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蘇記之劫(一)
  唐朝中後期藩鎮割據的根本是府兵製的消亡,募兵製的崛起。

  而府兵製消亡的根本,是世家門閥轉變家族正治策略所導致的。

  自漢末三國以來,豪門大族興起,為了在亂世中保全家族,各地的豪門大族紛紛修建城堡,廣積糧草,訓練田勇,這便是門閥的前身。

  魏晉時,朝廷實行九品中正製,世家門閥正式產生。

  在當時,皇帝若想統治治下土地,必須要有各世家的支持,因為各個世家維護著各地基層的安穩,這也是‘王與馬,共天下’的由來。

  地方不聽皇帝的,這皇帝還是皇帝嗎?

  在當時,門閥世家不僅掌控者地方的自治,更是掌握著官員的選拔,‘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說得就是在朝的高官、把持朝政的大員都是產自世家。

  世家門閥為了維護自身的利益,實行聯姻的舉措,到唐朝時五姓七望足以對抗中秧朝廷,唐太宗不得已下令禁製各大門閥互相通婚,並采用科舉製,扶持新興家族以與抗衡。

  雖然後世對科舉製的評價是提拔了寒門子弟,消滅了門閥世家,但在唐朝,門閥世家還是有的,以至於有唐一朝,一半以上的官員都出自門閥世家。

  直到黃巢起義,唐朝的世家才逐漸式微,到北宋建立,門閥世界徹底退出曆史舞台。

  但世家滅亡的原因,卻不是科舉製放開了做官途徑,而是世家轉變了家族策略。

  如前文所說,門閥世家雖然是地方上的土皇帝,但是這土皇帝也不是這麽好當的,不僅要安穩好家族在地方的統治,更是要負責地方的各種事項,包括吃穿用度、人力物力、田勇的操練。

  這也是府兵製強盛的根本,兵源來自各大世家治下的富農,平日理農,戰時集結,兵農合一。

  而唐太宗延續隋朝的科舉製,讓各大門閥世家看到了另一條不一樣的道路,隻需要把書讀好,考試考好,就可以在朝中做大官,一樣可以在朝廷中活的話語權。

  在當時,全國上下的書籍有八成以上掌握在門閥世家手中,若說教書育人,再沒有人比他們更有發言權了。

  換句話說,在當時,門閥世家的師資力量無比雄厚,寒門通過科舉能出一兩個官員,世家門閥就能通過科舉出一二百個官員。

  所以在唐朝,科舉製並沒有消滅世家,反而讓世家更加的壯大。

  如此有著這般便捷的道路,各大世家門閥為什麽還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在地方的治理?直接做好學問不就得了?

  於是乎,各大世家紛紛放棄維係地方統治,節省大比開支,舉家遷居到長安城,從原來可以對抗皇權的存在,變成了大唐官僚的一部分,融入了皇權。

  世家們雖然獲得了更快的升官渠道,卻也放棄了地方武裝,門閥世家不再保護治下的農戶,土地兼並加劇,大量農戶脫逃,府兵製就此沒落,以至於唐玄宗時‘折衝諸府,無兵可交’,不得已,唐玄宗隻得起用募兵製。

  募兵製的起用,效果很是明顯,開元盛世,大唐的菌隊所向披靡。

  但唐玄宗走了一步臭棋,就是設立節度使。

  安史之亂之前,節度使僅用於邊陲菌鎮,安史之亂之後,各地藩鎮林立,節度使這才遍地開花。

  以前的世家門閥雖然實際統治地方,但畢竟數量多人員雜,等到節度使一職出現後,才是真正的將兵權匯聚在少數人手裏,也就是說,即便沒有安史之亂,唐中後期也會逐漸出現地方不聽中秧號令的情況。

  安史之亂之後,雖然朝廷威信大減,但還是名義上的朝廷,世家門閥雖然失去了地方的武裝,但為了自身家族利益,他們還是願意同朝廷同舟共濟的,且他們自身還有龐大的姻親往和關係網,許多世家望族的子弟都是先在藩鎮當官,有所建樹之後在入京升職。

  可以說,一定程度上,在黃巢之亂前,世家門閥反而穩定了大唐中秧朝廷對地方的統治。

  但黃巢之亂是一個巨大的分水嶺。

  公元880年黃巢攻入長安,開始對長安進行清洗,當時幾乎全國的門閥世家都已經移居到了長安,世家望族在劫難逃,幾乎被屠滅幹淨,即使僥幸逃出了一兩個,也對大局產生了不了影響。

  公元883年,黃巢在離開長安之前,再一次破壞了這座城市,至此大唐朝廷威信全無,世家門閥也消散一空,各地藩鎮沒了以往各個世家間的姻親聯係,開始各自為政,變成了割據戰亂的局勢,20多年後唐朝滅亡。

  唐滅亡之後,五代十國延續之前的格局,戰亂割據加劇,最終演變為‘有槍就是草頭王’和‘皇帝輪流轉,明年到我家。’的情形,菌隊成立最大的話語權,直到宋太祖趙匡胤平定中原,這才製住戰亂。

  可這也是暫時的,北宋建立之初,北有契丹南有大理,河西之地還有一大部分麻煩事,可謂是強敵環立。

  但趙匡胤怕五代十國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便杯酒釋兵權,開始啟用文官。

  趙匡胤死後,宋太宗得位不正,為了能坐穩皇位,大肆重用文官,設立了多種官職,以文抑武,終宋一朝,冗官的源頭就在趙光義。

  扯遠了,吳言一時思緒飛轉,竟然想到了宋朝,不管大唐今後如何,他今天要先保證自己周全才行。

  停下腳步,吳言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到永陽坊內一處荒廢的巷子中,巷子的尾端是一處不知停用多久的水井。

  長安建於隋朝,初建時,城內人垃圾及排泄物隨意丟棄,導致長安地下水受到汙染,後來汙染加劇,長安便廢棄井水不用,改取外河清水。

  眼看自己暫時安全,吳言鬆了一口氣,此時乃正午,氣溫是當天最高的時辰,許多無家可歸之人都在坊裏的兩邊接道上曬著太陽,不過時不時的仍有冷風吹過,凍得人一哆嗦。

  此坊就是長安城的西南角,坊邊便是城牆,居住率更是遠遠低於昌明坊。吳言隨意找了一間廢棄的院子,探查了一圈,確認安全後掩上院門,開始轉修北溟神功。

  聖心決能治傷活命,但發展潛力卻小於北溟神功,既然已經暫時安全,吳言便著手提升實力,此位麵平淡無奇,沒有仙俠元素,看來自己還得先凝結氣血內丹。

  …………………………………………

  再說葛小五,親眼見到吳言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自己眼前,很是不敢置信,望了望手裏的繩子,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巷子,追上了車隊。

  “怎麽這麽快?不對,小六子呢?”齊老三見葛小五一人回來,且手中拿著繩子卻不見了就知道不對勁,連忙發問。

  葛小五一陣為難,皺著眉不知道該怎麽說,後見齊老三催促得緊,便道:“小六子他一下子跑沒影了,在跑之前,小六子讓我給咱們頭帶句話,說說咱們運的墨有問題,能燒著,還說今天長安中有人要利用咱們的貨去為害聖人,到了交貨地點,那幫歹人就會殺咱們滅口,讓咱們趕緊報官。”

  “這小子,真不讓我省心,等一會交完貨咱還得滿長安去找他,本來還打算去找個澡堂子好好泡泡身體,這下可好!”齊老三低聲罵罵咧咧。

  “三哥,你說小六子說得,能不能是真的啊……”葛小五想了想低聲問道。

  “他失魂腦子糊塗了,你腦子也失魂了?趕緊趕車!”齊老三低聲嗬斥葛小五。

  越接近昌明坊人就越少,進到昌明坊內,放眼解釋破敗之景,蘇記車隊加快了速度,午時八刻前後也就是12點45左右,車隊終於抵達蕭歸預想準備的藏身大院外。

  車隊長終於鬆了口氣,道:“可算是按時趕到了。”

  齊老三點點頭,接口道:“這一路從延州緊趕慢趕,你看這些馬,累壞了。不止馬累,小六子更是直接患了失魂症,本來還打算卸了貨點完割單之後找個澡堂子泡泡澡,現在倒好,等一會還得去找小六子。”

  “小六子呢?你沒看住他?”

  “嗨,可別提了,失魂症,滿嘴的瘋言瘋語,說咱這批貨的東家是……”

  齊老三還沒說完,李記大院的房門突然打開,一名眼窩深陷身材肥碩的外族人士走了出來,正是蕭歸的手下伊利。伊利打量了他們兩眼,問道:“蘇記車行的?”

  車隊長點點頭,插手一禮,剛要出言想問,那伊利臉上微微一笑,衝著大門歪了歪腦袋,說道:“請吧。”

  車隊長和齊老三對望一眼,吩咐其餘夥計把車拉進院子中。

  走進院中,車隊長一眼就看出蕭歸氣度不凡,看起來是這家的主人,上前插手一禮,笑道:“這位大郎,蘇記車行,不辱使命,總算是趕到了,時辰也剛好,正好在上元節當天將貨物運抵。”

  蕭歸麵無表情,微微點頭,道:“院子不大,請兄弟們把馬車停靠的緊湊一些。”

  車隊長笑了笑,道:“請放心,我們蘇記車行就靠趕車吃飯呢,錯不了。”說完這話,他有從腰間取出一包薄荷葉,遞給蕭歸:“這是產自江淮的上等薄荷葉……對了,還沒請教尊駕怎麽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