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無人動黃昏
  遊廊盡頭,紫韻捧了本書在看,煥梨也坐在她旁邊探著腦袋,不時在書上指指點點,還像是與紫韻詢問或爭論些什麽。雲姝看到她們的好學樣子,心中也是喜歡。

  走近了,現那是她之前跟黎歌進行成語接龍比試,又為練習筆墨書法,將接下的成語一一寫下,而雲姝又增加一個環節,同時將成語意思快講給紫韻和明心。最後從成語接龍數量,成語書寫質量,最關鍵的是紫韻與明心識記的成語數量,來定輸贏。

  遊戲之後,紫韻很喜歡那些字跡漂亮,含義多樣,卻四字而列,極為端方的成語,遂悄悄將紙張收起來,加以裁割,合成一本書,還加了封皮,請雲姝給封皮題了字,可以說是一本成語集。

  “煥梨,你什麽時候開始也這麽用功了?”

  雲姝忽然響起的聲音將二人嚇了一跳,煥梨幾乎從坐的地方跳起來。回頭看到是雲姝,撫住胸口道:“小姐,您這麽靜悄悄的走過來,又突然說話,是要嚇死人的啦!”1ti1ti

  雲姝道:“我是看你們讀得太認真,舍不得打擾,又有事找你,”看到煥梨一臉不買賬的樣子,不由笑道,“好了,是我不好,嚇到你們了,我道歉,請煥梨姐姐饒恕。”捧手一揖下去。

  煥梨揚著下巴道:“這還差不多,像個知書識禮的讀書人,姐姐就不跟您計較了。”

  雲姝和紫韻看她的樣子,都笑起來。紫韻合上書,起身道:“小姐可是有什麽事吩咐?”

  雲姝朝她揮揮手,笑道:“沒什麽大事,隻是這是煥梨慣常喜歡的差事。煥梨,你去把張元叫過來。”

  煥梨快語道:“小姐可是想要出門?”

  “不是,我有一些話想要問他。”雲姝回身看看書房,“我在前院偏廳等著。”1ti1ti

  “好,我這就去。”煥梨最喜歡根據吩咐跑來跑去忙事情,這會讓她感覺自己也是很能幹的樣子,很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紫韻起身正要跟上雲姝,卻被攔住,“紫韻,你就在這裏吧。義父在裏麵,免得添茶要水找不到人。”

  紫韻看了看書房,便停了腳步。

  不多時,煥梨便把張元找了過來。

  張元作為最年輕的車把勢(他跟別人吹牛皮時,常常這樣稱呼自己),還沒有如此正式的被小姐叫來吩咐過事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雲姝對煥梨道:“煥梨,你先去外麵等著,我一會兒,還有別的事吩咐你。”

  “是。”煥梨退到廊下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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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姝道:“張元,你不必緊張,今天叫你過來,隻是有事情想要問問你。”

  張元恭敬道:“小姐,盡可詢問,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雲姝笑道:“那自然是好。我想問你,那日在街上遇到李公子的事,是你告訴黎哥哥的吧?”

  張元隻覺血脈一滯,想起今天宅中的傳言,隻覺頭皮麻。“小姐,確實是我嘴巴不嚴,說漏了嘴。”

  雲姝見他的反應有些異樣,以為是自己嚇到他了,便對他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怕。今天叫你來並不是為懲罰你的。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幫黎哥哥調查過那個李公子?”

  張元一聽不懲罰他,心中略一寬鬆,“小姐明察秋毫,我確實受黎公子要求,查過一些那個李公子的消息。”1ti1ti

  “李公子的名帖,你並沒有看過,你是怎麽打聽到那李公子的消息的?”

  張元老實交代道:“我們車把勢,平日裏也會聚在一起喝茶飲酒,一般情況下,家主的官職級別不同,也會在我們車把勢中間有所劃分。但是,老爺夫人和小姐一直是厚待我們這些下人,給的月錢豐裕,我也曾得機會,跟那高官之家的車把勢一起飲過酒。用心去打聽的話,還是能知道幾分消息的。”

  雲姝聽得直點頭,可不是如此。隻是這個張元的心思,過於活絡,還是需要震懾一下。雲姝冷下臉,看著張元道:“你倒是個懂得鑽營的!”

  “鑽營”可不是一個好詞,尤其是主子對仆人下評語,用這個詞,便有些不妙。

  張元惶恐道:“小姐明鑒,張元心中隻有雲家,斷不會生出別的心思。我隻是想更好的為雲家做事,所以才會做那些事。”1ti1ti

  雲樹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一心為雲家,做那些鑽營之事,也不是不可以。”

  “謝小姐寬宥!”張元抹過額上的冷汗。

  雲樹想了想道:“如今,我再交給你一件事,如果事情辦得好,回來有賞。”

  張元一聽有賞,心中一喜,“小姐盡管吩咐,小的必然盡心盡力。”

  雲姝如此這般的交代一番。又見張元言辭過於自信,唯恐他把事情辦砸了,又耐心吩咐道:“這件事很重要,不可眼高手低。為了能早日辦好這件事,我讓帆哥哥與你一起行事,力求全麵的掌握消息。”

  張元得了訓戒,低頭道:“小姐說的是,我一定認真對待。”

  雲姝對廊外喚道:“煥梨。”1ti1ti

  煥梨聽到叫她,立刻跑進來,“小姐,有什麽吩咐?”

  雲姝道:“你去把帆哥哥叫來,說我有事要交給他辦。”

  見煥梨出去,雲姝思量一下,又對張元道:“有件事情,我還要囑咐你。”

  “小姐請說。”

  雲姝道:“你也知道近來家中多事,前日又有賊人入牆,不免有些人心惶惶。你也是個聰明的,出門在外,更要清楚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免得給家宅招來禍事。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張元心道:這小姐和黎家公子還真是心有靈犀,這等交代都如此相像。“小姐放心。日前,黎公子以就此事叮囑過我,隻可與那些人談些他們家的事,不許與人談及雲家之事。”1ti1ti

  雲姝聽到黎歌已經事先吩咐過,心中暖暖的,不由對張元笑道:“如此便好。”

  “小姐,帆哥哥來了。”煥梨也跟著雲姝叫帆哥哥。其實雲姝這般叫,是為尊重雲帆的父親雲海這些年為雲家的付出,煥梨倒是實在的與雲帆平輩。

  雲姝道:“快請進來。”

  雲姝將事情與雲帆如此這般的又說了一遍,又道:“帆哥哥與張元在探查消息上,各有所長。帆哥哥,如何分配任務,你來安排。我希望你們通力合作,務必把事情做好。”

  “是,小姐,我們必認真對待此事。”雲帆道。

  張元也附言道:“我們必認真打探。”

  “為方便你們打探消息,”雲姝轉頭對煥梨道,“煥梨,你帶帆哥哥他們去賬房,說是我的話,讓賬房給他們每人支二十兩銀子,以作資費。”1ti1ti

  雲帆道:“多謝小姐。”

  “多謝小姐體恤。”張元喜道。這差事做好雖然有賞,但是他身上向來留不住錢,這時再去打探消息,確實有點不太好做。

  吩咐完事情,便讓煥梨帶他們去了賬房。

  雲姝步出偏廳,看太陽已經西墜,雖然顏色看起來愈的暖,可是風中的涼意卻多了些。愣了好久,握握自己的小拳頭,雲姝走進了正廳,給父親、母親和先祖上了香,便跪在父親、母親的靈前。

  “父親,母親,外麵天又要黃昏了,看起來燦爛熱烈,可我卻覺得冷了許多。以往,母親都會催著我添衣,我們一起在廊下看晚陽,那麽美好。那時候有母親在身邊,我從來感覺不到黃昏的風會多出涼意,而現在,我卻覺得黃昏的風那麽冷,一縷縷都像是在我骨頭上掠過去。父親,在您懷裏撒嬌賣乖的時光,孩兒永遠不會膩,可是,以後都沒有了。”1ti1ti

  “往日,孩兒隻顧著讀書、玩鬧,從來沒想到操持家事會這麽耗費心力。這些年父親母親護佑孩兒無憂安樂,孩兒還未能盡心盡孝,父親母親便永遠離開了。”雲姝紅了眼睛,哽咽道:“得父親母親這些年的悉心教導,又唯恐孩兒日後成長艱難,將孩兒托付給義父照看,義父對孩兒很好。父親母親放心,孩兒一定照看好雲家門庭。”

  淚眼朦朧的望著兩具烏黑的棺木,“孩兒會像父親交代孩兒的那樣,堅強起來。待孩兒處理好眼下這些事務,便送父親母親回老家入土為安,父親母親,且等上一等。”

  雲姝起身,把偏門打開,坐在蒲團上捧著腦袋,目光冷冷,安靜望著院子,“我們再一起看看這院中的夕陽吧。”背後的兩具棺木,像是她安穩的依靠,“我知道父親母親,並不舍得拋下我,一直都是在我身邊的。”雲姝指著台階下的玉蘭樹,汪著眼淚淡笑道,“父親母親,你們看,院中的玉蘭花打苞了,再過些日子就會開了。‘暗香浮動月黃昏’,這句詩果然寫的極好,是不是父親?隻可惜今天沒有月亮。”

  煥梨早已從賬房回來,見偏廳已經沒了人,正要往後院書房去,卻聽到正廳隱約有人聲,便輕輕走了過去,趴在門框上聽到雲姝在裏麵的自言自語,定在了那裏。

  不多會兒,雲姝又打開偏門,繼續自言自語。煥梨背依門框蹲坐,在廊下默默陪著她看夕陽,聽著她的癡語,心中暗暗道:“小姐,煥梨會一直陪著你。”

  “你坐在那幹什麽呢?”這個聲音是那麽的熟悉!雲姝激動得,幾乎就地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