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寢房裏靜了片刻, 季聽頭疼的開口:“你把燈點上,叫我瞧瞧撞成什麽樣了。”

  申屠川乖順的點了燈,屋裏頓時又亮了起來, 季聽立刻起身跑到他跟前, 拿過荷包將斷成兩截的玉佩取出來,看著方才還完好的玉佩此刻變成碎的, 她頓時歎了聲氣。

  “既然不怎麽值錢,殿下不必傷心, 我明日去給殿下再買一塊好的。”申屠川緩緩道。

  季聽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算了, 一塊玉佩而已, 不至於還要你賠。”到時候跟霍驍解釋一下就行了, 想來他也不會介意。

  申屠川聽到她這麽說,唇角浮起一點弧度, 從她手裏將玉佩拿走了:“這玉成色算是上乘,就這麽毀了也確實可惜,府中能工巧匠繁多,不如叫他們做成兩個平安墜, 我與殿下一人一個如何?”

  季聽想了想:“也好,比就這麽丟了強。”

  申屠川得了她的允許,便將玉佩收了起來, 重新吹滅燈燭同她一起去歇息了。

  翌日一早, 季聽已經徹底將玉佩給忘了,懶洋洋的起身要往外走, 申屠川立刻提醒她:“殿下, 我這幾日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殿下也是時候將我放出去了吧?”

  酒勁過後內心充足的季聽頓了頓:“不放。”

  “……殿下難道還沒原諒我?”申屠川一時無語。

  季聽瞄了他一眼:“是啊,沒原諒。”

  申屠川定定的看了她許久, 突然眼眸微眯:“扶雲每次來牽狗時,都會提到殿下出去飲酒的事,莫非是殿下不想被我幹涉,所以才不肯放我。”

  季聽:“……”他怎麽什麽都知道。

  “殿下,適當飲酒可以放鬆,可若是喝得多了,當心身子會受不了。”申屠川勸了一句。

  季聽嘴角抽了抽:“知道了。”

  申屠川一看她的模樣就知道她沒聽進去,便又將話轉回正題上:“我在偏院實在無聊,殿下給個準話,到底何時放我出去。”

  “……你是在閉門思過,怎麽說得好像告假一般。”季聽十分無語。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每日連主動去見殿下都做不到,算什麽告假?”

  季聽好幾日沒聽他這種膩歪的話語,突然聽到了,臉頰上飛起一抹可疑的紅,她咳了一聲別開臉:“再過三日吧,三日之後我放你出來。”

  “那我就等著殿下。”申屠川勾起唇角。

  季聽掃了他一眼,轉身便離開了,一出院子就看到扶雲帶著兩隻狗玩撿球的遊戲,立刻上前去道:“快給我備馬車。”

  “怎麽了?”扶雲見她這麽著急,也跟著緊張起來。

  季聽一邊往外走一邊匆匆道:“我答應申屠川三日後放他出來,現下得趕緊放縱一番才行。”

  扶雲倒抽一口冷氣:“三日後……那豈不是我也不能玩了?殿、殿下,我這就去給你備馬車,將你送到地方後我也要找朋友玩。”

  季聽和他一拍即合,兩個人坐上馬車便離開了,待她到了李壯家門口,還不忘跟扶雲說一句:“盡情去玩就是,今日孫將軍他們也要來,我要同他們喝到很晚,你若是來不及接我,那我就在李府宿下。”

  “是,殿下!”扶雲聞言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季聽進了府中,已經有不少人都等著了,她立刻融入了進去。這一場酒從白天喝到晚上,到了興頭上時還跟人來了一場紙上談兵,一直到夜深才在李府住下。

  翌日一早,她因為喝酒太多有些頭疼,本想回家歇著,可一想到還有兩日,申屠川就要盯著她了,她立刻又放棄回家了。

  在李府連著喝了兩日,李夫人都有些看不進去了,在她要繼續時將人拉了出去:“殿下,您這樣可是會傷了身子的。”

  “無妨,本宮覺得自己好得很。”季聽笑道。

  李夫人蹙眉:“可妾身怎麽瞧著,您的氣色不怎麽好?”

  “或許是昨日睡得晚了,今日我會早些睡,明日一早氣色就會好了。”季聽信誓旦旦,說完就要進屋繼續喝。

  李夫人攔住了她:“不成,您現在就去歇著,殿下千金之軀,若是在李府出了什麽閃失,妾身和將軍都擔待不起。”

  “夫人怎麽說得好像怕擔責任一般。”季聽不滿。

  李夫人無奈的歎了聲氣:“妾身是擔心殿下,還是怕擔責任,殿下想來最是清楚,”她說完見季聽不為所動,想了一瞬道,“您若是不聽話,那妾身就去長公主府請駙馬爺來了。”

  “……你請不來他的。”然而雖然知道申屠川現在出不來,可當聽到李夫人這般說時,季聽還是心虛了一瞬。

  李夫人察覺到她的情緒,立刻補充道:“即便現下請不來,那妾身也要將殿下連飲兩日酒的事告知他,待您回去後他也是要過問的。”

  季聽:“……”

  “所以殿下去休息嗎?”李夫人問。

  季聽無言的盯著她看了片刻,最後默默往客房走去,李夫人見她肯聽話,這才鬆一口氣。

  然而傍晚的時候,季聽還是不舒服了。

  她麵色泛白,額上汗滴如珠,緊閉雙眼躺在床上,雙手還死死捂著肚子。李壯聽說後,急忙就要去請大夫。

  “請什麽大夫!最好的大夫都在宮裏和殿下府上,現下還是盡快去長公主府,請他們的大夫過來。”李夫人催促道。

  李壯應了一聲,急忙要出去,季聽忙叫住他,有氣無力的開口:“本宮應該隻是酒喝得多了,所以有些腹痛,不算什麽大事,隨便找個大夫醫治便好,千萬別去宮裏請太醫,更不準回本宮府上請大夫。”

  開玩笑,若是被張貴妃和申屠川知道了,她怕是要被訓很長一段時間了。

  李壯皺眉:“殿下不可兒戲。”

  “李將軍,這是命令。”季聽難受的咬住嘴唇。

  李壯聽她都這麽說了,無奈隻好去外頭請了還算有名氣的大夫,隻是當他回來時,正要撞上匆匆趕來的申屠川,而他身後帶著的,是殿下的侍衛和府中大夫。

  李壯愣了一下後忙同他匯合:“駙馬爺怎麽來了?”

  “褚宴方才回府告知我,說殿下病了。”申屠川臉色鐵青,走路的步伐極快,雖然是一介白身,可身上的威壓倒比他父親申屠老丞相還重。

  李壯咽了下口水,等意識到自己有些怵他時,又有一分無語,不過他這些情緒沒有表露出來,聽到他的話後立刻接道:“是我不好,若是我在殿下飲酒時多勸導,殿下說不定就不會腹痛了。”

  申屠川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李壯汗顏,默默加快了腳步帶路。

  一行人很快到了客房門口,申屠川想也不想的推門進去了,當看到季聽十分不舒服的躺在床上時,眉頭頓時深深皺了起來。

  “將……駙馬爺來了?”李夫人上前迎接。

  季聽聞言愣了許久,等回過神時申屠川已經出現在眼前了,她沉默一瞬,默默翻個身麵朝牆。

  “勞駕殿下轉過身來,讓大夫為殿下號脈。”申屠川見她不舒服,心中很是焦灼,再一想她的不聽話,開口便夾雜了火氣。

  季聽莫名的慫了一瞬,最終乖乖轉過了身,將手腕伸到了床邊。

  大夫立刻為她號脈,片刻之後得出結論――

  喝酒喝得了。

  早就知道自己為什麽不舒服的季聽閉上眼睛,不想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好在申屠川這時並未跟她算賬,而是在大夫開了方子後忙前忙後,又是吩咐人煎藥,又是將她扶抱坐起,用裝了熱水的水袋幫她捂肚子,忙前忙後的模樣完全不同於他給人的清冷印象。

  李家夫婦在旁邊默默看了許久,最後確定自己不適合站在這裏了,於是沉默的退出了客房。

  “原先覺著申屠川對殿下無意,如今我怎麽瞧著,似乎還是申屠川用情更深?”李壯嘀咕一句。

  李夫人掃了他一眼:“拋開身份不說,殿下相貌好脾氣也好,駙馬爺喜歡不是正常的麽。”

  “是正常……隻是我沒想到,他竟是甘心為殿下做到這一地步,”李壯說著說著,突然生出一點老父親般的欣慰,“就衝他對殿下如此殷勤,日後我也要號召同僚多對他好一些。”

  “有心情操心這些,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讓殿下盡快好起來,”李夫人恨鐵不成鋼,“若非你整日叫些狐朋狗友過來,殿下又怎麽會成這般模樣!”

  李壯自知理虧,訕訕一笑後不敢答話了。

  這邊客房中,喝過藥的季聽覺著肚子沒那麽難受了,人似乎也精神了些,隻是她不敢表現出來,依然哼哼唧唧的歪在申屠川懷中:“我腹痛……”

  “再等等,很快就會好了。”申屠川安慰道。

  季聽瞄了他一眼,將臉埋進他衣領中:“你是不是很生氣?”

  “是。”申屠川回答。

  季聽:“……現下我難受成這樣,你就不會撒個謊哄我一下?你這般實話實說,我感覺肚子好像更痛了。”

  “先前我就同殿下說了,飲酒要適量,可殿下有聽進去半分?”申屠川冷著臉問。

  季聽訕訕:“可能也不是因為喝酒,我昨日夜裏沒有睡好……”

  “殿下,都這種時候了,還不肯正視問題嗎?”申屠川涼涼打斷。

  季聽頓時不敢爭辯了,一哼一唧揪著他的衣裳不放:“我好難受,現下需要睡一會兒,你不要吵我。”

  “殿下睡吧,我守著你。”她此刻病著,申屠川也不想同她計較,直接將她放躺下後,又為她蓋了被子。

  季聽眼巴巴的盯著他看,申屠川的表情緩和了些:“罷了,你什麽都不必想,安心睡覺就是。”

  “好。”季聽得了他這句話,才算徹底放下心來,閉上眼睛很快陷入了睡眠之中。

  或許是真的缺覺,她這一下就睡了兩個時辰,申屠川隻在旁邊安靜的守著她,沒有絲毫不耐煩。

  季聽醒來時,睜開眼便看到申屠川在旁邊坐著,她的心下一軟,偷偷揪住了申屠川的袖子。

  幾乎在她動的瞬間,申屠川便看了過來:“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了,”季聽乖乖回答完,頓了一下又喚道,“小川。”

  申屠川一愣:“你叫我什麽?”

  “……雖然你比我大一歲,可我身份比你高,叫你一句小川怎麽了?”季聽一邊嘴硬,一邊控製不住的臉紅。

  哪怕是前世她那般喜歡申屠川,也沒有這樣稱呼過他,可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是想這麽喊他。

  申屠川定定的看著她,不知不覺中耳朵根紅了一片:“殿下這般喚我,倒叫我有種自己是小孩的感覺。”

  “……你若是不喜歡,那我以後再也不叫了。”季聽別開臉。

  申屠川勾起唇角:“不,我很喜歡……聽兒。”

  季聽:“!”

  “禮尚往來。”申屠川一臉鎮定,耳朵上的紅卻蔓延到了脖頸。

  季聽無言一瞬:“自父皇母後去了,還沒人敢這般叫我。”

  “我知道殿下身份尊貴,為了避免麻煩,以後也不會在人前這般叫殿下,但私下裏隻有咱們兩個人時,我想這樣稱呼你。”申屠川溫柔道。

  季聽睫毛顫了一下,半晌低低的應了一聲。

  申屠川看著她緋紅的臉頰,心跳似乎越來越快了。他萬般珍惜的將她摟入懷中,感受她身上熱騰騰的溫度,許久之後開口:“聽兒這個名字,是隻有我一個人叫嗎?”

  “嗯。”季聽還有些疲憊,閉著眼睛輕輕應了一聲。

  申屠川眸中溫柔更濃:“這樣是不是說明,我在你心裏是最特別的一個?”

  “……如果我說是,你會高興嗎?”季聽問。

  申屠川:“那聽兒得保證自己說的是真心話才行。”

  季聽思索片刻:“是真心的,你很特別。”若是不特別,她在床上時又怎麽會隻要他?

  申屠川很是滿意這個答應:“謝謝,我很高興。”

  “既然這麽高興,那我這次喝酒的事,能不能就此揭過?”季聽立刻趁熱打鐵。

  申屠川也十分幹脆:“你想得美。”

  季聽:“……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