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外祖父去世
  沈教授沒等到第三天,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母子倆隻能將他送到醫院搶救。

  期間,出於私心,母子倆並未通知他人。

  直到醫生宣布死亡,母子倆放下心來,才撥通了外祖母的電話,為掩飾他們故意拖延時間,電話裏隻說“情況不妙,趕快過來。”

  外祖母掛了電話,跌跌撞撞地下樓來,朝著正在喝茶的女兒說道:“你爸危在旦夕,正在醫院進行搶救。”

  蘇母霍得站起身來,“這麽嚴重!”茶杯脫手而出,摔落在地,“砰”地四分五裂。

  “哪家醫院?我們馬上過去。”蘇菀出現在她們身後。

  三人慌裏慌張出了門,由蘇菀開車,帶著兩人往醫院趕。

  一路上,坐在後座的外祖母似有種不祥的感覺,麵如死灰,眼淚源源不斷湧出來,擦了還有,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她的丈夫快要死了。在他所剩無幾的生命悄悄流逝的時候,她卻嘻嘻哈哈,和牌友們打了半宿的麻將。

  她後悔不已。當時,她若是以命相搏,護住他,直到警+察到來,流+氓又能奈她何如。可是一看到那個私生子那副囂張的麵孔,她立刻心理失衡,理智欠費,為了體現所謂的大度和從容,答應了讓那個孽子帶走了他。

  孽子什麽德行,什麽目的,她真的不知道?不,她一清二楚,不過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想讓丈夫看清楚親兒子的真麵目。

  這種不顯山不漏水的報複,他一定心知肚明,卻握著她的手,笑著配合道:“好,我去懷瑜家住三天,三天後,你記得來接我回家。”

  到了醫院,三人下車飛奔進醫院,幾經詢問,找到搶救室,找來找去,卻沒有發現外祖父的身影。

  作為醫生,外祖母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如五雷轟頂,當即腿腳無力,整個人軟下去,幸得一旁的蘇母伸手扶她到長凳上坐下,才不致於摔倒在地。

  蘇菀卻不死心,隨手抓住一個護士,報出外祖父的名字,“他在哪裏?”

  “病人搶救無效,宣布死亡,家屬已經簽過字了,你們不知道?”護士奇怪地打量著這三人。

  蘇母一下子懵掉了,“不可能,我們沒簽過字——”想到那母子倆,她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終於,外祖母雙手掩臉,率先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他怎麽可以不等我來就先走了?”

  失去父親的蘇母也控製不住情緒,失聲痛哭。

  蘇菀望著窗外,潸然淚下。

  天氣如此之好,藍天白雲,雲淡風輕,外祖父竟沒有通知親人一聲,悄無聲息地遠去。不知他的靈魂浮在半空中,看到哭淂快要暈厥的妻子和女兒,會不會內心悲痛,不忍離去?

  待情緒穩定下來,三人去見外祖父最後一麵。

  外祖父靜靜地躺在太平間裏,掀開蓋在臉上的白布,能看到他遺容安詳,就像是走了一輩子的行者,身心疲憊,終於找到一張舒適的床,安安心心地躺了上去,熟睡過去,神情放鬆又從容。

  外祖母沉默地握住丈夫的手,記憶中溫暖,厚實,有力的大手,被時光榨光了一切精華,變得冰涼,幹枯,無力。即使這樣,她仍緊緊地握住它,生怕一撒手,再也不能感受到他。

  她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不恨你了。”不知他的遊魂能否聽到這句話,但是這句話百分百出自真心。

  蘇母伏在父親的胸口,啕嚎大哭。

  三個月不到,先是失去了相濡以沫的丈夫,現在又失去了遮風擋雨的父親,這世上如大樹般庇護她,疼愛她的兩個人相繼離世,她完全有悲慟不已的理由。

  蘇菀默然地看著眼前像是熟睡中的老人。

  上一次見他,雖然一臉病容,卻還能從他身上看到當年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影子。對於生病令得女兒一家四口千裏迢迢趕過來看他,他很是得意,像個頑皮的孩子,不時挑起眉毛,向外祖母邀功。

  這一次見麵,他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樣,但是在外孫女麵前,他卻始終保持著樂觀,從容的態度,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還不時說幾句俏皮話,逗她們開心。

  想到他曾視她為心肝寶貝,蘇菀內心淒涼,忍不住淚如雨下。

  蘇菀永遠記得,外祖父離世的那天,是個大晴天,陽光太過絢爛,雙目受陽光刺激,不停流出眼淚來,止都止不住。

  三人在極度悲傷中,並沒有留意到不遠處有兩雙冒出冷光的眼睛,斜著眼睛看著她們,一看就不懷好意。

  正是那對母子。

  胖婦人問兒子:“我們什麽時候趕她們滾蛋?”

  男子嘴角扯出一絲冷笑,雙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急什麽,等辦完葬禮,我帶幾個兄弟去收房。”

  “我找人打聽過了,她們現在住的小洋樓,地段最好,曾經有開發商開價三千萬,她們都沒賣。”

  男子一怔,沒想到老頭留下的房產遠比他想象中的還值錢,昏黃的雙目發出貪婪的光芒來,催促道:“媽,你趕緊去找人問問,還有沒有公司想要買下那塊地。”

  胖婦人起了疑心,問道:“懷瑜,你到底在外麵欠了多少債?”

  “要你管!”男子沒好氣地白了母親一眼,“老頭房子,地那麽多,隨便賣掉一些,我們下半輩子無憂了。”

  胖婦人放下心來,“這倒也是,不過,懷瑜你聽媽說,你……”她張著嘴似乎還要說什麽,卻被兒子一個惡狠狠地眼神製止掉。

  突然,男子神色焦慮,不住地打嗬欠,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不客氣地拋下一句“走了。”匆匆往外走。

  看著兒子焦躁不安的背景,胖婦人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跟著離去。

  這一次,方致堯沒有錯過機會,得知消息,立刻趕到醫院。

  看到他寬闊的肩膀,蘇菀已安下一半的心。

  “傷心,你就哭。”他溫柔地說道。

  早哭麻木了,再加上,三人之中屬蘇菀年輕力壯,接下來自然由她當家處理外祖父的身後事,哪有功夫無休無止的哭下去。

  她苦笑道:“哪有空哭?我要通知阿公的親朋好友,還有聯係葬禮公司。”

  “這些瑣事都交給我來做,你去照顧外婆和伯母。”方致堯把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不僅如此,從那天起,沈家多了不少人,有負責做飯的保姆,有負責開車司機,更多了六個人高馬大,神色警惕,看著就不好惹的彪形大漢。

  蘇菀不禁用眼神詢問方致堯,這是什麽意思?

  “小心駛得萬年船。”他輕聲說道。

  蘇菀忍不住打趣他:“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家藏有黃金萬兩。”

  這種關頭還能說笑,方致堯放下心來,實話實說:“我是擔心你那位癮君子舅舅。”

  “拜托,別把那種人渣和我扯上關係。”蘇菀不悅地豎起一道眉毛。

  他陪著笑臉哄道:“對,他就是個人渣。”話鋒一轉,臉色嚴肅起來,“像他那種癮君子,多年下來,肯定負債累累,最後的翻身機會都放在外公的遺產上。雖然外婆已經提前規避風險,但是狗急跳牆,人急造反,要不到錢,他肯定會孤注一擲鬧事。”

  蘇菀嚇一跳,嘴巴卻很硬:“防治社會,他敢鬧事,我們就報警,我不信,他不怕警+察。”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有風險,就要防患於未然。”方致堯提醒道。

  很快,外祖母和蘇母也察覺到家裏多了不少人出來,不等她們發問,蘇菀說出方致堯的擔心,末了,還要嘲笑一句“富豪人家最是惜命。”

  沒想到外祖母和他意見一致,覺得“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

  到時間,保姆把飯菜端上桌,三人哪有心情吃飯,端著飯碗半天都沒動作。

  蘇菀食不下咽,用湯泡了飯,胡亂扒起來。

  “湯泡飯小心胃痛。”方致堯悄聲提醒。

  蘇菀賭氣地說道:“胃疼又不會死。”

  “不知道愛惜身體,生了病,隻會讓親人跟著難過。”方致堯壓低聲音教訓道。

  教訓得對,蘇菀眼觀鼻,鼻觀心,老實起來。

  外祖母強大精神說道:“都好好吃飯。”

  飯後,保姆遞上來兩杯參茶,外祖母喝一口,忍不住讚道:“致堯這孩子不錯。”

  蘇菀想說,“一杯參茶就把您老收買了?”猶豫三秒,沒好意思說出口。

  喝了另一杯參茶的蘇母也參與意見:“家裏還是得有個男人撐著。”

  參茶裏莫非放了迷魂湯,喝了的人,一個兩個,不管當下什麽狀況,先替方致堯說起好話來。

  不等蘇菀反駁,外祖母先不滿了:“話不能這麽說,女人也能頂起半邊天,別小瞧蘇菀。”

  蘇母砸咂舌,不敢出聲。

  外祖母又說:“主要是致堯真心對蘇菀好,全部精神都放在她身上,做事沉穩,有擔當,是個不錯的人生伴侶。”

  蘇菀隻能胡亂“嗯”一聲。

  外祖母也不逼她,隻說:“你自己好好考慮,我們的意見,僅供參考。”

  有如此開明的長輩,是蘇菀的福氣。

  是夜,夜深人靜,蘇菀躺在床上,隱隱約約聽到抽泣聲,隔著一層樓,那哭聲有說不出的哀怨和淒涼。

  蘇菀心酸,跟著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