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歡眼睜睜看著那沒有情感的屍體，突然生出了情感。

  他不會落淚，但卻一點點為她的悲傷而悲傷。

  會冒著大太陽，渾身裹得死緊，頭頂蒙著紗巾去給她排隊買喜歡的食物。

  結果頂著一身傷，被灼傷的四處都是血跡，還笑嘻嘻的拿著吃食回來。

  看著她吃的歡喜，自己還咧嘴傻笑。

  秦歡痛得呼吸加重，那時她完全就跟不開竅一般，絲毫感受不對半分愛意。

  明明那般濃烈的情感，幾乎能從雙眼裏溢出來，可她就是感覺不到。

  這一世極其漫長，但此刻在秦歡眼裏卻不過瞬間。

  他們在一起呆了上百年，屍體不停息的修行，一點點有了原本的模樣，漸漸適應人間的生活。

  她帶著他一點點適應了人間的生活。

  就在他修行圓滿，馬上可以陪著她迎接清晨第一縷陽光時，她回去了。

  …………

  秦歡看著他苦笑一聲，躺在他曾經的棺材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就那麽呆呆的看著星空。

  棺材蓋大開著。

  他就靜靜的躺在裏麵。

  三伏天，大熱的天氣，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敢暴露在空氣中。

  他修行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他停了。

  秦歡此刻趴在病床上，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一點點滴到雲衍麵頰，一點點滴到雲衍嘴角。

  慢慢滲透進去。

  “不要……不要……”秦歡嗚咽一聲。

  隻見那躺在棺中，一頭墨發的俊逸清雋男子，雙手交叉置於小腹前，嘴角帶著淺笑。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從下到上，一點點的開始潰散。

  “我會陪你，看朝陽。”男子輕輕一句便閉上了眸子。

  燦爛的陽光將他盡數籠罩，這是他第一次沐浴在陽光下，也是最後一次。

  從腳下開始，陽光一寸寸侵蝕他的身子，一點點潰散在陽光下。

  直接化作飛灰，消失了。

  …………

  秦歡深深的歎了口氣，輕輕抽泣著，抵在雲衍額頭的她微微發抖。

  很快，又是一世。

  這一世她來早了。

  冬日的清晨。

  一聲啼哭驚醒了她。

  打開院門，包在繈褓的孩子正躺在雪地裏哇哇啼哭，渾身凍得雪白，指甲蓋嘴唇都泛著烏青。

  女子微微偏著頭，便將孩子抱在了身邊。

  一日日喂養長大，女子換了無數個城池。

  她容貌未變，但身旁的稚兒卻一日日變得高大，最終比她更高更有安全感。

  這一世，他來晚了。

  他成了她的養子。

  至死他都不曾說出心中所想，他隻能在那暗處偷偷看著她，能陪伴在她身邊便是極好。

  他甚至連心意都不敢表露出來，更不敢有絲毫褻瀆。

  她笑著要給他娶妻生子，他卻笑著拒絕了。

  這一世。

  他已老，她依然年輕。

  他不曾娶妻生子，不曾愛慕任何人，隻在心中留下了那個人的印記。

  在他白發蒼蒼之際，她依然年輕貌美，走在一起，旁人時常會將她當做他的子嗣。

  從養子養母，漸漸成了哥哥妹妹，再成了爹和女兒，再成了爺爺和孫女。

  她從未變過。

  這一世，直到他咽氣，她才離去。

  秦歡心頭沉甸甸的，壓得喘不過氣。

  明明已經經曆過一次，為何這次會痛得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