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七章:逼親
  “眉兒,留在我身邊,好嗎?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再不丟下你。我們就像在村子裏的時候一樣,好嗎?眉兒……”

  完顏滄月的話讓雲樹想不起一絲村中的愉快記憶,她的腦中隻有眼前的這個人離開後,江雨眠的死和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宋均?按照宋均的性子,他是不會什麽都不做,安穩的在京城等她的……

  “你別說了。你一走再走,那些回憶,我從不想想起來,到徹底都忘了。我也不想再記起。村子裏的雲宅,已經被你的人屠了一遍。師父不在了,義父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而你成了真國二皇子。一切都回不去了。別再提了!”

  一番深情對怒氣之後,兩個傷員的身子均有些受不住,倚著床的兩頭微微喘息。

  往日不能談,現在不能談,以後更無從談起,他與雲樹變得沒有話說了。如果他與雲樹還有著那麽一絲絲的可能,那就是重新開始,從現在開始。

  “我不說了,你好好養傷吧。”

  雲樹巴不得他不說了,她滿心都是對宋均的思念。她仰臥在榻上想念宋均的點點滴滴的時候,完顏滄月來到她跟前。“這屋子留給你,我去隔壁院子,若有什麽需要,就去找我。等你好些了,我就帶你去看那幾朵雲……”

  雲樹回過神打量他的神色。

  完顏滄月對她笑笑,“我會照顧好眉兒的。”雲樹曾說他笑的好看,以後就多笑給她看。

  雲樹還沒想明白他是怎麽了?他已經緩緩的走了出去。

  完顏滄月每天來看她三次,陪她吃飯,用藥。除了溫柔的對她笑,並不再說別的,雲樹不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也不想去想,她隻想快些把傷養好。直到幾天後,完顏滄月把他威懾三軍的大胡子給剃了,重現年輕的容顏。

  雲樹有些驚異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終究什麽也沒說。

  “眉兒,這樣好看嗎?”完顏滄月含著溫柔的笑,問她。

  “你喜歡就好。”雲樹埋頭吃飯。

  完顏滄月有些失落,默默陪她用飯。

  這幾天他想了好多,雲樹喜歡什麽。那些年他每天把她當男孩子來訓練,即便時間填的滿滿的,她每天都會抽出來的一點時間,去寫那個黎歌的名字,那幾乎是她唯一的悠閑時間了。

  其他時間不是跟著他學兵書,就是跟著她義父學醫,管理田莊、盤賬……喔,過年的那幾天,卓淵會帶她去街上瞎混,每次回來她都很開心……年後的那幾天,她會撥弄幾天樂器……

  飯後,他又道:“我記得,眉兒好像喜歡樂器,這裏有把古琴,你看喜不喜歡?”

  完顏滄月拍拍手,小丫頭捧進來一架上好的古琴。雲樹雖然無心撥弄琴,可看到他殷切的目光,抬手撥了幾根弦,“確是把好琴。”

  “喜歡嗎?”

  雲樹收了手,“不喜歡。我隻想吃飽了睡,睡好了吃。”

  “你還想吃什麽?我讓人給你做?”完顏滄月並不氣餒。

  “想吃……”雲樹歪在榻上沒了聲音。想吃一個人做的魚……她從來沒想到,她會這麽想念宋均那個

  混蛋!

  完顏滄月等了半天,也沒聽句囫圇話,輕輕拍了拍背朝他的雲樹。“剛吃完飯,我帶你在院子裏轉轉,回來再睡吧?”

  “不想動。”

  “那我讀書給你聽吧?”

  不是那個人讀的。

  “不想聽。”

  “眉兒,你現在那麽討厭我嗎?”

  雲樹並沒有回頭看他。“沒有。隻是我有了想念的人。”

  完顏滄月屏蔽掉她話中的意思。“你在怪我帶兵攻打趙國嗎?”

  “嗯。”若是趙國安好,她現在哪用一身傷待在這裏?師父又何至於……

  “你替師父報仇了嗎?”當初他信誓旦旦的說要替師父報仇,隻是不是以師父若想的方式。

  “還,還沒。”完顏滄月第一次結巴了。

  他回到真國忙著贏得父王的信任,忙著掙軍功,站穩腳跟。朝堂之上他還未來得及動手,不然何至於有那麽大的功績,那些人還敢對他動手?若不是他的人及時的將嚴世真擄來,他也成一具屍體了。

  他的結巴也隻是一息的事,而後語氣沉重道:“眉兒,我一定會替師父報血海之仇的!”

  “你記得就好。”

  “眉兒,若不是你義父肯出手,我如今已是一個死人了。眉兒,好些年沒有見,你一點不想我,不想多看看我嗎?”

  “我知道你還活著。”

  “你的好,我從來都知道,一直都在我心裏。若我當初帶你走,我們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我後悔了……”

  雲樹忽然笑著從榻上起身,看著他不說話,隻是笑容極為諷刺,完顏滄月尷尬的說不下去了。

  “怎麽不說了?完了?”

  “眉兒……”

  雲樹打斷他的話。“其實,我羨慕你好多年。你一直都很清楚想要什麽。什麽都阻攔不了你去實現自己的想法。小時候,我以為我也有,那就是長大後,嫁給黎哥哥。失了那份婚約後,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

  我昏頭昏腦的什麽都願意給你,隻想留住你,給自己留個依靠。可你並不想要我,還擺出哥哥身份教導我,說天大地大任我遊。我聽了你的話,我去遊了。維翰哥哥求我帶他走,我沒帶,還對他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屁話,引著他一路走偏,直到死在我懷裏!

  我帶雨眠走了,把他當做一捧溫暖的光,把什麽都許給他,可隻到半路他就沒了。

  我的心有多累,就有多清醒的認識到我又被拋棄了。被我母親拋棄,被黎哥哥拋棄,被你拋棄……我在無邊的黑暗裏飄啊,飄,是義父哭嚎著喚醒我。

  義父被擄走,我不相信是你做的。可還就是你!你說義父回去找我了,我相信你。若我回去找不到義父……”雲樹紅著眼睛看他,“我一定會回來弄死你!”

  完顏滄月剛要張口,雲樹又道:“師父知道我這徒兒待他好,可我就是再好,也比不上在他心口插刀的你。師父是被你逼瘋,又逼死。你不去跪在師父麵前懺悔,同我談什麽後悔?我!早已經不

  是那個被你牽著鼻子走的小孩子了!”

  一席話,撕著喉嚨喝下來,雲樹原本慘白的臉竟然在怒氣的裹卷下染了層緋紅。

  完顏滄月徹底不說話了,默默的出去了。

  堯關靠北,都二月中了,桃花雪都化了,空氣還是冷的。窗戶的縫隙透進來絲絲縷縷的梅香,雲樹想出去看梅花,可是她尚未恢複的身子受不住,便拈了枝筆,用丫頭的胭脂,在窗紙上畫紅梅。

  身子好的這樣慢,都二十來天了,就連畫會兒花都覺得累,歇歇畫畫,畫完滿窗的紅梅,她憋不住脾氣,將胭脂盒和筆摔了滿地。

  發完脾氣,她就躺在榻上看她畫的梅花,眼睛逐漸迷離,一朵一朵紅梅如血色的夢,層層疊疊向她壓下來,她的眼皮終於闔上了。

  她睡的並不踏實,一會兒是義父遇到追兵受了重傷,一會兒是宋均被完顏澈抓住,受盡酷刑……眼淚流個沒完,卻發不出聲音,兩隻手在被子上又擰又抓。直到她的手被握住,人被攬入懷裏,她的噩夢終於隱退了,她終於安靜的睡著了。

  雲樹醒過來時,看到身邊的人,半天沒動,她以為她在做夢,用手狠狠捏住那人的臉,將那人從睡夢中捏醒。

  “眉兒,怎麽了?”

  雲樹鬆開手指,抬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她眼看著他的臉皮紅腫起來猶覺不解恨,還要再打,卻被握住了手。

  “眉兒你做噩夢了,喚也喚不醒你,我抱著你,你才睡踏實的。”

  “鬆開!”雲樹聲音冰冷道。

  完顏滄月鬆了手。“眉兒,你怎麽了?”

  “我的人呢?”

  “什麽人?”

  “雲嶺他們呢?”

  “在偏院。”

  “叫他們過來,我要走。”她這身子,跑不掉,可她又不能再待下去,她隻能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你傷還沒好,哪也不能去。”

  “二皇子這是要囚禁我?”

  “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就是非禮於我?”

  數年前她孑然一身,那時她可以許身於他,現在的她,早已經將今生來世全許出去。所謂哥哥一般的人,也全然不在乎她的名節!是啊,她,早就沒了名節了。

  她上次言辭鋒利,如刀如箭,把完顏滄月紮了個透,他半個多月都沒再來見她,再來就是這樣登場的!

  完顏滄月聽了雲樹的話,反而端正了姿態。“我想娶你,眉兒。”

  “我絕不會嫁你!”雲樹怒道。

  “你是同意的。”

  “我不同意!”

  “在我們成親之前,我不會放你走,我們成親以後,我更不會放你走。”

  聽到完顏滄月的話,雲樹徹底慌了神。“宋均在哪?他在哪?你把他怎麽了?”

  “你聽話,我就饒他一命。”

  “宋均寧願去死,也不會讓我聽你的話。雲爺寧願死,也不會允許一個男人逼著我成親!”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