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母女
  到家已是夜裏十點,蘇母來開門,看到蘇菀神色黯淡,胳膊打著夾板,擦破的地方塗著消毒藥水,大吃一驚:“你怎麽了?”

  在蘇母看來,小女兒不過跟方致堯出去一晚上,怎麽會搞得如此狼狽。

  見到親人,蘇菀心裏的委屈這才爬出來,坐下大口喘息。

  蘇母給她倒一杯熱茶,追問道:“出了什麽事?”

  蘇菀喝一口熱茶,把遇襲的過程講一遍。

  得知父親的私生子欲挾持自己的親女兒,蘇母氣得嘴角直抖,揚聲怒道:“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噓!”蘇菀提醒道:“阿婆,姐姐都睡了,別吵醒她們。”

  蘇母餘怒未消,“這種人就該被警+察抓起來,吃牢飯。”

  “我們報警了,他跑不了。”

  “致堯怎麽樣了?”

  “已經去疾控中心吃了阻斷藥物,但是要確認是否感染,還要等一個半月到三個月。”蘇菀內疚地說道:“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跑進小巷子裏,也不會遇到兩個壞人。”

  “與你無關,”蘇母拍拍女兒的肩膀,安慰道:“那兩個人處心積慮想要害你,你即使站在路邊,他們也能把你打暈了弄走。”

  “可是,致堯他……”蘇菀說不下去。

  “吉人會有天相,致堯一定會平安無事。”

  回想起年輕男子夜裏那雙綠瑩瑩的眼睛,蘇菀心中一陣後怕,忍不住連打幾個寒顫。今晚若沒有方致堯,讓兩人順利帶走她,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帶給他的麻煩,也是始料未及。

  欠他的,注定難以還清。

  這一晚,蘇菀睡得很不安穩,一個接一個的噩夢接踵而至,不時從睡夢中驚醒。直到天蒙蒙亮,她才說服自己,既來之則安之,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已是中午,躺在床+上渾身軟綿綿的,不想起床,也不想動彈。

  “妹妹。”

  蘇母端著一碗粥進來,“我煲了魚片粥,你要不要嚐一口?”

  蘇菀搖頭,“沒胃口。”

  蘇母把粥放在桌子上,在床邊坐下來:“保姆鹵了牛肉,要不要切點,給你端上來。”

  “媽,我吃不下。”

  蘇母知道她的心思,歎口氣,改變話題,“上午,我和阿婆本想去看望一下致堯,打電話才知道他乘坐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姑蘇了。”

  “他回去了?”蘇菀意外。

  蘇母點點頭,“想必是心理壓力太大,回去冷靜冷靜。”

  得知方致堯一聲不吭,不通知她一聲悄悄離開,蘇菀心中有說不出的惆悵,這一陣子,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他,如今他眼不見為淨,瀟灑離開,倒讓她相當不舍,恨不得馬上給他打電話,問他為什麽走,什麽時候再回來。

  可是,昨晚莽撞的求婚,已經讓他相當反感,這會兒熱情貼上去,隻怕會被他再次誤會為同情。

  見蘇菀不作聲,蘇母委婉地說道:“你要不要回姑蘇去看看他?”

  蘇菀搖搖頭,“再說吧。”

  方致堯是那種骨子裏的大男人主義,不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如何腆著臉貼上去,而不被他抗拒,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足夠的勇氣和智慧,她需要好好想想。

  蘇母不明就裏,責備地看女兒一眼,端著粥離開。

  因為蘇菀遇襲,警+察那邊暫時沒有信息,沈家四人如驚弓之鳥,不敢輕易出門。好在方致堯雖然離開,他安排的安保和保姆卻一直在沈家安心工作。外祖母不放心,問過一次他們的薪酬,被告知,一切費用由方先生承擔,請她們無需擔心。

  外祖母和蘇母對方致堯的好感值飆升到了巔峰,話裏話外都是誇他。

  蘇萱正吃著芒果,閑閑來一句:“萬一方致堯染了艾滋病,你們也要蘇菀為了報恩,嫁給他?”

  瞬間澆熄了兩人的熱情。

  “那不行,我們怎麽可以把蘇菀往火坑裏推。”蘇母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蘇菀聽著心裏極不舒服,前一分鍾方致堯還是大恩人,後一分鍾就變成火坑了?

  外祖母早就向相熟的同事打聽過相關信息,被艾滋病人的唾液進行接觸,染上艾滋病的幾率極低,但是萬一,對方牙齦大量出血,那感染的幾率就相當之高。

  雖然方致堯是個萬裏挑一的好男人,一想到他有可能患有艾滋病,外祖母理智起來,“不急,三個月後,就能確認是否感染艾滋病。”

  蘇菀喉嚨裏像是塞了砂子,說起話來聲音嘶啞:“他肯定不會有事。”她頓了頓,下定決心,“即使他染上,我也不會離開他。”

  “你瘋了?”蘇母氣得從椅子上彈起來,全然忘了,前麵她剛剛說過:“多虧了致堯,我們蘇菀才沒事。”

  人類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自身至親的利益,永遠擺在第一位。

  蘇菀的心有些灰暗,她最討厭知恩不報的小人,沒想到她的至親會是這樣的人。

  外祖母自蘇菀的眼神中獲悉她的不滿,話說得格外得體:“致堯是個有擔當的男人,真有什麽,他知道該怎麽做。”

  蘇菀氣不過,“你們怎麽分得那麽清楚?致堯幫了我們這麽多次,這一次,他是為了我才受傷。”

  蘇母冷冷說出心底話:“致堯是強者,哪裏需要我們的同情?我們有事,去求他,他自己有困難,自己輕鬆擺平,那需要我們關心?”

  蘇菀叫道:“這對他不公平。”

  “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蘇母不甘示弱,聲音更響。

  “好了,我年紀大了,聽不得家人吵吵鬧鬧。”外祖母站出來打圓場。

  她拉蘇母到餐廳,母女倆看著窗外濛濛細雨,說起悄悄話:“你怎麽這麽糊塗?他們感情正好,你強勢反對,隻會適得其反。”

  “那怎麽辦?”

  “隨她去。”

  “那怎麽行?她是我親生女兒。”

  外祖母沒好氣地說道:“當年,我堅決反對你遠嫁,你不也沒聽我的話,嫁妝都沒要,一個人跑到姑蘇,結婚都不通知我們一聲,多虧振生懂事提前打來電話,我和你爸腆著臉去參加你的婚禮,你才算消氣。”

  “我當年的選擇又沒錯?”蘇母頗不服氣。

  “你怎麽知道蘇菀的選擇就是錯的?”

  “不是你跟我說,血液傳染有很高的感染幾率嗎?”

  “醫學昌明,即使感染上,堅持抗病毒治療,提高免疫力,可以活20到30年左右,都是慢性疾病,不用太過驚慌。”

  “不是你女兒,你當然說得輕描淡寫。”蘇母很不滿。

  外祖母笑了:“你不是也是我女兒,當年我說過的話,你又聽過幾句?”

  當女兒的都覺得自己有理,不願聽母親老一代的話。當母親的又覺得吃過太多苦,有太多生活經驗,想要傳授給下子女,免得他們掉進同樣的坑裏麵。一個非說不可,一個非不聽。

  蘇母憤慨地說:“我兩個女兒,沒一個讓我省心。”

  外祖母白她一眼:“誰叫你當年不讓我省心?”

  蘇母難為情地笑起來。

  “過完年,就剩我一個,你要不留下來陪我?”外祖母終於說出心底話。

  “那不行,沒我看著,她倆頭腦發昏,不知道幹些什麽事。”

  “得了吧,我看蘇萱,蘇菀,都比當年的你精明能幹,根本不需要你cao心。”外祖母十分肯定。

  蘇母再次強調,“可是我嫁對了人。”

  “時代不一樣了,她們就算看走了眼,離婚也不過是多一種人生體驗,不會像我當年背負太多外人的眼光,離婚還要遮遮掩掩。”

  蘇母長長歎口氣:“現如今,離婚女人的路一樣難走。”

  外祖母笑了,“那也得看自身條件,像蘇萱,蘇菀這樣,長得好看,有事業,有家底的女人,走到那裏都受歡迎。”

  蘇母改變話題:“媽,你覺不覺得我們家最近半年諸事不順?像是受到了詛咒嗎?”

  “或許是我們福氣有限,前麵都享受光了,現在開始要受一些苦。”外祖母似是看淡了人世,說話的語氣淡淡的。

  蘇母由衷地說道:“看來,過年要好好拜拜菩薩,保佑我一對女兒平平安安。”

  外祖母哭笑不得:“你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何時變得這麽迷信?”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蘇母說得振振有辭。

  過一會兒,外祖母再做一次努力,“你真的不願意留下陪我?”

  “我考慮考慮。”許是看出了母親的寂寞,蘇母這一次沒有把話說死。

  忽然,蘇菀拿著手機過來,半張著嘴,一臉茫然,“剛才警+察通知我去局裏認人。”她吐出一口氣,接著說道:“準確說是認屍,他們在排查中找到兩具吸毒過量的屍體,一具經家屬確認是沈懷瑜,一具很年輕,像是那晚襲擊我的另外一人,他身上找到了我的信用卡。”

  “報應!”蘇母先是咒罵一聲,後是想起了什麽,臉色陡變,瞬間變得煞白如紙:“我們家真的受詛咒了!一個個親人,接連去世。”

  外祖母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誰是你的親人?”

  蘇母知道觸碰了母親的軟肋,立刻噤聲。

  “你陪蘇菀去吧,我不想看到那人的臉。”外祖母的口氣,一半是厭惡,一半是恨,那對母子永遠是她心頭的刺。

  倆人匆匆出門,冒雨開車前往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