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上來人
  距離漁村不遠的寬闊江麵上,一艘小船正朝著一個方向前進著。船尾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皮膚黝黑,粗布短衣。此時正不停地用木槳撥弄著水麵。離男子不遠處坐著一男孩,雖然一張麵具遮住他近半的臉,但漏出的半邊臉龐紅暈著,眼角帶笑,正四處打量著。二人正是第一次一同打漁的周辰父子。

  看著船已遠離岸邊,周辰笑道:常聽人說,船行於江中風浪極大。風吹船動,輕則暈船不止,重則有掉落水中的危險。但是今日一見,也就如同在平地一般啊。

  “那是趕上今日風平浪靜罷了,要是遇上極端天氣,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那時這些如今緩緩流動的江水,就會變成奪命的凶器,勾魂索命。”

  “竟會這般凶險,那父親以往都是獨自外出打漁,想來……對了,說起來我為何從未見叔叔同父親一起打漁呢”

  “你叔叔可不是打漁的,他有他的生活……”

  “他怎麽就不是打漁的?我看他平日裏,有魚賣的時候還去魚市賣魚,其他時候不是喝醉睡著了,就是去買醉的路上。雖然有時候也教我讀書認字,但大多數時候卻是無所事事”

  “不準你這麽說你叔叔,他……”

  “他怎麽了,父親倒是說啊,我其實一直好奇叔叔怎麽會這樣,我看他教我讀書時候那樣子,似乎是念過書的,而且昨晚他喝醉了與人打架,我們去的時候,我聽店掌櫃的說好像是因為別人叫他周舉人什麽的,他才跟人打起來。難道叔叔曾經還中過舉人?周辰說完看著父親,等他回答。然而周武卻不說話,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周辰見狀,也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看向江麵,就這樣兩人各自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武才緩緩道:你叔叔曾是我們家的驕傲,隻不過一時行差走錯。所以才變成這樣。

  “到底怎麽回事?”

  “話要從二十年前說起,那時你叔叔高中舉人,本想能從此步入仕途,改變家族命運。奈何運氣不佳,雖然中了舉人,但朝廷給了個候補。然而整整十年過去,卻沒有任何職位出缺。所以你叔叔也未能如願踏入仕途。原本若是我們家中有些背景,或者有錢給她能上下打點一番,也能給他謀個一官半職了,但是我們偏偏都沒有。若是事情就這樣下去,也不算太壞,好歹他還是個舉人。不過就在這時候,有個叫沈平的找到了你叔叔,讓你叔叔幫他做件事。說事成之後就可以給他安排官職”

  “這沈平是何人?又讓叔叔幫他做什麽呢”

  “此人是位公子哥,隻因叔叔是朝中大員,所以告訴他隻要能考上舉人,他就能入朝為官了。然而這位公子哥哪是讀書的料,整日不學無術,考上秀才也是靠別人幫忙的。所以到了鄉試他就想如法炮製請人代筆。這才找到你叔叔,你叔叔剛聽此事的時候,也是極力推辭。畢竟這要是被發現,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那位沈公子說了,他已經買通考官,一切安排妥當,考試的時候他會把題目送出來給你叔叔,然後你叔叔作答好,再通過他的人送進去就完事了。你叔叔一聽心想自己隻是在外代筆而已,風險倒是沒那麽大。若真如沈平說的,那自

  己肯定能在他叔叔的幫助下,如願以償的進入官場。於是就答應下來。到了考試時候一切也都按照之前說的,進展的十分順利。隻待考官閱卷出榜就大功告成。

  接下來等待的日子你叔叔心情大好,於是在家大肆宴請朋友。然而一天夜裏,他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在座的有人正好談到鄉試,於是你叔叔帶著醉意,竟然說出了當年的鄉試題目,還大加評論。結果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其中有人聽了之後就覺得不對,後來又得知你叔叔那段時間與沈平走的近。於是就有所猜測,等到鄉試張榜了看到沈平的名字在上麵。就更加懷疑有問題了。

  而沒過多久你叔叔調令出來,不日就走馬上任。你叔叔高興得不行,立馬給我來信讓我帶你們娘兩去省城跟他同住。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到官府舉報。很快官府就派出人來調查,最終你叔叔因此事被剝奪了功名,而且終生不得再入仕途。從那以後你叔叔就整日買醉,日漸消沉。不久你嬸嬸見他這樣,也離她而去。於是他幹脆把房子賣了,更加是醉生夢死。後來有人把他的消息帶給我,我才去省城把他帶回來跟我們一起生活直到現在。”

  “原來如此,難怪他現在這樣”。

  “你既已知道了這些,我希望日後無論如何不可在他麵前提及,”

  “可是,他這樣……”

  “好了不必說了,你休息會。我得專心劃船,早些趕往適合下網的地方。”

  傍晚時分,江中某處。一艘魚船正停著,經過半日的忙碌,船上已多了小半船魚。周武看了看笑道:今日還算不錯,總算沒白忙活。如今天色漸晚,今日又是你生辰。我們就早著回去吧。說著就動手收網,然而剛把網拉到船中。周武突然臉色大變,急聲道:辰兒,快到船倉去,快點。周辰一聽,雖不知何事,但是見父親神色慌張,也不多問很快就來到船倉裏。

  周武眼看兒子到了船倉,這才向四周望去,口中自言自語的道:這氣味沒錯了,隻是不知道來的是大是小,又來了多少。周辰聽了,疑惑的問道:父親在說些什麽,為何突然如此緊張。

  “看來今日運氣不佳,我猜我們八成是遇上海中狼了,所以你在那待著別動,我先看看什麽情況。”

  “海中狼?這海中還有狼嘛?”

  “不是狼,是種海裏非常凶猛的大魚”

  “這不是江嘛,海裏的大魚怎麽到這來了”

  “我也覺得奇怪啊,雖然我也從未在這條江中遇到過,不過這氣味絕對錯不了。”說完就用雙目仔細搜尋著附近的江麵,然而等他看過一遍,也沒看到一點蛛絲馬跡。周辰見此也好奇的看向四周,想看看父親所說的海中狼到底是什麽。又過了一會,周武急切的道:氣味越來越強烈了,看來它在向我們靠近。

  就在這時,隻見周辰突然走出船倉,指向江麵某處。急切道:父親快看,江上那是什麽。周武正在船尾看著,聽兒子這麽一說,急忙過來一看。發現果然遠處有個白色的東西,不過離得遠看不太清。不過隨著那東西繼續順流而下,離船越來越近。周武卻發現那股氣味越發的濃重了,於是周武手握船槳,睜

  大眼睛盯住那白色物體,又過了會。周辰道:父親那白色的物體,我怎麽感覺像是個人。說著周武也漸漸看清了那白色的東西確實是個人的模樣。心裏疑惑道:為何氣味如此明顯,卻不見有海中狼現身,反倒出現了個白色人樣的東西。

  時間慢慢過去,那白色物體離得也越來越近。周武這才看清,那白色物體果然是個一身白衣的人,正順江漂下,卻不知是死是活。

  周辰道:父親,我們還是趕緊把那人弄上來看看吧。周武聽了卻沒有馬上動手,而是又四處看了看。見四周依舊是風平浪靜,就這樣等了好一會,才起身將船劃向那漂著的白衣人。一網下去,收起那白衣人來,放到船頭空處。父子二人仔細一看,隻見這白衣人竟是個相貌平平的老者。此時麵色發白毫無血色,雙目緊閉著。再看他身上,有多處傷口,看起來如同早已死去一般。

  周辰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場景,竟有些被嚇到,後退了兩步後躲在一旁。周武卻十分鎮定,又伸手探了探鼻息,見還有些微弱的氣息。才平靜的道:他還沒死,我們趕緊送回去找個郎中看看,或許還有救。回頭又對周辰道:辰兒別怕。你去船中找件我的衣服。再從我的箱子裏取些創傷藥,給他這些傷口上點藥,最後把他這身濕衣服換下。我去劃船,爭取早些趕回村去。

  半個時辰後,周辰坐在船頭稍微有些喘氣的說道:父親我已按你說的做完了,隻是不知這樣是否對他有用,不過想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這些了。對了,父親你說他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江上漂著。”

  “這恐怕隻有等他醒來,才能知道了,不過他能不能醒來還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我們也隻能盡早把他送去醫治”

  “好吧,也隻好這樣了。對了,還有一事,剛剛我好像聽到你說什麽氣味,那到底是什麽?”

  “是海中狼的,不過今天卻不是海中狼的,而是他帶來的”說著看了一眼躺在船頭的老者。

  “是他?他怎麽會有海中狼的氣味。難道他是從海裏來的?”

  “這就不得而知了,怕是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對了,那父親又是從哪知道海中狼,而且還能聞出他的氣味來?”周武被兒子這麽一問,竟有些發愣,原本劃船的雙手,也突然停下。過了一會周武才又繼續揮動起雙槳,然後緩緩說道:多年前我在海上當水手時候,曾跟海中狼接觸過,加上它的氣味獨特,所以才能一下就聞出來。說完周武也就不再說話,低著頭更加賣力的晃動著船槳。周辰看父親這樣,心裏覺得父親似乎有些不對勁。不過也沒多問,就這樣兩人一路無話。

  一個時辰後,村前淺水處,周武快速的停好漁船,一把抱起老者直奔家中,又吩咐周辰去請郎中。時間不大,周辰帶著村裏唯一的老郎中來到家中。老郎中仔細檢查了一番後,才說老者是受了極重的內傷,不過尚還有救,但是以他的醫術,也隻能暫時開些藥保命罷了。若要治好還得送去鎮裏藥鋪看看,若鎮中不行再去省城。說完配了些草藥遞給周武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離去。周武按照郎中所說讓柳琴把藥熬了給老者喂下,一家人這才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