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章:側妃娘娘
  一句俗語說:難得糊塗。

  雲樹的難安,隻因她不願糊塗,不願意放過自己。

  她並不想完顏滄月就這般被攻訐,被他父親忌憚而將他召回,殺他銳氣。她希望完顏滄月是帶著趙琰回來的,不,她更希望宋均回來。

  她不願相信她從溪畔帶回來的人是宋均,從宣城回來,就安排人暗暗南下去尋趙琰,又在宣城、堯關範圍內反複的找尋。

  四年了,她不願相信那個一次又一次死裏逃生的混蛋,是真的沒了……

  當年京城被破,室利從暫時的穩定中喬裝抽身回了簡羅,任千智去找他的老母親。雲樹回來後建議他去考了真國的科舉,想讓他給雲昭開蒙也不能了。

  雲樹封了一封信給黎歌。他讀了那麽多年的書,那些滿腹詩書又不得誌的讀書人,他總比雲樹認識的多。給雲昭請師傅,還要他推薦一二。

  信剛送出去,從美人居喚來那個探聽到完顏滄月消息的小舞女來了。雲樹想全麵的了解,那個官吏是怎樣漏出這一消息的。

  小舞女恭敬的請安,待明白雲樹的意思後,便將那日與那人的情形娓娓道來。口齒伶俐,善察人意,雲樹不由多看她一眼。

  “你叫什麽名字?”

  “回爺,小女名叫綾兒。”

  雲樹點頭。“去吧。”

  小舞女正要被送回去,接舞女的雲思在門前猶豫著,思忖話該不該說。

  雲樹沒有聽到離開的腳步聲,便道:“還有事?”

  雲思讓人先領綾兒離開,在門外回道:“美人居白管事近日染病。小的想爺同白管事關係要好,所以……”

  一襲白衣的雲樹跨出門。

  三年“安逸”的生活並沒有讓她的心安逸下來,她依舊清瘦,兒子不在身邊的時候,她眉間常聚愁雲。若不是親自照顧兒子,每日哄他睡覺,她不知要在書房度過多少不眠之夜。

  最消耗心神的不是繁重的體力勞動,而是重重心事。她雖不怎麽出門,但雲家農稼隊伍跟隨完顏滄月南下,諸多事情她也是要操心的;她雖不是朝種人,但這些作為在朝堂是站了隊的,如何不十二萬分的警著心。

  “白姐姐病了?怎麽不早說?什麽時候的事?”

  見爺關心這事,雲思便放下心娓娓道來。“白管事身子不適,兩三日的功夫便下不了床了。白管事怕爺擔心沒讓說,請了大夫在看,可是小的發現,那個與白管事最親近,幫白管事主持美人居的曼兒姑娘,像是也有些類似的病症……請了大夫卻止不住病情,小的怕傳染開來,影響美人居的生意,所以鬥膽揣測。”

  什麽病竟這樣嚴重?請大夫都治不下,還有傳染跡象?思考片刻後,雲樹沉聲吩咐:“備車。我去看看。”又向雲嶺道:“你和雲天留下,看好昭兒。”

  二人領命。

  安排好一切,雲樹這才乘車去了美人居。

  如今時日尚早,美人居眾人剛開始收拾。雲樹遮了麵巾,下了馬車,讓眾人留下,隻帶雲思進去。

  一個時辰後,雲思拿了兩張方子出來,雲端攔住他,“情況如何?”

  雲思搖頭。

  雲端、雲天心中大警。

  隻聽雲思道:“是我草木皆兵了,並非疫症。”

  兩人大鬆一口氣,正要教訓這小子話隻說半截,雲思又道:“雲爺要大家近些日子都警惕著些。”

  美人居內,雲樹坐在白月床頭,握著她的手。

  “月姐姐說,大皇子府上要美人居今日去宴會助興?”

  “嗯。”白月聲音微弱道。

  雲樹不由陷入沉思。

  “是有不妥?”白月見雲樹不說話,追問道。

  雲樹回過神,對白月微微一笑,“許是我想多了,月姐姐不必擔心,好好養著,今日我在這兒呢。”

  “雲爺親自坐鎮,自是讓人放心。”白月虛弱一笑。

  “月姐姐先休息,我去看看她們準備的如何了。”

  “嗯,去吧。”

  真國王室不好伺候,據說今晚王府宴會很重要,表演萬不可出錯。白月病倒,代為管事的曼兒也染了病,為保事情萬無一失,不給美人居惹下禍頭,雲樹隻好親自出馬。

  前院,雲樹看過舞曲目錄,又著人驗過樂器、舞衣等表演所需的東西,便將人招集了起來,讓根據舞曲目錄最後演一遍,她心中有數也好應對。

  萬事準備就緒,王府的人也來催了。雲樹帶眾人登車出發。

  一行人抬著箱子,在王府仆從的帶領下,從王府偏門進入後院。一路聲音悄悄,引得那仆從不止一次警覺的回頭看。

  雲樹態度“誠懇”的向那王府仆從解釋道:“經常習舞之人注重身姿輕盈,腳下輕無聲是常見的。讓大人受驚了。”

  那仆從對雲樹的主動解釋很是滿意,雖為王府辦事,但處事圓滑,人敬我一尺,也敬還回去。“咱不過是王府下人,如何擔得起一聲‘大人’?喚我林安即可。不過,美人居調教的眾美人兒身輕如燕,不愧為京城第一歌舞坊!”

  雲樹正欲客氣,忽聽一個女子挑剔的聲音傳來:“京城第一歌舞坊?”懶人聽書

  眾人仰首,假山上的涼亭中衣飾精美的丫頭們垂首恭立著,卻未見那說話之人。

  林安倒是機靈,小跑著去請安。

  “請側妃娘娘安。”

  纖纖玉指,丹蔻輕染,放下手中茶盞,向山下瞟了一眼,這才語帶慵懶道:“起來吧。”

  “謝側妃娘娘。”

  “這都誰啊?”側妃娘娘起身,披帛飄飄。

  “回側妃娘娘,這是聽從王爺吩咐,為給宴會助興從外麵請來的一眾舞女。”

  眾人也跟著請安。

  雲樹聽到環佩叮鈴作響,亭中人似乎走了下來,而後又聽到那聲音:“你們是美人居的?”

  雲樹低頭回道:“回側妃娘娘,正是。”

  一雙鞋頭綴著碩大南珠的朱紅繡鞋款款落在了她麵前,又轉回。

  “美人居?名字倒是不俗,隻是,不知是否名副其實?抬起頭來。”

  眾人依言抬頭垂眸,眼觀鼻,鼻觀心,任貴人打量。

  美人居眾人容色都是出挑的,那側妃娘娘聲音更是不滿意。“戴著麵巾是怎麽個道理?”

  雲樹回道:“回側妃娘娘,民女皮膚敏感,秋燥天幹,未避免犯病,特意遮上了。”

  側妃娘娘輕輕哼了一聲,“倒是嬌氣。你是管事?”

  雲樹本是與那仆從並行在前,那仆從跑去請安,就一個雲樹領先於眾人跪在前麵,又見她衣飾也莊重與眾舞女完全不同。

  “回側妃娘娘,正是。”

  “抬眼。”側妃娘娘吩咐道。

  雲樹依言抬眼,眸色平和,不卑不吭的望向眼前這個側妃娘娘。

  目光相接,兩人皆是微微一愣。

  風采卓絕的側妃娘娘——卓清妍盯著雲樹不再說話,周圍靜的怪異。

  林安上前道:“側妃娘娘,時辰不早了,宴會……”

  側妃娘娘微微皺眉,“帶她們先去吧,管事留下。本妃有一些歌舞問題向美人居管事討教一二。”

  林安雖覺有些為難,依然領命。雲樹示意眾人隨他先去準備。

  側妃娘娘屏退眾人方道:“摘下麵巾。”

  雲樹隻好依言行事。

  側妃娘娘莫名之火在心頭燒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回側妃娘娘,小女名叫雲姝。”

  “雲姝?”側妃娘娘冷笑一聲。“你來做什麽?”

  “回側妃娘娘,雲姝是帶眾舞女為王府宴會助興的。”雲樹麵不改色。

  “助興?不為別的?”

  “回側妃娘娘,並沒有別的原因。”

  側妃娘娘靠近,在雲樹耳邊低聲道:“雲樹與你什麽關係?”

  “回側妃娘娘,雲爺是我們東家。”美人居的東家是誰,隻要著人打聽就能知道,雲樹也未隱瞞。

  “是嗎?”

  “回側妃娘娘,是的。”

  “那個小混蛋,但還是喜歡把人家的姓都改成雲姓?”雲樹言辭恭敬,但惹得側妃娘娘語氣更不客氣。

  雲樹波瀾不驚,“回側妃娘娘,民女不敢揣摩東家。”

  側妃娘娘見這招不行,又道:“餘宏那個混蛋可要大禍臨頭了!”

  “請問側妃娘娘,他是誰?”

  此次來王府,本就有些被事態趕著來的,雲樹敏感的覺得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推著她來王府。此刻立於王府中,這種感覺愈發明顯。

  雲樹隻想著幕後的那一雙手,不想招額外的麻煩。卓清妍這般,像是不僅有著往日的恩怨,更有對美人兒的“嫉恨”。

  這些年自己容貌變化大,隻是一雙眸子有往日影子。這側妃娘娘並不確定,她就不承認,否則,照著側妃娘娘幼時的脾氣,絕不會輕易放她過去。權貴她見過不少,如今卑躬屈膝她也做的手到擒來。雲樹想到這裏,不由心中冷笑。

  王爺喜歡趙國美人兒。她容顏清麗,聰敏伶俐,舞姿招人,又傾心王爺,被寵了這許多年,如今又封了側妃。但是,男人嘛,總覺家花不耐看,院牆外的花更美。自進了京城,滿京城的花兒更是任君采擷。如今就連被偏寵的她都擔心寵愛不保,對這些外來的花兒,更是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