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韶光這段時日少有的焦慮。

  即便是從神界叛下暗界，他在外四處躲藏，從人人敬仰的神明突然成了不受天道承認的叛徒，那時，他都不曾如此心慌。

  那時候他什麽都不怕，一點都不怕，真的。

  即便是見不得光，甚至日日在虛空界呆著，他都不曾像如今這般。

  那行蒼雖說與他起了幾次衝突，兩人打了好幾次。

  真正讓他揪心的是大司命。

  大司命那一席話，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

  “旁人都是，自己吃過的苦，便不忍心心愛之人也吃同樣的苦。你卻是自己吃過的苦，走過的彎路，還要讓她再重新走一回。”

  “若是沒有這檔子事，她依然是世人敬仰受人愛戴，擁有天地親和力的神尊。”

  “可你執意要拉她下地獄，將你吃過的苦全都讓她百倍千倍的再走一次，你於心何忍？你瞧過如今的信徒了嗎？你不妨去人間走一走，她若是看到，該多揪心。”大司命倒是沒勸，隻告訴他去人間走一走。

  來見秦歡之前，顧韶光便先去人間走了一趟。

  他最先去的便是對她最為信奉的北淵京城。

  曾經為她建的雕像盡數被人推倒，每日都有人拿著家中臭了的爛雞蛋，白菜梆子砸在她的神像上。又是怒罵又是斥責，甚至還有人怒罵她不守婦道，枉為神明，罵她明明是高高在上高傲無比的天神，卻要自甘墮落入了暗界。

  還嫁給人做了妻子。

  罵的極其難聽，顧韶光當場便將那幾人化為灰燼。

  隨後又走了不少地方，都是曾經對她極其信服，有眾多信徒的地方。

  可如今，這些人也是倒戈最厲害，罵的最厲害的。曾經有多敬畏，如今就有多不恥。

  甚至還有些信徒低低的哭泣。

  “您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呢。您是高貴的神啊，為何要被那等見不得光的東西拖入塵埃。您是神啊。”

  “男人的情誼如同曇花一現，您現在人人唾罵，真的是您要的結果嗎？”

  “暗界那畜生啊，你這是害了她，害了她啊。她本該是天上高不可攀的雲彩，本是天邊明月，你卻是那淤泥中見不得光的東西。你這不是愛，你是恨，你是恨啊！你是恨她，你在害她，不是個東西不是個東西！你若是還有一分情誼，就該將她放回去，讓她回到原本的軌道。”

  “你們就不是一路人，你們就不是一路人。將她拖下神壇又如何呢，這漫長的一生，都要躲躲藏藏。”

  顧韶光隱著身形站在拐角，四處都是怒罵神尊的百姓。

  而那些人，曾經全都是她的信徒。

  顧韶光苦笑一聲，心中就像被潑了一層涼水一般。

  渾渾噩噩回到奉山村，到了秦歡床前，瞧見她內心中才安定幾分，就那麽呆呆的一直看著她，想要將她的容貌刻進心底。

  “你怎麽了？？”秦歡抱著他的腰身，她如今肚子大了，走動已經不大方便。

  即便是不看他的臉，她也能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