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六章:問問你的心
  看到申思堯被逼出來,卓淵要被這個不聽話的東西氣死了。

  申思堯雖然想停下來救出卓淵,但實力不允許,他從大廳被迫到外麵。

  卓淵尚未能在地板上扭個一二三出來,院中就傳來了申思堯的慘呼聲。

  卓淵不動彈了。

  不大會兒,完顏滄月的刀被重新送進來,安放在桌上。

  卓淵被按在地板上,身上衣甲盡被剝了個幹淨,隻剩一條褻褲。然而,眾護衛這次連褻褲也不準備給他留。

  這是絕不能忍受的奇恥大辱!放棄反抗的卓淵忽然掙紮著嚎起來。

  “士可殺不可辱!雲樹!你讓他殺了我……”

  卓淵的嚎叫還沒能換來完顏滄月的吩咐,他的嘴巴就被塞上了,然後一頓悶拳,如風而至,又戛然而止。

  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這麽死在了眼前,他們怎麽可能輕鬆的放過卓淵這個罪魁禍首!如果不是沒有完顏滄月的授意,他們甚至想拿刀片了卓淵!

  幾個護衛立起身子,卓淵已不著寸縷,連發帶都被解去了,身上滿是深重青紫,塞嘴巴的內衫也被血印染。他雙手重新被死死反綁住,佝僂著身子,努力蜷縮起來——這種被淩辱的姿態,讓他覺得生不如死。

  內間雲樹聽著申思堯的慘呼與卓淵的嚎叫,眸色平靜的看著完顏滄月,沒有說話。

  完顏滄月撫撫雲樹的臉,溫柔道:“不會要他們的命的。說好留給眉兒的。”

  恩恩怨怨已難以分辨,冷血無情的判詞究竟給誰?

  雲樹的頭隱隱有些痛。她又摳掉一顆紅寶石,取出一枚藥丸,正要吞下。

  完顏滄月握住雲樹的手。“這是什麽藥?”

  “義父給的救命藥。”

  完顏滄月鬆了手,看雲樹將藥放入口中,忽然意識到應該給眉兒倒杯水,一回身看到滿地狼藉。

  “來人!”

  護衛應聲進來。

  “倒杯水。”

  “是。”

  護衛退出去倒水。

  雲樹含著藥丸看著完顏滄月。初相識時,她絕想不到,有一天,他和她會變成這副模樣。

  完顏滄月接過護衛捧進來的水,小心翼翼的喂她。

  吃完藥,雲樹開口道:“昭兒在山下的杏林等我,你著人將他接過來吧。幾天沒見我,他怕是嚇壞了。”

  “好~”完顏滄月愣愣看著雲樹。

  “這麽看我做什麽?”

  完顏滄月的臉上漾起笑意,卻難掩苦澀,翻湧的情緒揪扯著心肺。“我是什麽時候把眉兒弄丟的?”

  雲樹笑得極淡。“你是指什麽樣的眉兒?”

  “就是我好得要命的眉兒啊。”完顏滄月說著,忽然俯下身子抱住雲樹——他眼眶發酸,鼻腔發堵,心中滿是虛弱空洞。

  雲樹無力的按按隱隱作痛的頭。“你又不想要她,管她做什麽。”

  “原來是我不想啊。”完顏滄月語中帶些孩子般的無賴。

  “是啊。”

  “我都不知道~”

  雲樹撫撫完顏滄月的後腦,“現在知道啦。”

  “嗯……”完顏滄月微微側臉,吻住雲樹的耳垂,“我想要她。離開她的每一天,都想要她。要她!要她!!”完顏滄月的吻愈重,氣息愈熱。

  “要她的命啊?”雲樹不適道。

  完顏滄月埋頭深吻,“你每日在他身邊,看到那張臉……就沒有想過,你曾對我做的事嗎?”

  雲樹無力的推了推完顏滄月,一點都推不動,反倒像是在懷中撒嬌。“你忘了吧?那時的我,看不到你。所以,並不會想到你。”

  完顏滄月抬起頭,抵住雲樹的額頭與鼻梁,目色幽深,氣息灼熱。“是我啊,眉兒~”

  雲樹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變態趨勢。

  完顏滄月想要吻上雲樹的唇,雲樹別開臉。

  “我頭痛,難受。讓我睡會兒,好嗎?”

  完顏滄月沒有執拗的繼續索取,在雲樹臉頰吻了一下,“好~”

  雲樹微微咧咧唇角,“好餓,睡醒了,我要吃東西。”

  “那吃完再睡好嗎?”她剛才就說餓,兩天沒吃東西,淨灌藥了,流了那麽多的血,身子一定要好好調補的!

  雲樹眼睫半閉,語調已然有些迷糊道:“喂我。”

  “好~”

  一碗肉糜粥很快送過來,雲樹昏昏沉沉吃了幾勺就睡了過去。

  完顏滄月的人辦事效率極高,這裏離山下並不太遠。再醒過來時,雲樹的身邊就睡著個小東西。

  清晨的柔光中,小臉肉嘟嘟的,覆著細絨的胎毛,眉目鼻唇的線條無一不是完美的可愛弧度。雲樹隻覺這張小臉貼心貼肺!樂文

  心中掛念,惶恐不安的雲昭,幾日夜都未得好好休息,小身板非常疲累。

  昨夜見到母親後,大大鬆了口氣。本想守著母親,小身板卻再也扛不住,沉沉睡了過去,且睡得收手收腳,唯恐碰到母親身上的傷。

  完顏滄月握著雲樹的右手,依在床邊,也睡著。鴉色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段暗影,眉頭微擰,即便睡著,也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威嚴。

  若她這一生是順遂的,在這樣的晨曦中,內側睡著她的孩子,外側,當是孩子的父親,她的夫君……蘊積的情感不受控的衝溢出來,雲樹的眼眶有些濕。抽出被完顏滄月握住的手,想將眼中的濕意拭去,卻驚醒了警覺的完顏滄月。

  完顏滄月俯下身子,柔聲道:“怎麽了?”

  “你和昭兒都在,我想義父了。”

  完顏滄月微微噙著笑意,為她抹去眼淚。“昭兒知道他有一個愛哭鼻子的母親嗎?”

  雲樹別過頭不理他,撫撫雲昭的小臉。

  “口渴嗎?要不要喝點水潤潤喉?”

  雲樹抿了抿唇,確實想喝水,但她仍別著頭,不說話。情緒上來了,她沒控製住。這兩天眼淚是流多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可昭兒還在身邊呢!她不要麵子啊?

  完顏滄月含笑起身倒了杯水來,喂到她唇邊。

  雲樹“勉為其難”的順著勺子喝了下去。

  雖然多日來奔波、殺戮、布局,異常辛苦,但完顏滄月這會兒心情非常好,眉眼、唇邊的笑意一直噙著,與處理那些事時判若兩人,甚至還會因雲樹使小性子而笑意愈深。喂雲樹喝完水,他又起身去了外間,不大會兒端來一碗肉糜粥。

  “昨晚沒吃幾口你就睡了過去,這會兒又餓了吧?熬了一整夜,快嚐嚐味道可還好?”

  完顏滄月無微不至的照顧,喚醒了雲樹封存起來的記憶。自他領兵南下,雲樹許多年沒被他這樣照顧了,她喜歡他眼中隻有她的那顆心,喜歡他的用心,又因她知道這都是短暫的,而有些難以自拔的沉迷。可若對真這些生出妄念的話,她自己都會笑自己不長記性。

  想透徹了的雲樹不再鬧別扭,接受了這體貼入微的照顧,用完了一碗粥。

  用藥後,經過這一日兩夜的休息,加上肉糜粥的滋養,她的精神也比昨天好多了。

  “我已無大礙,慢慢養著即可。我知道很多事都在等你,你去吧。”

  完顏滄月握住雲樹的手。

  “在這裏等我,好嗎?”

  “嗯。”

  “眉兒還有別的話與我說嗎?”

  雲樹輕輕眨了下眼睛。“義父。”

  “那個人呢?”

  雲樹望著完顏滄月幽深的眸子,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力量,明白他語中之意。

  “你自有打算,何必又要問我。”

  “我還是,要聽眉兒的話。畢竟……”完顏滄月頓住了話,在雲樹手上施加了更多的力量。

  雲樹看著他的眼睛,緩緩接道:“畢竟他一生曆經諸多大風大浪,謀事不易,你萬事小心;畢竟,是你們父子之間的權位之爭,我……”

  “畢竟你還陪伴了他一年!”完顏滄月語調雖低柔,可是談到這個話題,這一年來的壓抑,他的恨意、狠意與醋意再難壓製!

  這樣的話,對她並不友好。“你很清楚事情要怎樣做。”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完顏滄月克製道。

  “若事順遂,作為太上皇供起來吧。”

  雲樹的留情讓完顏滄月氣恨上頭,口不擇言道:“你果然是個濫情的人!對他!對外麵的那兩個!對那些糾纏不清的故人!”完顏滄月的心矛盾重重。

  雲樹自嘲一笑。在這一點上,他還和當年一樣。當年她年幼,還不懂那些感情上的負氣之言,被他氣得從馬上摔下來。他確也說得沒錯,她並不想讓有些人死去。

  她的局,被他的強悍武力破了,她無力掌控什麽,還要順著他,哄著他,帶些撒嬌的意味從他手中哄下要留的人命。

  “若你下得了手……”

  “我有什麽下不了手的?我對老三老四下得了手,又有誰能攔我?!”完顏滄月不管不顧的偏執道。

  雲樹心頭一重。他已經手染兄弟之血……無怪她一直覺得他無微不至的體貼中,似乎總有一絲壓不下去的細微不安。大戰之前,主帥最忌心中不定。無論他要去做什麽,她不得不承認,他更重要。

  雲樹費力抬起另一隻手,雙手共握他滿是繭子的粗糙又溫暖的大手。“高處不勝寒,我是怕你孤單。”

  雲樹的關心衝散完顏滄月心中的偏執與戾氣,捧起雲樹的手,貼在腮邊。

  “眉兒會陪我的,對嗎?”

  “嗯。”

  完顏滄月吻住雲樹的手。“有你就夠了!”

  “若他有恙,你母親會怪你。不要讓自己那麽孤單。”

  “我有眉兒,不孤單!”完顏滄月心中偏執又起,激動之下將雲樹從床上抱起,攬入懷中,填充他心中的空落與想望。

  雲樹無力的依在他懷裏。

  “還記得在揚州,你第一次離開時,對我說的話嗎?”

  “什麽話?”完顏滄月忽然有一絲心虛。

  “你說,我若是你妹妹,你就帶我走,可我不是。於是,我就成了被你舍棄的人。”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我從來舍不得眉兒。”

  “我不怪你了。隻是想要你,問問你的心,你執意要回真國,隻是為了那個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