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血染大殿
  十鞭之後朱亮祖終於也撐不住昏過去了,但是侍衛卻沒有就此停手,因為朱元璋還沒喊停呢。

  鮮血染紅了金鑾殿,坐在前麵的那些文官大部分沒見過這種場麵,血腥味熏得他們有些人以袖掩麵,不忍再看。

  堪堪又打下去十鞭,朱元璋才讓侍衛停手,此時朱亮祖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最讓人感到可怕的事情是,在整個鞭打的過程中,自始至終朱元璋的臉色就沒有發生過變化,仿佛就是在看兩個沒有生命的物件一樣。

  “永嘉侯怎麽連這幾下都撐不住?這倒是怪朕考慮不周了,你們把他帶下去安葬了把。”

  眼看朱亮祖還剩兩口氣,朱元璋竟是直接用冰冷的聲音宣判了他的死亡,頓時驚得把眼睛都睜大了。

  “陛...陛...”

  一口氣沒導過來,竟直接背過氣去,死不瞑目。

  朱元璋有些厭惡地揮了揮手,示意侍衛趕緊把屍體拉出去。

  “慢著。”

  侍衛們剛想把癱成肉泥狀的朱暹抬起來,就聽朱元璋說到:“朕賜的免死鐵券可保不了他兒子,你們把朱暹剝皮實草以後,掛在聚寶門內的牌坊上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朕是怎麽處置這樣的人吧,以儆效尤。”

  “遵命。”

  朱元璋在整治這些貪官汙吏的時候,手段狠辣的像一個惡魔。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詩不僅能用在處理後宮問題上,帝王在麵對自己昔日的那些戰友、國家的功臣的時候也同樣能做到冷酷無情。

  接過老太監呈上來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後說道:“刑部尚書呂宗藝聽旨。”

  “臣接旨。”

  “以後凡公侯等官,非奉特旨,不得私役官軍”;

  “凡功臣之家管莊人等,不得倚勢在鄉欺毆人民,違者刺麵,劓鼻,家產籍沒入官,妻子徙置南寧”

  “凡公侯之家倚恃權豪,欺壓良善,虛錢實契,侵奪人田地,房屋,孽畜者,初犯免罪附過,再犯住支俸給一半,三犯停其祿,四犯與庶民同罪。”

  這是朱元璋早就擬好的法令,

  文武百官聽了之後無不震驚,能看得出來朱元璋這回是下了決心要好好整治一下朱亮祖的這種情況了。

  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朱亮祖絕不僅僅隻是一個個例,那些王公貴族或多或少都會出現這樣的現象。有時候就算並不是他們本人授意的,但他們手底下的人仗著主人的權勢,難免就會變得驕縱起來,一些不法事也是時有發生。隻不過是官府不追究,百姓不敢言罷了。

  朱元璋把法令交代完之後才重新在龍椅上坐了下來:

  “這個事就差不多到這裏吧,朕也借著這次的事警告一下你們,如果有人在私底下也做了和永嘉侯做的類似的事,那最好不要讓朕知道,否則會有什麽下場你們今天也都看見了。”

  此時朝堂上的空氣壓抑到了極點,此時就連平時懟天懟地懟空氣的禦史們現在也都不敢說話了。而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朱亮祖的事還不是今日早朝的終點,隻聽朱元璋驀地張口說道:

  “阮畯,朕怎麽聽說前幾日你把趙本去、李冕、薛禮都叫到你那裏去了?怎麽,是有什麽事在朝堂上不方便說,非要下了朝在自己家裏說嗎?朕倒是也想知道知道你們一塊商議了些什麽。”

  這事是怎麽被皇上知道的?阮畯直接被朱元璋的這句話嚇得臉都白了。

  “你可知大明律上結黨營私是什麽罪?”

  阮畯顫顫巍巍地回答道:“交結朋黨紊亂朝政者,皆斬。妻、子為奴,財產入官。”

  “好,不算是白坐在吏部尚書這個位置上,那你對此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陛下臣冤枉啊,臣隻是叫幾位大人來我家中品嚐一下新采的茶葉,並非是在商談公事。”

  “哦?難道是朕錯怪你了?趙本去,你來說說阮大人說的可是真話?”朱元璋的語氣頗具玩味,就像是貓在戲耍耗子一樣。

  阮畯心想“壞了!怎麽連這麽詳細的事情都傳出去了,這要是趙本去隨便推自己一把的話,自己不就徹底掉到懸崖底下了嗎?”

  趙本去出列回答說:“回稟陛下,阮大人當時邊喝茶邊說了一些對於取消丁稅的看法,臣在聽到之後便迅速離席了,關於臣走之後的又發生了什麽事,臣就不清楚了。”

  “哈哈,阮畯,你說說你啊,當天朕在朝堂上讓你們說的時候你們沒一個人站出來說。看來比起跟朕說,你是更喜歡在家裏發表看法是吧?”朱元璋的聲音震得整個房梁都在顫。

  阮畯知道自己再不做點什麽就可能要和前邊的朱亮祖一塊下葬了,於是趕緊給自己的“心腹”李冕打眼色,希望他能幫自己說說話。

  可惜李冕本來就沒拴在他那條船上,此時再不跳車就要跟著一塊到火葬場了,於是他站出來不留情麵地說道:“阮大人以品茶為名,實為邀請我等商議如何反對取消丁稅一事,趙大人走後,臣與薛大人苦苦相勸,可惜最終也沒能成功。”

  李冕在說完之後瞥了一眼薛祥,他相信薛祥能看明白局勢。這個時候要是不趕緊和阮畯掃清關係,那絕對是這個人腦子出問題了。

  “你...”阮畯被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出所料,薛祥也立馬跳了出來:“正如李大人所說的那樣,臣沒能把這件事及時匯報給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撲通

  阮畯終於站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剛才阮大人自己不都說了按照吏律應該如何處理嗎?”

  禦前侍衛都看愣了,這前麵才剛殺倆,這麽快又來?

  “陛下,臣知錯了啊!陛下!”

  千金難買後悔藥,阮畯要是早知道朱元璋消息已經靈通到了這種地步,他是絕對不會去作這個死的。

  “拖下去吧。”

  朱元璋擺了擺手,隨後閉上了眼睛,就這麽一直聽著阮畯的叫喊聲變得越來越遠。可能是連著殺了三個人有些累了,朱元璋的聲音弱了很多:

  “吏部尚書就由李信接任吧。”

  站在百官隊列裏的吏部侍郎李信沒想到自己這麽突然就被升官了,一時間有些悲喜交加。

  “朕隻提醒你一件事,時刻不要忘了阮畯是怎麽掉腦袋的。”

  “臣必將時刻謹記於心。”

  “好,眾愛卿沒什麽事就退朝吧,朕有些乏了。”說完也沒等回複便站起身來,往內庭走去。

  “還望陛下保重龍體,注意休息。”

  哪裏都有愛拍馬屁的人,隻不過朱元璋就像是沒聽到一般,連頭都沒帶轉一下。

  回到乾清宮後,朱元璋腦袋剛一沾枕頭就睡著了,等他再睜眼的時候已是下午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一直在床邊侍寢(搖扇子)的宮女們見朱元璋醒了,趕忙回答道:“回陛下,此時該是申時一刻。”

  朱元璋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輕輕地甩了甩頭,因為他感覺自己的頭有點昏昏沉沉的:“朕居然睡了這麽久。”

  “奴婢猜測這定是因為陛下平日裏為天下百姓操勞過多,身體吃不消了。”有機靈的宮女搶先回答道。

  朱元璋一邊被服侍著穿衣服,一邊接過宮女遞上來的漱口水含了一口,隨後又把漱口水吐到了專門的木桶裏,接著拿過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水。

  “去把太醫叫過來吧,朕覺得有些不舒服。”

  宮女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立馬就有人退出寢宮去通知這件事情。不一會當值的太醫就顛兒顛兒地趕了過來。

  “參見陛下。”

  “免禮吧。”

  中醫講究一個望、聞、問、切,老太醫一瞅見朱元璋就發現他麵色發紅、額頭滲汗、氣息有些急促,他心裏大概就有個數了,更具體地還需要通過“問”和“切”進行判斷。

  “敢問陛下是哪裏感覺有些不適?”

  “頭有些沉,口還特別的渴,剛才喝了好幾杯水也沒有緩解。”

  “還請陛下把手伸過來,臣幫陛下號一號脈。”

  三分鍾之後太醫把手伸了回來:“陛下這應該是內傷七情或外感六淫,致使水火不相既濟,心火內熾,擾亂了心神。這有可能是因為陛下因情誌抑鬱化火,致使火熱之邪內侵所導致的。”

  朱元璋在太醫說病因的時候,有那麽一秒鍾動了殺心。

  號了下脈,你就知道朕因為心煩意亂而生病了。這要是被說出去,大臣們自然會聯想到自己是因為今天大開殺戒而心情鬱悶的,這樣的話朕還有威嚴存在嗎?

  不過看到太醫那白發蒼蒼的模樣,朱元璋又把刀放了下來。“算了,醫者仁心,畢竟是為朕治病的,但他要是亂嚼舌根的話...”

  老太醫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了,繼續非常誠懇地說道:“陛下一定要保持心情舒暢,千萬避免情緒大起大落,飲食要忌辛辣油膩。臣給陛下開個方子,陛下修養三日即可恢複了。”

  “朕知道了,辛苦你了,還望太醫不要把朕生病之事說與他人。”

  “微臣明白。”

  “那就下去吧。”

  “微臣告退。”

  朱元璋當晚就灌了一大碗冰鎮綠豆湯下去,身體裏的火氣頓時就消下去不少,但他的心病還是沒能解開。

  本來關於阮畯這事,他是沒打算今天就動手的。而且朱元璋隻打算把他官爵削了之後流放到邊疆就完了。然而先處理完朱亮祖的事以後,朱元璋就感覺自己心裏有一團火在燒,還越燒越旺。

  “若是那些大臣能就此收斂,也沒白費朕這番辛苦。”

  拖著稍微痊愈的身體,朱元璋又來到了禦書房開始批閱奏章。奏疏不會因為生病就減少,這種小病還阻擋不了他繼續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