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韶光全程沒有笑意。

  太醫讓藥童將門關上，才小心翼翼道。

  “將軍，老夫第一次為夫人診治時，你可還記得老夫說的話？”太醫斟酌了下道。

  顧韶光點了點頭：“家母當年生下子衿不久便入獄了。後來又一直照料父親，在牢獄中吃了不少苦。身子傷了元氣。”

  “是，老夫曾說，她便是好生養著也活不過三年。”那時候正是幾個王爺奪帝位的時候。

  為了爭奪顧家在朝中的話語權，那時候顧大人一家吃了不少苦。

  顧夫人最嚴重的一次還被人折了十根手指頭。

  又因著下獄是冬天，那時寒氣入體，便是如今，天氣稍涼一些便會大病一場。

  “顧家將夫人照顧的很好。夫人已經好幾個三年了。但……夫人天一寒便大病，雙手不能自主的抓握，膝蓋又因常年跪在冰涼的地上，一下雨便鑽心的疼。眼睛不好，不能見光。白日裏都要躲在昏暗的屋中，極少出門。常年關在屋內，夫人能堅持到現在，真的很好了。”

  “將軍，夫人已經很苦了。”

  顧韶光鼻音微重，垂著眸：“嗯。”

  “夫人大限將至，夫人走，便高高興興的送她走吧。其實，老夫近兩年來診治，總覺得夫人對塵世已經沒有多大眷念了。”太醫頓了頓，他覺得，甚至不如當年夫人出獄時眼睛有光。

  當時在獄裏明明那麽痛苦，眼睛卻帶著光。

  如今生活好了，眼裏的光芒卻沒了。

  顧韶光聽著屋內子衿的嗚咽聲，眼眶微紅，對著太醫重重行了一個大禮。

  “這幾年勞煩太醫了。若不是遇到太醫，母親更堅持不住。”

  太醫受了一禮，這才歎了口氣坐在屋內候著。

  屋內。

  “夫人，您身子是不是冷啊？奴婢再給您加一床被子。”丫鬟紅著眼眶憋回了眼淚，強撐著笑意給夫人加了被子，再給她捏著十個指頭。

  顧夫人一直看著門外，仿佛在等著什麽。

  “娘，你還要看子衿出嫁呢。子衿還沒出嫁呢，您不看著我了嗎？”

  顧子衿拉著母親的手，她的手依然冰涼，放在自己臉上都暖不過來。

  顧夫人看著門外，眼底的光芒漸漸暗淡。

  “交給他，娘……安心。”那個孩子，她見過的。

  是將子衿放在心上的人。

  “快去請老爺，快點請老爺！”丫鬟哭著喊道。

  大門被人撞開，仿佛能聽到腳步的踉蹌和沉重，一雙手放在門上，人剛一進屋。

  顧夫人眼底的光芒徹底熄滅，手從顧子衿臉上滑落，頭還偏向大門的位置。

  “娘！”顧子衿哭喊一聲，猛地便撲了上去。

  剛踏進門的顧老爺，身形一頓，渾身狼狽一路跌跌撞撞跑過來的他。呆呆的看著床上渾身消瘦，一直看著大門方向的夫人。

  這一刻，天塌了。

  顧老爺腦子裏那根弦突然便斷了。

  “母親一直在等爹，你怎麽不早些來啊。母親一直在等你，她一直在等你。”顧子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眼淚嘩嘩的掉。

  顧老爺心間仿佛被人攥住了，生疼。

  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