薛蟠心底暗暗道了聲可惜,不過這次能見到人,已經算是好的了。可惜沒見著有名的鳳辣子,不過這人是自己表姐,總有會見麵的。

  薛蟠正在發呆,聽見探春再次提到自己,這才重新集了注意力。

  “寶姐姐必不是那等小氣之人的,不信你問薛大哥哥。”小小人兒充滿乞求地望著自己,薛蟠一時心軟,便順著探春的話點了點頭。

  點完頭才後悔,不過卻也晚了,寶玉已自賈母懷裏探出頭來,正瞧見他點頭,忙歡歡喜喜地接了香囊,拿在裏把玩。薛蟠分明聽見屋眾人俱都鬆了口氣的聲音。

  賈寶玉不再哭鬧,屋眾人便複又歡笑起來。借著話頭,賈母便又問了寶釵。雖如今彼此年歲都小,尚還不會生出別的什麽心思,不過寶玉的為人薛蟠實在清楚,便隻略略應付了兩句,引著賈母往別處說去。

  又在賈母屋子裏說了會兒話,王熙鳳才到。今日鎮國公牛家太太過生辰,賈璉與王熙鳳一同前往拜壽,這時候才回來。

  王熙鳳為賈家婦不過兩年,與賈璉尚還在蜜裏調油的時候,王夫人又有意放權,她已經開始逐漸代理起家事來,如今說一句春風得意,再不為過。

  許是自小受著母親齊夫人的影響,王熙鳳實際上待薛家並不親熱。不過她素來會做人,便是心底不大瞧得上,麵上卻也是極為親熱的。且還有王夫人看著,王夫人可是素來便待薛母親厚的,連帶薛家這一兒一女,亦是王夫人的心頭好。

  “早便聽母親說表弟來了,我與太太這一日日地在家裏盼著,隻是府裏竟又離不得人,要不早去家裏看表弟了。可巧今日表弟過來,卻又正趕上有事,你那姐夫多用了兩杯酒,可不就差點耽擱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果不其然,是鳳辣子來了。

  王熙鳳一身大紅衣裳,珠釵寶釧,異常的富貴華美,倒是與賈寶玉極為相稱了,想是都照著賈母的喜好打扮的。

  王熙鳳進來後,先是一圈兒見禮,隨後便拉著薛蟠的,“哎喲喲”地叫著。“我想著這般俊俏的孩子,該是哪家下凡的童子呢,這通體的富貴,怕不是寶玉親生的兄弟吧?”

  賈母笑道:“偏你是個會說話的,進了屋便拉著人說話,瞧把你兄弟臊的,這臉都紅了。”

  王熙鳳瞧了眼薛蟠愣愣瞧著自己的呆相,掩嘴輕笑。薛蟠忙道:“哪裏有的,我是久不見表姐了,如今乍一看見,還以為是哪家神仙妃子下凡呢,可不就看愣了。並不是……”

  眾人瞧他這副模樣,越發大笑起來了。

  薛蟠便越發羞窘,竟是連耳朵尖兒都跟著紅了。

  王熙鳳暗自得意,她與賈璉自小相識,少年夫妻,也算青梅竹馬。賈璉愛她顏色,她愛賈璉溫柔小意,如今倆人成親尚不滿兩年,雖膝下空空,卻也還在蜜裏調油的時候。

  王熙鳳身為王家嫡女,嫁入侯府,身後有王家撐腰,又深得賈母喜愛,長房老爺不大理事,太太亦是續弦,哪裏能拿捏得住她。且府內管家的乃是二太太,亦是她嫡親的姨母,她入府一年,便將管家權逐漸給了她。她如今初初管家,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她卻不知,這賈家又豈是那般好管的?

  為何王夫人一意的交好薛家,王夫人深知賈家如今的處境,又了解薛家之豪富,雖現在還沒別個想頭,如今女兒入宮博前程,且還指望著家裏呢。可她又能指望誰呢?娘家已是兄嫂當家,可敢指望嫂子麽?唯有她那妹子,她們在家時便交好,她那妹子又是個心軟無甚心的,女兒的前程且還要靠薛家的錢財呢。

  王熙鳳尚未體驗過沒有銀子的艱難,又哪裏曉得銀子的好處呢?

  在賈母屋裏頑笑兩句,賈母這邊又是姑娘又是寡嫂的,薛蟠倒也不好久留。又有賈璉回來了,在赦老爺處回話,薛蟠自識地退了出去,由王熙鳳領著去賈璉那邊說話。

  路上王熙鳳卻也未冷落了薛蟠,畢竟是娘家表弟,不過幾句話便能打發了的,王熙鳳也不至於落人話柄。

  不過薛蟠豈是那般好打發的,早看出了王熙鳳的不耐煩,卻偏要纏著她東問西問的,把個王熙鳳實在煩得夠嗆。

  晚間賈璉送了薛蟠回王家,與嶽丈說了幾句話,因著宵禁,不好久留,便也告辭了。回了家裏,鳳姐兒正同平兒在裏屋說話,平兒見賈璉回來,忙悄沒聲地退了出去。賈璉睨了眼平兒,見她連頭都不敢抬的模樣,深覺無。

  卻聽鳳姐兒冷哼一聲,“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賈璉忙賠笑道:“瞧你說的,不過就是看了一眼罷了,她哪裏有你可人疼呢!”

  鳳姐兒又是一聲冷哼,“我還不知道你,自來便是個葷素不忌的,你也且有些個眼色,別外邊兒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屋裏劃拉。平日間在外邊兒老實著些,你對我一心一意的,難道我還舍不得一個丫頭了?”

  賈璉聽見這話,笑臉一涎,“你還不知我麽,便是有那個心,也得有那個膽兒不是?”

  鳳姐兒鳳眼一橫,“量你也是個沒膽子的。”

  兩人自歇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