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為緣人間幾輪回
  這世界上隻有你能扶持我,懂得我,激勵我,在我做錯事的時候改正我,開心的時候一起開心,難過的時候你也盡量讓我開心,你是我性命裏的一局部,假如能夠選擇,我真的不想和你告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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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明·齊王本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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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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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四十五年(1554),紫禁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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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輔嚴嵩和內閣成員許讚、張治、李本、徐階急匆匆下了車,也不及細說,五位閣臣跟著傳旨太監一溜小跑進了乾清門。早已守候在門口的太監孫彬把五位內閣大臣領進乾清宮,來到正德皇帝的寢殿東偏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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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東偏室此時正沉浸在一片淒涼之中,已從豹房搬回這裏的正德皇帝,躺在臥榻上昏迷不醒,身子時不時地抽搐幾下。此時他眼睛緊閉,大張著嘴,嘴角泛著白沫,一個小太監跪在旁邊,不停地絞著熱毛巾替他擦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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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榻內側,懸起一道杏黃色的帷簾。齊王朱厚煒坐在榻邊,夏皇後與劉貴妃坐在帷簾裏頭,緊靠著正德皇帝的頭部。皇太子朱載康緊挨著齊王,不過,他是站在帷簾之外的,靠近正德皇帝的身邊。他盯著不停抽搐的父皇,臉上既驚恐又悲痛,眼眶裏噙滿了淚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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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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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煒抑製不住悲痛,一聲大喊,頓時老淚縱橫。此時,隻見得正德皇帝的眼皮動了動,他仿佛有所知覺,微微張了張嘴。這一微小的變化使在場的人都感到驚喜,他們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皇上,屋子裏死一般地寂靜。恰好此時,嚴嵩一行五人匆忙走進東偏室,連忙跪到禦榻前磕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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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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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是嚴嵩與幾位大臣一同喊出,五人不似朱厚煒這樣忘情,而是吞聲啜泣。這時候,正德皇帝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看到五位內閣成員進來,艱難的說出幾個字:“二弟,讓他們宣旨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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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煒點點頭,他拭去眼角的淚水,麵含憂戚的吩咐肅手而立的司禮太監孫彬:“聽皇上的。請諸位閣老聽好,孫彬宣讀陛下遺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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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彬揖手一禮,然後趨前一步,將早在手中拿好的一軸黃綾揭帖打開,清清嗓子喊道:“請皇太子朱載康接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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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已經三十七歲的朱載康早已經泣不成聲,兀自悲傷中,倉促間不知如何應對。夏皇後從旁輕輕推了他一把,他這才醒悟,從朱厚煒身後走出來,麵對正德皇帝跪下,磕了幾個頭後握住正德皇帝的手,哽咽著喚聲“父皇”,已是淚如雨下。正德皇帝伸出手艱難的擺一擺,說道:“好孩子,別哭!接旨吧。”臉上露出微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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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彬念道:”皇上遺詔!與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應禮儀自有該部題請而行。你要用賢使能,無事怠荒,保守帝業。”念畢,孫彬把那軸黃綾揭帖卷起紮好,恭恭敬敬遞到朱載康手上。正德皇帝招招手,斷斷續續的對著太子又說了一句:“做……做個好皇帝!善……待你……你的兄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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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父皇!孩兒記住了。”皇太子向父皇磕了頭,抹幹眼淚。依舊回到齊王身邊站好。孫彬又抖開另一軸黃綾揭帖,說道:“這是皇上給內閣的遺囑,請嚴嵩、許讚、張治、李本、徐階五位閣臣聽旨。”說罷,轉過身來,清了清嗓子,朗聲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一代令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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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孫彬讀完聖旨,五位內閣大臣已經是淚流滿麵,首輔嚴嵩往前膝行幾步,雙手接過聖旨,重重磕頭。與眾大臣齊聲領旨。朱厚照臉上突然有了些紅暈,他艱難地抬起手揮揮,對眾人說道:“好了,你們都是朕的肱骨,不必悲傷,辦好自己的差事。都出去吧!齊王留下,朕有話跟齊王交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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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眾人退出殿外,朱厚照的精神突然有了一些起色。他微微睜開眼,伸出一隻手握住朱厚煒的手,氣息微弱的道:“老二,朕這次恐怕不成了!這輩子有你相伴,朕沒什麽好遺憾的。後麵其它的事情拜托你了。”朱厚煒知道他這是回光返照,此時熱淚盈眶,輕輕握住這個大哥的手輕輕點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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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長長出了一口氣,艱難的說道:“朕知道自己任性,這幾十年累著你了,還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朕知道不算個合格的皇帝,到頭來回想,這輩子做錯了不少事,有很多事或許是不必發生的。嗬嗬,也許將來會有人認為朕是個荒淫暴戾,怪誕無恥,是少見的無道昏君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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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煒哽咽道:“大哥,你錯了!你是一個好大哥,也是一個比唐太宗更偉大的皇帝!隻要小弟還活著,我就絕不允許有人這樣詆毀你。我要親自給你立傳。你根本不知道你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什麽?你為我們這個民族打下了如此厚實的基業,你才是這史無前例的千古一帝!唐太宗跟你提鞋都不夠。”<r />

  <r />

  “嗬嗬,”朱厚照似乎精神好了一些,他自嘲道:“你這樣說,朕心裏歡喜。朕做過什麽,朕心裏很清楚。用不著給朕臉上貼金,該咋樣寫就咋樣寫,沒必要掩飾。朕就朕,從來就沒有服過輸。哪會怕別人誹謗。朕心裏明白,沒有你在山東打下的基礎,朕根本開創不了如今的局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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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大哥,你沒必要妄自菲薄。在我的心中,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沒有你的包容,我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如今的成就。”朱厚煒堅定的說道,“大哥,我不管別人怎麽說你。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大哥!你實際上是生錯了時代。你追求個,追求自由,為人平易近人,心地善良,放在我來的那個時代,就是極具個性色彩的一個好男人,偉丈夫!小弟我從不懷疑。如果你能去我來的地方,絕對也能夠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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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說的是仙界嗎?朕這次會不會去那裏?”正德皇帝仿佛打了一針強心針,精神一振,竟然有了幾分力氣,在朱厚煒幫助下,支撐著坐起來斜靠在枕頭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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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會的!那裏最需要你這樣優秀的人。”朱厚煒鄭重其亊的點點頭,寬慰道,“大哥,我敢保證。你去了那邊,憑著你的魅力,肯定特別招女孩子喜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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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仙女麽?都跟朕說說仙界的事情,仙界的美女很多嗎?”正德皇帝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渾濁的眼睛裏竟然閃出了小星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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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煒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有很多啊!你肯定會喜歡那個世界的。尤其像你這樣有個性的大帥哥,特別受歡迎。那些美女真的很美呀!很多美得不像話。我告訴你啊!仙界有十大美女,有範冰冰、迪麗熱巴、楊穎、楊冪、關曉彤……”朱厚煒如數家珍,一一介紹那些回憶起來的美女名字,隻見正德皇帝臉上帶著微笑,但紅暈漸漸消退,已經閉上了雙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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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煒摸到正德皇帝腕部的脈搏,霎那間,兩行淚水從眼中噴湧而下,朱厚煒輕拍正德皇帝的手哽咽著道:“朱厚照,一路走好!你是一位好大哥!最偉大的皇帝陛下!來生我們再做兄弟……”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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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四十五年八月十九未時初刻,公元1554年9月11日下午14點01分,正德皇帝於乾清宮駕崩,終年六十三歲。天下大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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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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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洪憲元年(1555年),四月初五。新皇帝登基第二天,胡宗憲遵旨前往天壽山視察大行皇帝的寢宮工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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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憲,1512年11月4日出生,今年四十三歲。字汝欽,一字汝貞,號梅林,南直隸徽州府績溪縣人。是新皇帝身邊的紅人,也是大明帝國史上最年輕的內閣成員,看看他的履曆,也實在讓人瞠目結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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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二十八年(1538年)戊戌科進士。正德三十年(1540年),授益都知縣,屢決懸案,平反冤獄,破白蓮教妖案獲朝廷嘉獎,晉三級。正德三十八年(1547年),任呂宋知府,次年擢南洋道監察禦史。正德四十年(1549年)接替嚴嵩任南洋總督,翌年平定蘇門答臘回教叛亂,再次得到朝廷的嘉獎。正德四十五年(1554年),授文淵閣大學士,出任兵部尚書,入內閣,擢任軍機大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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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隊出了德勝門,眼見沃野平疇,青蔥一片,不覺心中一爽。從正德皇帝犯病到去世,差不多也有大半年時間了,胡宗憲一直鬱鬱不樂,這是因為最近他與首輔嚴嵩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雖然嚴嵩這幾天屢屢作出和好的姿態,但胡宗憲心底清楚,這隻是嚴嵩害怕他與新皇帝的關係太好,而做出的防範措施,並不是真正地摒棄前嫌,因此也隻是表麵應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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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胡宗憲和嚴嵩兩個人本來關係不錯,嚴嵩一直是胡宗憲的老上司,當年他還是接得嚴嵩的班出任呂宋總督,成為了朝廷的二品大員。可是進入內閣後,嚴嵩剛開始拉攏他,對他比較客氣。後來也許是兩人的執政理念完全不同,或許還有其他原因。反正兩個人的起了齷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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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嵩這個人喜歡拉幫結派,胡宗憲很看不慣這一點。他知道是自己因為不願意加入嚴嵩的小圈子,得罪了嚴嵩。反正從他一入內閣,嚴嵩就處處針對他,一副不把他趕出內閣就不罷休的架勢。總之,如今兩個人尿不到一起去。這件事在朝中也不算什麽秘密。他們兩個人的矛盾不僅順天、應天兩府的官員們都已知道,甚至那些退休致仕的官員也耳聞其詳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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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這些煩心事,本來心情好了很多的胡宗憲歎了一口氣,更加覺得心中煩悶。這些年也不知怎麽回事。氣候一直反常,時為初夏,天氣就悶熱無比。熾烈的陽光無遮無攔地傾瀉。驛道兩邊的楊柳,葉子都曬得蔫蔫的,躲在濃蔭深處的知了,高一聲低一聲的嘶鳴,更讓人感到悶熱難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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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城的時候,因為還是早晨,涼風悠悠,陽光也不撒潑,胡宗憲因此心曠神怡。車子上了國道後,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毒辣辣的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國道上又無遮無攔。人坐在車裏,隻能被太陽暴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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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乘坐的汽車,燠熱如同蒸籠一般。轎車的窗戶雖都搖了下來,但刮進來的卻是熱風。車用空調到現在還沒有出來,吹到臉上都有些燙人。這要是到了仲夏,乘車外出簡直就是受罪。雖不停地打扇,他仍汗下如雨,那一身青服烏紗黑角帶的穿戴,都已經濕透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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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入昌平縣境,昌平縣令趙構已恭候多時。路邊的涼棚裏,衙役們已擺好了七八桌酒席,招待胡宗憲一行。火蒸火燎的胡宗憲胃口全無,隻喝了一碗綠豆稀飯,吃了幾片西瓜,就又催趕著上路了。大約未時光景,胡宗憲一行來到了天壽山的大紅門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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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落在京城北郊昌平縣境內的天壽山,是明代第三代皇帝朱棣宣布遷都北京後,親自選擇的陵地。為選擇一塊理想的“吉壤”,朱棣從全國各地召聚了一批有名的風水大師,讓他們跑遍了北京周圍的山巒崗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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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這些風水大師們風餐露宿,跋山涉水,忙乎了幾個月,最後遴選了五處山陵,繪出圖樣來讓朱棣圈定。朱棣又讓他最為倚重的“黑衣宰相”姚廣孝和大相士袁珙參與意見,多方斟酌,終於把風水大師廖均卿挑選出的黃土山選定為皇陵。朱棣嫌黃土山名兒不雅,遂親改其名為天壽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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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憲的車隊在龍虎二山之間的大紅門前停下,這是皇陵的正大門。所有官員、軍人等到此一律下馬,連皇上也不例外。胡宗憲已經在昌平縣另換了一套幹淨的素服下車。武宗皇帝去世第二天,就來這裏督工的禮部左侍郎李春芳和欽天監夏官孔祥熙,這時導引胡宗憲從大紅門的左門步行進入陵區,沿著青石長階走上感恩殿,這是皇帝前來祭陵的駐蹕之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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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長階上。胡宗憲清晰的還記得正德三十八年清明,即將擔任呂宋按察使的胡宗憲陛辭之前,曾隨著正德皇帝來這裏祭過一次陵。皇上親祭了太宗的長陵與孝宗的泰陵。餘下四陵由皇上指定四名大臣代為祭掃。當時胡宗憲有幸代皇上祭掃的是憲宗朱見深的茂陵。<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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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正德皇帝給予他的殊榮,讓很多在場的官員非常羨慕。就在那次祭陵中,武宗也親自定下了自己百年之後的陵寢之地。一晃八年過去了,山川依舊,人事全非。當年主持春季山陵大祭,把他從微末親自簡拔起來的武宗皇帝,如今也已作古大半年了。想到正德皇帝的知遇之恩,胡宗憲不覺撫髯長歎,灑然淚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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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感恩殿稍事休息,胡宗憲就在李春芳和孔祥熙的陪同下,乘板輿到了修建康陵的工地。太宗皇帝朱棣的長陵正好在天壽山與大紅門之間的中軸線上,左右皆是曆代陵寢。正在修建的武宗皇帝的康陵與永陵隔穀相對,正好對著虎山,規模和氣勢竟不亞於永樂皇帝的靈寢,甚至隱隱有些超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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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這是齊王下的命令,齊王說不這樣無法顯出正德皇帝的豐功偉績,據說他還在為武宗親自立傳,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兄弟倆的感情之深。當初禮部和欽天監兩家主持為武宗選擇“吉壤”時,也拿了幾處方案,正德皇帝一下子就看中了現在這塊地方。他說:“百年之後與先帝父皇比鄰而寢,朕心大慰。”正德皇帝說這句話時,胡宗憲正好侍立在側。如今聲音猶在耳畔,當時的情形還曆曆在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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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憲做事非常認真,在康陵工地上整整轉了一天,又聽了李春芳與孔祥熙兩人以及施工人員的匯報,檢查了所有的施工記錄,胡宗憲心中有了底。按欽天監選定的日期,六月初六是武宗梓宮落土的吉日。到今天還有整整兩個月,而康陵工程基本已接近尾聲,最多隻須一個月時間就可完全竣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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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忙碌了一天,總算是把所有的地方都走訪了一遍,沒有查到什麽紕漏。胡宗憲這才鬆了一口氣。此時夕陽西下,四圍鬱鬱蒼蒼的鬆樹,在陽光的襯照下,翠色很是搶眼。解暑的清風,挾著不遠處依山而下的泉聲,悠悠傳來,令人心曠神怡,忙了一天的胡宗憲便動了走一走的念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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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踏上林間的石板道,朝德勝口村的方向走去。這德勝口村同康家莊村一樣,原也是山中一個不小的村莊,因修建皇陵而盡數遷出,如今隻留下一個地名。從一片林子中走出來,登上一處突兀的岩石,四下張望,胡宗憲突然發現緊挨著康陵邊的密林間竟然有一座農家小院,這不由得他大感驚奇,什麽人竟敢住在皇家陵園呢?於是,他好奇的向那邊走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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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宗憲躡手躡腳的走到大門口,向裏麵張望。小院雖然簡陋,卻非常雅致。空落落的院子裏打掃的一塵不染。院子中間的榕樹下的石桌旁,坐著一位老者。他形單隻影,略顯寂寥。這人背對他坐在那裏,雖然是一個人,石桌上卻擺了一壺酒兩隻酒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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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人雖然坐著,卻也看得出來身材高大,一頭白發用一根黃帶子隨意的紮著一個發髻,正在低頭喃喃自語。胡宗憲心裏砰砰亂跳,他已經認出來了,此人除了齊王殿下還有誰?不過他可不敢上前打擾,一時間進退兩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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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朱厚煒正看著遠山有些出神,根本不知道有人來了。半晌,才自言自語道:“大哥啊!你這這樣甩手走了,太不夠義氣啊!以後連個吵架的人都沒有,活著也沒啥意思。哎,你這個笨蛋,根本不知道你開創了一個什麽樣的時代?這是千年之大變局呀,可惜嘍!你啥都不知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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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煒抬起頭,換成正德皇帝的口氣道:“可惜個啥,仙界美女如雲,朕在這裏快活著呢,誰稀罕還待在古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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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朱厚煒端起一杯酒,跟另一個杯子碰了一下,把另外一杯酒灑在地上,自己端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放下酒杯,又把兩隻酒杯斟滿。哈哈一笑,又用自己的口氣說道:“老大啊!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家夥。小弟就知道你喜歡美女,到了那邊肯定也是個高富帥。你到底是泡到了範冰冰?還是迪麗熱巴?”說到這裏,朱厚煒低聲笑起來,笑了好一會才停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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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落中又變得靜悄悄的,胡宗憲在外麵聽得心驚膽戰,剛剛朱厚煒學正德皇帝的樣子,實在是太像了。他聽得毛骨悚然,忍不不住打了個激靈。定了定神。然後躡手躡腳的離開了大門,離開了這個小院,然後一路狂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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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的事情,朱厚煒沒有一絲察覺。此刻,他拿起桌上的酒壺倒滿一杯酒,對著康陵的方向舉了一下酒杯,“好了!今天就和你聊到這裏,你這混蛋!繼續逍遙快活吧。好兄弟來世再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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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風徐徐,夕陽西下。小院宛如十六年前朱厚照在這裏養病時候的模樣,隻是少了那個需要他照顧的病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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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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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又被稱作津門,在北京東南二百四十裏。地當九河津要,路通各省舟車。南來數百萬之漕,悉道經於此:舟楫之所式臨,商賈之所萃集,五方人民之所雜處,皇華使者之所銜命以出,賢士大夫之所報命而還者,亦必由於是,實水陸之通衢,為畿輔之門戶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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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憲元年十月初三,一大早,整個天津城就變得熱熱鬧鬧,各條街道上,車流人流,川流不息,呈現出一片繁忙的景象。而此刻,天津南城門三十裏外的塘沽東疆碼頭上,一艘從淡馬錫返往於天津的遠洋客輪剛剛靠岸,隨著閘門的打開,大批的旅客正在下船,大包小包的顯得有些忙亂。<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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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頭等艙的一個客房裏,一位三十出頭的士子動作迅速的收拾好行李,跟在人流後麵也匆匆的下了船。此人姓張名居正,字叔大,號太嶽,幼名張白圭,1525年生於江陵縣(荊州),正德三十八年(1547)二十三歲的張居正中二甲第九名進士,授庶吉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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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位沒有看錯,這位就是史上鼎鼎大名的張居正。不過在這個時空,此時他還隻是個小人物,目前擔任淡馬錫海關總署署長,一個五品不大不小的官兒。這次他接到吏部調令,剛剛卸任,準備回京,等待安排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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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居正此人喜好遊山玩水,天津是他第二次來,上次路過是前往淡馬錫赴任,匆匆而過,沒有來得及參觀一下。這次不同,離吏部規定的報到日子還有一個星期,時間充裕。因此,他就打算在天津好好玩一下。現在交通方便,隨時都有火車抵達北京,幾個小時就足夠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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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居正提著他的行李,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碼頭,就是一個巨大的停車場。隨手叫了一台出租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張居正很快就進了城。找到專門接待官員的驛站賓館,把官牌遞過去,驛站工作人員很快就幫他安排好了房間。安頓下來後,張居正洗漱完了以後,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他一點都不感到疲憊,躺在床上也睡不著。想了想,就出了賓館,打算在附近走走,順便吃點東西。<r />

  <r />

  賓館在南城附近,門前就是鼓樓大街。天津鼓樓是天津衛的“三宗寶”之一,民諺說:“天津衛,三宗寶,鼓樓、炮台、鈴鐺閣。”算是本地的名勝古跡。鼓樓附近有一家“喜雨來”茶樓。“喜雨來”茶樓臨街,市聲喧鬧。張居正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地方。他挑了靠窗的一張茶桌坐下,一邊慢慢品茗吃些糕點,一邊眺望樓窗外麵的津門風光。<r />

  <r />

  進入視野的是距茶樓不遠的鼓樓,樓居津城中央,四麵穿心,通四大街。這個四向皆通的穴道係用青磚砌成。弘治年間(公元1493年左右),山東兵備副使劉福將原來的土城固以磚石,並於城中心十字街處建鼓樓。樓高三層,磚城木樓,樓基是磚砌的方形城墩台,四麵設拱形穿心門洞,分別與東西南北四個城門相對應。鼓樓城台建有木結構重層歇山頂樓閣,上層樓內懸大鍾一口,約兩噸,鐵鑄,為唐宋製式。大鍾當初是用以報時,以司晨昏,啟畢城門,早晚共敲鍾108響。鍾聲洪亮,聲聞十餘裏,鍾樓東麵額題“聲聞於天”,倒也確切。北麵也有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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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敞快登臨,看七十二沽往來帆影<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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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華誰喚醒,聽一百八杵早晚鍾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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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居正頗欣賞這副對聯的平中見奇,正賞玩之間,旁邊一張茶桌的爭吵,引起了他的注意。原因是先到那個茶客坐的桌子,原是當地一位闊少爺長年包用的。現在,他帶著一夥朋友來喝茶,上了樓,發現座位已被人占了,就怒氣衝天地興師問罪起來。茶客聽他出言不遜,便反唇相譏道:“這兒並不是你的豪門府第!茶樓的位子人人可坐。誰早來,就歸誰坐。”<r />

  <r />

  這話沒毛病啊!茶寮酒肆,乃公眾休閑聚晤之所,講的就是個先來後到,豈有強霸專座之理?張居正不禁頷首。哪知那闊少爺是個不講理的。他一聲怪嘯,把宮緞夾袍的下擺一提,身子晃幾晃,腆著胸脯道:“我這位子就不準別人坐,你給老子滾開!”<r />

  <r />

  “天底下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還有沒有王法?”茶客問道,端坐不動。<r />

  <r />

  “外鄉人,你去天津衛問問,老子就是這兒的理、這兒的法!你滾不滾開?”<r />

  <r />

  “哼哼!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我的確是外鄉人,也算是見多識廣。本人走遍天下,也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人。本來好好說,還有的商量,既然你耍狠。我偏不讓,你又怎地?”<r />

  <r />

  闊少爺不由分說,伸手就是一拳。哪知那茶客非等閑人物,一把截住他的拳頭輕輕一推,闊少爺不提防,踉蹌後退了好幾步。<r />

  <r />

  “好小子!還是練家子,有兩把刷子。怪不得這麽橫!本少爺今個得好好教訓你,你才會知道咱天津衛的規矩。”那闊少爺吃了虧丟了麵子,頓時惱羞成怒。猛一揮手,“上!”四位同夥如狼似虎圍住對方,伸拳捋臂眼見準備動手群毆。<r />

  <r />

  張居正對這位茶客的凜然甚是敬佩,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此人年紀比自己年長,看上去四十不到的年紀。外穿一襲月竹布長衫,天青洋布褲子,足蹬青緞暗花半腰靴。特別是那靴底的樣式引發了張居正的興趣,那靴底頗厚,但靴尖是一道上挑的弧線,使鞋略像秦淮河的畫舫,實際上是加強了靴的厚度。這是江浙一帶樣式,再加上他的身量和南方口音,此人莫不是南方人?<r />

  <r />

  那闊少爺雖然口氣很大,但也不敢真個動手,隻是嘴巴上嚷嚷著叫的凶,典型的嘴炮黨。這也是這些年來,天津當地一些暴發戶的特點,張居正見多識廣,也就見怪不怪。雙方正對峙著,茶博士趕了過來打躬作揖,勸雙方休要傷了和氣,然後對那位茶客道:“這位爺,請您多包涵,我另外再給爺安排一個雅座好不好?”說著,就把他往當中一張空桌上引。<r />

  <r />

  那茶客看不慣那闊少爺的做派,任那老板怎麽說都不肯相讓,道:“不可能。不靠窗咱不要,看不到天津衛的鼓樓。”<r />

  <r />

  眼見三方都不得色,張居正起身離座,上前衝茶客一揖,邀請道:“這位先生,我這裏正好靠窗,何況飲茶以客少為貴,眾則喧,喧則雅趣乏矣。獨啜曰幽,二客曰勝,三四曰趣,五六曰泛……我不求幽,你我求個勝妙如何?”<r />

  <r />

  那茶客聞言大喜,立即起身走了過來:“聆教,聆教!先生請!”二人坐下,互道名姓。茶客姓殷名正茂,字養實,果然來自南直隸徽州。兩人還用江南話對了幾句,不禁哈哈大笑。<r />

  <r />

  張居正隨即讓茶博士換掉舊茶,用他帶來的龍井茶,給殷正茂重新沏上一杯。茶香人親,二人越談越投機。一問之下,更加的親近。原來殷正茂竟也是正德三十八年的進士,與張居正同榜,授行人。此前乃兵科給事中。這次是離京上任,遷呂宋按察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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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殷正茂是京官外放,張居正心中一動,問道:“小弟在外遊宦多年,在京城兩眼一抹黑。不知朝堂現在是何風向,養實兄,可以指點一下小弟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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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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