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朱閔青張開胳膊由著秦桑在身上比劃。

  她低頭給他整理衣衫, 他在低頭看她, 沒注意聽她在說什麽。

  鴉黑的頭發鬆鬆挽在腦後,小巧的耳垂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粉,閃著紅寶石的璨光。

  朱閔青無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捏了下她的耳垂。

  很軟,很柔,微微的涼, 手感極其舒服。

  他忍不住低下頭, 想要嚐嚐那是什麽味道。

  秦桑說著宗家的事,卻聽不到朱閔青的回應, 正納罕間, 忽覺一陣炙熱的氣息撲過來。

  她抬頭, 恰好對上一雙俊逸非凡的鳳眸,此刻不見往日的沉靜深邃, 唯有無法言喻的柔情與眷戀。

  秦桑怔怔的,仿佛被他的目光牢牢束縛住,連根手指也動彈不得。

  便眼看著他, 輕啟薄唇, 微露舌尖, 稍稍偏過頭, 湊到自己耳邊,

  秦桑不由屏住呼吸。

  濕熱柔膩的舌尖自下而上劃過耳輪,男人粗重的喘息聲中,夾雜著輕微吞咽聲, 和奇怪的黏膩聲。

  一瞬間,每處肌膚都發燒似的燙,心髒劇烈跳動著,震得胸膛陣陣發麻。

  她渾身酥掉了,不知何時已伏在他的懷中。

  時間似乎停滯不前,天地萬物都悄然離去,唯有屬於二人的獨有的味道縈繞其間,逐漸發散開來,連空氣也變得不同了。

  朱閔青重重喘了口氣,好容易壓下內心的躁動,暗自慶幸冬日衣袍厚實,讓他免去一場難言的尷尬。

  慢慢鬆開懷中的人兒,他一臉平靜地走到窗前,打開窗子深吸一口寒冷清冽的空氣,若無其事般地問道:“你剛才說宗家怎麽了?”

  秦桑臉上的紅暈濃得化也化不開,雙腿還在微微打顫,仍沉浸在奇怪的酥麻感覺中,哪裏還想得起來自己說過什麽。

  聞言,她直愣愣看著朱閔青,大眼睛裏全是迷茫。

  朱閔青笑了,“喜歡?”

  秦桑回過神來,輕啐他一口,忍不住也笑了。

  房門輕響,簾櫳晃了下,便聽豆蔻在外說:“少爺,門口來了個婦人,自稱是宗閔氏,宗倩娘的母親。”

  朱閔青愣了下,不禁失笑:“真不經念叨……讓她到前院南房的小書房,我們等會兒過去。”

  秦桑摸摸發燙的臉,呢喃道:“我不過去了,無非是為宗長令父女求情,你自己掂掇著辦吧。”

  冷風吹了這一陣,朱閔青也漸次恢複平靜,端起桌上的殘茶一飲而下,因笑道:“都到這一步了,他們還想全身而退不成?”

  秦桑卻道:“別忘了,也許她知道別人不知道的東西……謹慎些。”

  朱閔青微一頷首,挑簾出去了。

  風掃過樹梢房頂,天空零星飄著雪花,偶有幾片落在臉上、脖子裏,涼颼颼的,朱閔青倒覺得安定不少,便背著手,緩緩踱著步子來到前院小書房。

  小書房位於倒座房東頭,北麵是門窗,采光並不好,天陰著,屋裏也沒有點燈,因此光線十分暗淡。

  宗夫人獨自坐在窗下,見他進門忙站了起來。

  她個子較一般女子高挑,人也瘦,看上去隻有三十出頭的年紀,雖不甚年輕,但保養得非常好,眉黛春山,目若秋水,一望即知當年也是位姿容秀麗的美人。

  朱閔青示意她坐下,自己撩袍坐在八仙桌另一旁,冷然道:“大老遠從遼東過來,有話請直說,不要浪費我的功夫。”

  宗夫人臉上帶著笑,眼中卻無任何的笑意,“我為我夫君和女兒來,我夫君的案子既然在皇上麵前過了明路,就暫且不談,我女兒……”

  她頓了下,口氣有些重,“她年紀輕,是有些不懂事,受別人蠱惑也是有的,但你把她關了這麽久,氣也該消了,總不能讓她在大牢裏過年。”

  朱閔青冷冷一笑,道:“這麽說,你知道她犯下的事?恩將仇報,我沒弄死她已算手下留情!”

  “我今天去看了她,人都瘦脫形了,嚇得跟什麽似的,我瞧著都不大正常。”宗夫人語重心長道,“終歸沒出岔子,她也得了教訓,你大人有大量,就這樣算了吧。”

  朱閔青譏誚道:“你一勸,我就聽,憑什麽?”

  宗夫人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感情,搖搖頭,痛惜萬分般,微微歎了口氣,“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就看在這點子情麵上,能饒過我的女兒麽?”

  雖早有預感,然親耳聽她說出來,朱閔青心下還是大吃一驚,隻臉上神色不變,沉聲道:“你做夢呢?”

  宗夫人笑紋淡淡的,神往地看著微黃的窗戶紙,“我做夢也想閔氏一族重現往日的榮寵尊貴,先皇後,也就是我的堂姐,神仙一般的人物啊,是我們所有閔氏女子的向往。”

  “若是她在,定會護著每一個閔氏族人。”她的目光慢慢落在朱閔青身上,輕聲道,“今天春末,我收到一封來自京城的信,寫信的人叫青鳶——你認識她嗎?”

  朱閔青目光陰沉,看她的眼神充滿警惕和排斥。

  宗夫人並不期望得到他的回答,自顧自說:“閔氏嫡枝就剩她一個了,說起來她是你舅家的表姐,小時候常和你一起玩……不過那時你才一兩歲,估計也不記得了。”

  朱閔青的臉色難看至極,雙手緊握成拳,不住地顫,好半晌才道:“不用說這些廢話,我明白告訴你,宗倩娘我是不會放了的。”

  “你是怕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不會的,你是我閔氏一族翻身的希望,我不會蠢到自毀長城。隻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就算看在先皇後的麵子上,看在死去的青鳶和林嬤嬤份上,可以嗎?”

  宗夫人緩聲道:“倩娘並不知情,是我叫她來找你的,我想你肯定會回護我們。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其中又冒出這許多人和事,那孩子也是糊塗,我向你賠罪。”

  說著,她款款起身撫膝一蹲,“太子爺,饒了我女兒吧,我帶著她回遼東,此後絕不踏入京城半步。”

  朱閔青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眼睛死死盯著她,像是在分辨她的話有幾分真假。

  宗夫人又道:“往後你肯定有身份大白的一天,閔氏旁支還有不少人,都是你的助力。”

  “所以要饒過你們,以彰顯我的仁德?促使更多的人投奔我?”朱閔青嘴角浮起輕蔑的笑,“我長這麽大,從沒依靠過你們,現今更不需要!”

  他立起身,“呼啦”一聲拉開門,一陣風撲,卷得袍角“啪啪”響。

  “人,可以放,我也不怕你們說出去——別忘了東廠的勢力!”朱閔青咬牙冷笑,“隻怕消息還沒傳開,你、宗倩娘,還有你所謂的閔氏舊人,都已身首異處。”

  宗夫人不禁打了個寒顫,見他要走,馬上追問道:“何時放人?”

  “明日午時。”朱閔青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路走到垂花門,看著西廂房發了會兒呆,卻是沒進去,轉身進了東廂。

  兩次搬家,又有此前刺殺案,林嬤嬤的東西已所剩無幾。

  林嬤嬤之前住的屋子也改成了書房,家具擺設什麽的換了個遍,唯一保留的,是裝著朱閔青兒時舊物的紅木箱子。

  朱閔青立在屋子正中,默然盯著那口箱子。

  聽著窗子外頭淒厲的風聲,他的心越來越冷。

  突然,他提起一腳狠狠踹向箱子,“哐嚓”一聲,厚實的紅木竟被他踢出個大窟窿。

  朱閔青這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些,長長籲出胸中悶氣,回身一瞧,秦桑依靠門邊,咬著手帕子正在看他。

  “啊……你怎麽來了,沒嚇到你吧?”

  秦桑搖搖頭,“心裏悶也別拿自己身子撒氣,腳不疼嗎?”

  朱閔青拉著她坐到堂屋,“我是練家子,這點子功夫還不在話下。”

  “你答應她放宗倩娘了吧,不然你不會如此鬱鬱,被她威脅了?”

  “她威脅不了我,就是提起了林嬤嬤和青鳶,那青鳶……唉,放了宗倩娘,就當我再也不欠閔家人了!”

  秦桑說:“順便將衛峰也放了吧,皇上現在都不提衛家,我看這陣風已經過去了。”

  朱閔青很快琢磨了下,笑道:“明天一起放,衛夫人如此聰明,會知道如何做才妥當。”

  翌日晌午,宗夫人接到了自己的女兒。

  她雙腮深深凹陷下去,眼睛無神無光,雖是換過一身新衣,也重新梳洗了,可怎麽也遮擋不住身上那股子落魄狼狽。

  宗夫人既心疼又心酸,還有三四分的埋怨,“你這孩子,生生一盤好棋局讓你下壞了,先跟我回遼東,等你爹爹出獄再做打算。”

  宗倩娘木訥地說:“爹爹無事?”

  “怎麽可能無事?”宗夫人歎道,“朱閔青肯放過你,就不會為難你爹。朝廷上天天吵鬧,都是由你爹的案子引起的,他還得用你爹拉蘇首輔下台呢,不過也就是保命罷了。”

  母女二人邊說著話,邊慢慢往客棧方向走著,但見前方過來幾人,打頭的正是衛峰,後麵跟著衛夫人和兩三個婆子長隨。

  衛峰眼睛紅紅的,鼻頭也紅紅的,嘶啞著聲音問道:“倩娘,你將我給你的匕首當了?”

  宗倩娘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宗夫人見狀,二話不說抬手給了女兒一記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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