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從天而降
  嚴世真一覺睡得好不酣暢。醒來時,下午的陽光懶懶的掛在窗欞上,院中一片寂靜,遠處似有隱約人聲。讓他想起在莽莽大山中采藥,山路盤繞轉換,林深路迷時,“雲外一聲雞”的親切。他不再是一個遊離之人,有了一個義女,有了一些醫藥之外的事讓他留步,人生似多了一味。想著想著,不覺笑了起來。

  嚴世真推門出來,見煥梨遠遠奔來。

  煥梨見了門前的嚴世真,小臉上的憂慮轉為從未有過的歡喜樣,加快步子趕過來。“嚴先生,您終於醒了!”

  “怎麽了,小煥梨,跑的這麽急?你還從沒有因為看見我,而有過這般歡喜的模樣。”嚴世真心情不錯,逗著這個平日裏風風火火的小丫頭。

  “嚴先生,小姐不讓我來打擾您休息,我是實在忍不住了。您快去看看小姐,她。。。”1ti1ti

  “眉兒怎麽了?”嚴世真一聽雲姝出事了,急急問道,可是未及煥梨答話,他已經大步跨出去,向前院奔去。

  剛剛立穩的煥梨,又像個小尾巴一樣努力跟上去,一邊跑,一邊補充,“小姐,小姐她像是魔怔了。”可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被嚴世真遠遠甩在後麵。

  嚴世真衝進書房,可是書房沒人,又再折回,向雲姝臥房衝去。煥梨遠遠向他示意,還在前麵。

  嚴世真會意,但是不是用步子跑了,而是飛身到前院。看嚴世真反應如此之大,煥梨吃驚不小,自己把話說得太急了?

  嚴世真來到前院,見到的場景讓他好氣又好笑。

  雲姝正在前院與李維翰話別,卻被煥梨說成十萬火急的樣子。1ti1ti

  嚴世真收住身形,見眾人都定在那裏,驚訝的望著他,有些尷尬,清清嗓子道:“那個,午休剛醒,鍛煉鍛煉。嗯,是這樣的!”伸手摸摸雲姝的腦袋,道:“眉兒,你沒事吧?”

  雲姝驚得張大了嘴巴,搖搖頭又點點頭,滿臉欽佩道:“義父好厲害!”

  嚴世真朝她聳聳鼻子,做了個鬼臉,回身把眾人打量一圈,立刻就認出了那個凶臉漢子。

  嚴世真飛身而至,把眾人皆嚇了一跳,尤其是那兩個傷痕累累的人。雖然雲姝已經讓人把他們背上的荊棘卸下來,又給上了傷藥。那凶臉漢子被揍得不輕,又沒有及時止血,即使後來給上了上藥,精神已經有些萎靡,想是失血不少。

  可是那熟悉的身形飛出,又見他與這雲家小姐關係如此之好,讓凶臉漢子心中立時警鈴大作。雖然自己已受公子的懲戒和雲小姐的寬恕,可這人,上次挨他的一腳,當時並不覺得有多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過了幾天了,依然沒好利索,讓他莫名後怕。1ti1ti

  嚴世真似見到老朋友一般,朝他爽朗一笑,“又見麵了!”

  凶臉漢子看了他一眼,沒敢作聲。而嚴世真一看那凶臉漢子的麵色,心下已知是被打得不輕,又瞟了眼雲姝和李維翰。“眉兒,你的傑作?”

  “義父覺得怎麽樣?”雲姝笑道。

  嚴世真皺了皺眉,淡淡道:“還不錯!解不解恨?要不要義父再幫你出口氣?”他話一出口,那倆漢子均是一哆嗦。

  雲姝的意思是,您看安撫工作做得怎麽樣?嚴世真的意思是,打成這樣,是你的傑作?

  雲姝見義父理會有誤,又見李維翰麵有尷尬,伸手拉了拉嚴世真的袖子,“義父,錯了。”

  嚴世真打量了雲姝與李維翰兩眼,似有領會,“解決好了?”1ti1ti

  “嗯。”雲姝肯定的點頭。

  “那便好。那個,煥梨還在後麵找我,我先過去了,你們繼續聊。”煥梨,這小丫頭話都說不明白,害自己這樣突兀的找來。

  見嚴世真離開,李維翰道:“這位先生身手如此之好,眼拙如我,上午竟然沒看出來。”

  雲姝笑道:“莫說李公子,我也是第一次見。”

  “多謝雲小姐款待,今日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雲姝笑道:“歡迎之至。”

  送李維翰一行人離開,雲姝回到了書房。嚴世真又在榻上斜躺,桌上一杯茶,熱氣嫋嫋。

  “義父。”

  嚴世真對她點頭笑笑。1ti1ti

  雲姝坐上小榻,示意煥梨也給她一杯茶。“義父剛才從天而降,讓眉兒驚為天人啊!”

  嚴世真皺眉道:“都怪煥梨,她急急忙忙去找我,話都說不清楚,我還以為是你出了什麽事。”

  煥梨道:“還不是您太關心小姐,沒等我把話說完,就急急跑去。這也不能全怪我吧?”

  原來義父著急慌張的從天而降是因為擔心自己,雲姝心中一暖,向嚴世真投去感激一笑。又道:“上午聽了義父的話,我想了好多,覺得義父說的有道理。所以午間那李公子又來時,便沒有叫義父,自己拿了主意。”

  嚴世真見雲姝聽進了他的話,心中高興,“孺子可教!說來聽聽。”

  雲姝便將事情一一講給嚴世真。1ti1ti

  嚴世真讚賞道:“做的不錯。”

  煥梨插話道:“我還是不明白。小姐為什麽那麽輕易就將這件事翻過去,還請那個李公子用飯?”

  雲姝故作高深道:“以後你會明白的。”

  煥梨聞言不由皺起眉頭,怎麽小姐說話不如以往敞快了?

  嚴世真笑道:“你學得倒是快!”

  雲姝麵帶仰慕的捧著小腦袋,趴在小桌上,望著嚴世真道:“多虧了義父指點迷津!我才能短時間便想通這其中的關節。”又忽然想起嚴世真剛睡醒,便道,“義父餓不餓?飯菜一直在給您熱著,要不要用一些?”

  “你這一說,腹中還真是有些空。”

  雲姝道:“煥梨,你去把飯菜拿來吧。”1ti1ti

  煥梨聽不懂他們的話,正覺得沒意思,聞言應道:“嗯,我這就去。”

  雲姝喝了口茶,眨巴眨巴眼睛道:“還有一件事,我一時拿不定主意,想來還是詢問義父的意見比較好。”

  “喔?盡管來問,義父就是為你解惑的智囊。”跟雲姝上的這些世俗人情課,她領悟力很強,嚴世真自然願意跟她多說道說道。

  雲姝聞言粲然,道:“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若我隨義父離家,這家中其他人怎麽辦?家中資財又如何安置才好?”

  嚴世真想了想,卻並沒有直接回答雲姝的話,而是問道:“眉兒可是有什麽想法?”

  雲姝道:“母親病的這些日子,用了許多湯藥,為求藥效,著意用了上好的藥材。我今日查看賬本,確實花費不少,而對於雲家來說,這些並不算什麽。我也曾隨義父在天橋下義診半日,對那些窮苦之人來說,看病、吃藥都是不小的負擔。”1ti1ti

  嚴世真看著她,示意她接著說下去。“那極好的藥材與普通藥材在本質上是一樣的,隻是在種植地,炮製、挑選上分出層級,藥效有些許差異而已,是吧?義父?”

  “奇哉!你不過就跟我義診了半天,怎麽會知道這些?”嚴世真覺得奇怪。

  “義父先說,是也不是?”

  “不同地域出產的藥材,藥性會有差異,而炮製方法不同也會影響藥效。那些精選的藥材不僅藥效會好些,而且形態也更為美觀,自然價格高昂。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嚴世真催促道。

  雲姝從榻上起身,轉到書房的另一麵,從櫃子中抱出一個書匣子,搖搖擺擺放到榻上。“義父打開看看。”

  “醫書?”嚴世真拿起一本,“有些竟然還是善本、珍本!這些是哪來的?”1ti1ti

  “我想,這些應該是父親這些年特意為義父收藏的,想您哪日來了,好送與您的禮物。前些日子,被我翻出來,囫圇吞棗看了些。今日就替父親送給義父。”

  嚴世真癡迷醫術,這匣中醫書還真有幾本是他多方尋找而不得的,現下如獲至寶,歡喜不已。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眉兒,你是不是還有話沒有說完?”

  雲姝笑笑,“沒什麽,隻是隱約有一個想法,還沒完全理清楚,容我想想再說。”

  “也好,也好。”嚴世真話是對雲姝說的,眼睛卻在醫書上舍不得挪開。

  雲姝本來是還有一些話想說,可是孟管家那邊還沒消息,一時,也沒法具體說明。雖然心中一團亂麻,還是先等上一等吧。見義父一心撲到了醫書上,便不再說什麽,自己也轉到書桌後麵,接著理賬本。

  煥梨捧來飯食,嚴世真隨意吃了兩口,又一心撲到醫書上。煥梨見雲姝在書案前擰著眉毛想事情,便收拾了東西,輕輕退出去。

  雲姝一邊理賬本,一邊費力的想,如何才能打動一個必須要打動的人?卻不想,想要做好一件事比寫好一篇文章難多了。難多了。雲姝越想眉頭越擰。想到這裏竟然忍不住歎了口氣,抬眼看到了捧著醫書愛不釋手的嚴世真,不由淡笑。

  笑著笑著,腦中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往日看的那些閑書裏,好像有一本叫《孫子·謀攻篇》,裏麵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這句話跳到腦子裏,雲姝覺得思維的閘門,好像被打開了。

  雲姝在心中又琢磨了半晌,覺得自己之前做得還不夠。起身便要叫煥梨,看到嚴世真看書正入神,便噤了聲,輕輕步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