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是個死局
  “大禍臨頭?”這四個字又把尚景望嚇了一跳,他不禁轉頭看看皇甫景宸和夏文錦,不過,皇甫景宸在看皇甫錦宣,夏文錦在看窗外。

  他結舌地道“二公子何出此言?”

  這剛剛鬆口氣呢,疫症也過去了,真正的大禍臨頭,就是被庾世奎架在火上差點燒死的時候,那不也過去了嗎?

  皇甫錦宣那把不離身的折扇又拿了出來,敲著桌子邊,斜睨著他,道“我朝自平宗之後,有一條嚴令,遇災情事故,必須報備上官,不可直報京城。若有違反,輕則貶官,重則斬首!”

  尚景望一呆,他曾任文博院編修,還助修撰過南夏律典,不過,南夏律典在修撰之中會有一些增減。

  何況,也並不是所有的狀況都會在律典中出現,畢竟,律典是死的,人是活的,世間之事,變化萬端,一部南夏律典,無法包含所有。

  南夏律典中是不是有這麽一條?時候久遠,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他不由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皇甫景宸。

  皇甫景宸淡定點頭“的確有這麽一條!”

  本來還抱著幾分希望的尚景望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喃喃道“景公子,那……那如何是好?”

  南夏律典如果有這麽一條,庾世奎和他的外公安寧侯一定會抓住,

  也許是經過了之前的種種風浪,尚景望雖然臉色大變,但還沒有失態。

  皇甫景宸慢吞吞地道“自太祖皇帝建南夏國祚,曆時一百多年,南夏律典修撰十三次,二公子說的那一條,在平宗皇帝年間添補,也就是第九次修撰中增加的,離如今已經五十七年。不過,在第十一次修撰時,這一條被抹除。”

  尚景望哪怕是在惶然之中,也驚得張大了嘴巴,景公子對南夏律典怎麽這麽熟?

  看著窗外的夏文錦,也不禁看過來。

  夏文錦也知道這一條,不過,她現在的身份,不能知道,所以她什麽都沒有說。

  皇甫錦宣挑了挑眉,看著皇甫景宸,似笑非笑地道“抹除不抹除的其實不重要,就看有沒有人要有心利用。再說,律典中很多被抹除的,其實並不是取消,而是約定俗成,不需要留於文字。而這一條,恰恰就是!”

  尚景望凝眉,艱難地道“也許,庾大人……不知道呢?”

  皇甫錦宣輕笑一聲,折扇打開,他無比風騷地扇了扇,道“對,倒馬桶的一個三甲末位進士,自己的書都沒讀明白,對南夏律典當然不會知道得這麽清楚,所以,他肯定是不知道。”

  夏文錦目光閃動了一下,也笑著安慰道“尚大人不必擔心,你忘了,嘉獎聖旨在你手上,說明這件事,連皇上都沒有在意。你又何必自己嚇自己?”

  尚景望鬆了口氣,擦著汗道“對對對,皇上英明,既已賜我嘉獎聖旨,便是不準追究我這失誤之罪!”

  皇甫錦宣搖頭道“那可不一定。當時聽說有疫症,而你又不顧自身安危,親赴疫症之地,這種行為讓皇上讚賞,加上平宗爺年間的事過去了幾十年,一時沒被想起。若是隻是皇上想起,倒也沒什麽,可萬一想起此事的是別人,在皇上麵前點明了,那你的命就難保了!”

  夏文錦翻了個白眼,道“二公子何必嚇唬尚大人?畢竟皇上賜了嘉獎聖旨,皇上金口玉言,不會出爾反爾。”

  皇甫錦宣嗤道“小夏姑娘不在官場,不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很正常。皇上是賜了嘉獎聖旨,正因為賜了嘉獎聖旨,若是有人糾纏此事,咬住此理,尚大人的罪就更大了。這還有個貪功冒進,欺君罔上的罪,那就更不能翻身了!”

  他歎息道“尚大人怎麽犯了這種糊塗?這種事也能忘記報與上司嗎?你若報與上司,頂多被庾世奎……哦,不對,我發現你這是一個死局呀!”

  他連扇子都不扇了,眼睛瞪得溜圓“你若早報,倒馬桶的就早動手,那時候欽差沒到,一切都是倒馬桶的說了算,現在你們墳頭的草都冒頭了。你遲報,朝廷問罪,還是保不了你的命,不過,倒是保了這望山鎮一鎮的性命,尚大人,你是這麽想的吧?”

  尚景望苦澀地看了皇甫景宸一眼。

  景公子是這麽想的吧?

  這不是懷疑不懷疑,這是事實。如果景公子不知道律典中這一條,還可以說是一時考慮不周,可他明明知道!

  尚景望的心已經沉到地底,是啊,若早報,那時又沒有研究出解疫之方,庾世奎動了這個心思,更有理由動手。那天不會被欽差阻止,他和整個望山鎮的人都會被一把火燒掉。

  他這般信任景公子,聽從他的建議,親身赴險,現在他大概明白,景公子真正想救的,是望山鎮的村民吧?

  若當時他不能親自前來,孔鐵新這樣狗眼看人低的人,必會讓他寸步難行。他要的是一個能壓製孔鐵新的人吧?

  尚景望的心繼續沉,他滿心信任的人,原來就是利用他,雖然利用的背後是救更多的人。

  可是誰的命就賤呢?

  尚景望的心不但沉,還很痛了。

  不過,他也是過了不惑之年的人,自然不會哀怨滿滿哼哼唧唧表示不滿,隻是情緒十分低落。

  那邊皇甫錦宣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也不知道之前皇甫景宸去找尚景望時說過什麽,更不知道這一路他們是怎麽走過來的,他來的時候,隔離區已經使用很久了,疫症都已經控製住了。

  他感慨地道“身在官場,要時時注意,事事小心!這就是本公子寧可做紈絝的原因!看吧,有些時候,你想辦的是好事,可回饋你的可能是惡果!我說尚大人,你怎麽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的?”

  尚景望看了皇甫景宸一眼,皇甫景宸沒有說話,神色平靜。

  在這份平靜中,尚景望的心情更沉了,沒有驚訝沒有愧疚,隻有平靜,這樣的平靜,是不是說他早已經知道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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