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一章:我懂你
  完顏滄月正要上車,卻撞上雲樹又下車。

  “怎麽了,眉兒?”

  “沒事。”雲樹盯著那個人,始終沒有轉移目光,她有些怕一眨眼,那熟悉的感覺就沒有了。

  雲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那人窩成一團,動也不動。雲樹輕輕探出手,拍了拍它,“喂?”

  那人依舊沒反應。

  雲樹將它翻過來,見它呼吸微弱,奄奄一息,雲樹更緊張了。剝開它滿頭的亂發,可是那人一臉髒汙,她看不出那人原來的容顏,可是那熟悉的感覺又多了一分。黑暗的鄉野村落裏,江雨眠就是這樣被她撿回去的。記憶竄上心頭,她的心狂跳。

  “看著它!看著它!”雲樹回頭衝完顏滄月道。

  那人幾乎是死人模樣,雲樹卻怕它跑了。她自己衝進藥鋪旁邊的客棧,抱起一壇酒就跑出來。店小二大叫著追出來,趙拓皺著臉上去替她付錢。

  雲樹將自己的麵巾丟進酒壇裏沾濕了,給那人擦臉。待滿臉的髒汙終於擦幹淨,酒氣熏的那人微微睜開眼睛。整個人都瘦的脫了形,眼睛也凹進眼殼中,那熟悉的感覺又多了一分,可她就是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鬱悶的雲樹按上了那人的腕子,眉頭一跳:是個女人!

  看臉,她覺得這女人大概在40到50歲之間,她認識這個年齡的女子並不多。

  雲樹給自己找到事情忙了。她把那個女子帶了回去,她也不在屋裏靜養了,做專職大夫給那個快要死掉的女人治病。

  “眉兒,你身子還沒好,讓大夫來守著她就好了。”完顏滄月關心道。

  雲樹盯著床上清洗幹淨的女子,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出年輕時的秀色,隻是整個人枯瘦的不成樣子,且病入膏肓。雲樹皺著眉頭道:“宏哥哥,你有沒有覺得,她有些麵熟?”

  完顏滄月搖搖頭,而後意識到這段日子以來,這是雲樹第一次不帶怨怪情緒的叫他“宏哥哥”。

  “眉兒~”

  雲樹並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在拚命去想這個女人是誰。從她九歲離京開始捋,這個年紀的女人,出現在堯關……

  忽然她驚詫的回頭看完顏滄月。

  “謝莞娘?宏哥哥,宏哥哥,你看她是嗎?”雲樹抓住完顏滄月的手臂,急切的想要他的答案。

  完顏滄月又上前兩步,細細看了看床上的女人,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似乎有那麽一點影子。”

  奄奄一息的女人被沐浴清洗一番,也沒有完全清醒過來。正好小丫頭端藥進來,雲樹試探道:“莞姨?”

  女人沒反應。

  雲樹又喚了幾句,依然沒反應。雲樹想了想,又開口道:“清妍,清妍,你回來啦?”

  女人的眼睛動了動。

  “清妍回來了!清妍回來了!”雲樹提高聲音喚道。“清妍!清妍……”

  女人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枯瘦的手如鳥爪一樣狠狠抓住雲樹的手,枯澀的聲音道:“妍兒?妍兒?”

  不知道奄奄一息的她哪來那麽大

  的力氣,把毫無防備的雲樹生生拽入懷裏,死死抱住。“妍兒~娘,娘終於找到你了……”

  女人哭了,雲樹的眼淚也給惹出來了。

  “妍兒,你為什麽不叫娘,你還在怨娘嗎?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雲樹偷偷抹了眼淚,拍拍謝莞娘瘦弱的肩頭道:“莞姨,是我,我是雲樹。您還記得我嗎?白樹村的雲樹啊。”

  謝莞娘鬆開雲樹,捧著她的臉看了半天,那雙眼睛啊,不是她女兒,不是她苦苦思念多年的女兒啊……

  “樹兒啊~你有沒有,有沒有見到我的妍兒啊?”謝莞娘哭的哀哀欲絕。

  “莞姨,自你們離開,我就再沒見過她了……”雲樹替她擦著眼淚,“莞姨,你身子弱,別哭了。我給你熬了藥,吃點,好嗎?”

  “我死都見不到我的妍兒,我還吃個什麽藥?樹兒,好孩子,我,能求你幫個忙嗎?”謝莞娘從被子裏掙紮出來衝雲樹跪在床上。

  “我都聽著,我能做到的,一定幫您,快別這樣。”雲樹將跪都跪不穩的謝莞娘扶回去躺好。

  謝莞娘抓住雲樹為她蓋被子的手,指甲都扣到雲樹的肉裏。

  “樹兒,你能不能幫我把妍兒找回來啊……她被真國狗擄走,她一定過得生不如死啊……樹兒啊,我這輩子就隻有妍兒一個……是我不中用,我沒有護好我的妍兒,讓她出了虎穴又入狼窩啊……樹兒,你答應我好不好,樹兒,我求你了……”

  病入膏肓的謝莞娘這一哭,差點就直接哭死過去,雲樹忙施針,才將她幽幽喚醒。

  雲樹哄道:“我幫你找清妍姐姐,你先吃藥,然後慢慢告訴我去哪裏找清妍姐姐,好嗎?”

  情緒稍稍平複的謝莞娘吃著藥才發覺,雲樹她不像個男孩子了,除了一雙眼睛,他不僅容貌不像男孩子,性格也不像!哪有一個成年男子,會因為她一個老女人的眼淚而哭紅了眼?

  雲樹紅著眼睛,細心的喂她吃完藥,回頭放碗時才發現完顏滄月還一直站在那裏。

  “宏哥哥,你先回去吧。”

  “眉兒,我有話跟你說。”完顏滄月上前去牽雲樹的手就往外走,雲樹回頭向謝莞娘說她去去就來。

  雲樹沒有掙開完顏滄月的手,她揉著自己的眼睛,跟在他身後,像個孩子,像在村子裏的時候……

  完顏滄月的手緊了緊。他舍不得撒手了,一直牽著雲樹的手回到她的院子。

  天已經黑了,雲樹身子未痊愈,也是要好好吃飯吃藥,補氣血的。讓人傳飯,完顏滄月才立住腳。心中萬千情緒的雲樹暗暗抹著眼淚,沒注意他停了下來,整個撞進他懷裏,被他溫柔抱住。

  “好眉兒,你母親不要你,我要你。別哭了。”

  雲樹哭的更厲害,邊哭邊捶著他,要掙開他。“你這混蛋,你又在這裏裝什麽裝?”

  完顏滄月努力抱住她。“我們都沒有一個好母親,我懂眉兒的傷心。”

  “你不懂!你不懂!你什麽都不懂!你隻懂你自己!懂你自己想要什麽!你就是個混蛋!

  混蛋!”雲樹哭道。

  “我混蛋!我混蛋!是我對不起眉兒。”完顏滄月用力的抱住雲樹。為了這個擁抱,這幾年,他做了多少夢啊……

  雲樹死命掙開他,紅著眼睛道:“不許你再抱我!你沒有資格!你這混蛋!”

  完顏滄月按住胸口的傷處,艱難道:“眉兒~”

  他身上的傷,比雲樹的重,雲樹的外傷好的差不多了,隻是血流的太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調養過來的。完顏滄月身上被貫穿的刀口就兩個,且位置都很要命。雲樹那一番鬧騰,讓他沒痊愈的傷發作起來。

  雲樹慌了,忙扶他在榻上坐下。一邊給他解衣服,看傷處,一邊罵他混蛋!

  完顏滄月覺得,即便被罵,心也是甜的。痛的心、肝都在顫抖,他唇角仍抿著笑。平日不苟言笑,越是艱難的時候,他卻越能能抿出一縷笑意,因為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能治愈所有的痛。可是,他卻一直對那個人那麽吝嗇。

  雲樹雖然罵著他,可是她的手都有些抖了,褪掉外袍後,她罵不出來了——血洇出來了,洇在白色的內衫上,刺的她眼睛疼……她剛才是昏了頭了!明知道他傷未痊愈,還那麽對他……不想讓他死在她手上,不想啊……要不是緊緊咬著自己的牙,她簡直就想呼救命了!

  過於緊張的她,頭有些隱隱的痛起來。她在心裏默念“不疼。不疼。不疼。”哄著自己泯滅對痛的感知。

  “眉兒,不要緊張。”

  “嗯。”雲樹麻木著自己的神經道。

  “眉兒,不疼的。”

  “嗯。”

  “眉兒,不走了好嗎?”

  “嗯。”

  雲樹埋頭忙碌,還與自己的頭痛做抗爭,根本沒聽完顏滄月話裏的意思。即便她是糊裏糊塗的答應了,他依然開心的不行。魚與熊掌他都想要!都想要!

  雲樹抹去汗水坐下,提筆寫方子,卻抹了自己一臉血而渾然不覺。

  一臉蒼白,痛的滿頭是汗的完顏滄月抬手想給雲樹擦臉,借著燈光看到雲樹的臉白的不行,額上一層的汗。驚訝之下捧住她的腦袋想要看仔細了。雲樹的頭被他一碰,痛的眼皮都在抽搐。

  雲樹咬著牙,無力的推開他的手。“你別動。”

  他身上的傷是想讓雲樹來醫,所以沒叫大夫來,可是這會兒他才發現雲樹的狀態很不好。顧不上追問她,抓起邊上茶壺就往地上砸,他也沒有力氣大聲喚人進來。尖銳的破碎聲將外麵的丫頭引進來。

  “王爺……”

  “快去叫大夫。”完顏滄月急道。

  丫頭聽到吩咐轉身就往外跑,去叫大夫。

  雲樹沒理會完顏滄月或小丫頭,咬著牙寫完方子筆被丟到桌子上,咕咕嚕嚕往地上掉,她也顧不得。

  兩張方子,她一張,他一張。

  “我沒事,隻是頭疼。我剛為你處理好傷口,你別動。”

  雲樹硬撐著起身,走到門邊,抓住門框穩住身子,閉著眼睛把方子遞了出去,“去抓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