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聖旨
  讓庾世奎肯按捺殺心的原因,是這錦衣公子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母親隻是安寧侯府的一介庶女,地位很低,他的父親是個伯爺之子,除了世襲罔替的爵位,都是降一等襲爵。到了庾世奎爺爺那一代,爵位已經傳到頭了,這了振興家興,他父親挖空心思娶了這個安寧侯庶女,也隻謀到個八品小官。

  庾世奎比他父親腦子活多了,等他下場科考,好不容易中了舉人之後,覺得貢士無望,便決定走外公這條路了,天天遞帖子求見,極盡討好之能事。

  安寧侯生病後,他更是比誰都盡心,不僅隻倒了一個月馬桶,連更肮髒齷齪的活都幹過。就算是並不喜歡的庶女之子,畢竟也是外孫,何況庾世奎話裏話外又是以後若有出息,定當報效外公一家的意思,還給自己改為安寧侯的姓氏姓庾!生生把他的爺爺氣死!

  功夫不負有心人,安寧侯見他這般誠意,被他打動。

  先是給他尋了京中有名的師傅教授課業,結果他也隻考了個末位貢士,但有了參加殿試的資格,而後,安寧侯動用自己的人脈,尋了關係疏通關節,還高價買來押題,僥幸押中,但他仍隻考了個三甲倒數第二名,差點就名落孫山。

  可有了安寧侯的從中出力,庾世奎才官運亨通,不過三十多歲,一個三甲末位進士,卻比尚景望這個年已四十多,二十多年前的二甲前幾名進士還要官途通暢。

  但是這些當年跪舔安寧侯的記憶,是庾世奎最不願意提起的,如今,卻被這錦衣青年左一句右一句揭了個底朝天,還是當著這麽多人,他怎麽不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

  錦衣公子不知道從哪裏摸出把折扇,很是風騷地搖了搖,才漫不經心地道:“本公子剛到,就聽見你在大聲說本公子壞話,怎麽現在本公子站在你麵前,你還有眼不識了?是不是給安定侯馬桶倒多了,熏壞了眼睛?”

  這話眾人都是一怔,剛才他們在說的人?

  康王府二公子皇甫錦宣?

  大概隻有皇甫景宸夏文錦二人沒有意外,但對於他出現在這裏,也是有些意外的,畢竟如庾世奎所說,那是個真紈絝,行事最是無法無天,京城離這北郡望山鎮,千裏迢迢!

  皇甫景宸甚至還側過身去,不與皇甫錦宣對上。

  這種明顯帶些逃避的動作,讓夏文錦心中微微一怔,不過,想到他是冒的這位二世祖的名,現在見到真人,想要避一避也是正常的,就沒多想。

  尚景望卻是直接呆了,如果說之前他心中還抱著一絲絲希望,現在看見這位“錦公子”出現,又看到皇甫景宸的反應,他就知道,那邊來的才是正主。

  庾世奎本來怒氣滔天,準備把這錦衣公子拿下,可一聽他的身份,卻是吃了一驚。

  安寧侯在京城中也算一號人物,但是,和康王府相比,那就沒眼看了。

  他可以無視一般人,但不能無視京城中人,更不能無視康王府。

  不過,他眼中陰沉之色一閃,一指隔離區的皇甫景宸,冷聲笑道:“今天真是有趣,怎麽這麽多人冒充康王府的二公子?那邊有一位,現在又來一位,我看,兩個都是假的吧!”

  聽說有人冒充自己,皇甫錦宣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是什麽身份?怎麽這偏鄉僻壤的,還有人敢冒充他?這是活得不耐煩了?

  倒是夏文錦眼眸一動,揚聲道:“二公子,你千裏迢迢來到北郡望山鎮,定是身有要事,望山鎮能得二公子貴人降臨,真是福氣不小!”

  皇甫錦宣聽這聲音很好聽,清越幹淨,有如清泉落入山澗,不禁看過去一眼,但見是個瘦弱少年,興致大減,不過這話說的好聽,讓他心情大好,他雖紈絝,又不傻,他都把庾世奎老底都揭開了,庾世奎這時候還懷疑他的身份,不知道心裏在使什麽壞呢。

  他手向右一伸:“拿來!”

  右邊那侍衛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個裝飾精美的軸筒,他從軸筒裏取出一個黃色的卷軸,右手高舉,厲聲喝道:“聖旨在此,庾世奎,還不跪下接旨?”

  庾世奎臉色大變,聖旨?

  聖旨怎麽會這個時候到?

  但是那黃燦燦的顏色,不像是假的,而且,他心裏其實有底,敢這麽揭他底,絲毫不給他麵子的,多半是真正的康王府二公子。他心中又氣又無奈,隻得離座,跪在地上。

  聽說是聖旨,那邊聞皓的弓箭當然也不敢再張著了,急忙跪了下去,尚景望聽說是聖旨,當然也是跪好,包括在場參將兵卒,黑壓壓跪了一地。

  那邊隔離區的百姓,自然也都跪下來,他們一輩子都沒見過聖旨什麽樣子呢,更不知道接旨禮儀,不過,跪就對了。

  皇甫錦宣道:“懷南府府台呢?哪兒去了?”

  跪在後麵的尚景望還在發怔,皇甫景宸悄悄地推了他一把,單獨叫到尚景望,看來他之前計劃的一切,現在真的已經正常運轉了。

  尚景望忙上前去,在庾世奎身後跪下。

  皇甫錦宣不爽地道:“你個瘦老頭就是尚景望?你慫什麽?跪那麽後,本公子念聖旨你聽得見嗎?上來,上前來!”

  尚景望沒辦法,隻好前行一段,到了庾世奎前麵。

  皇甫錦宣不耐煩地道:“再前,再前!”

  再前尚景望就離他的馬隻有一丈距離了。

  皇甫錦宣翻身下馬,自己走到了尚景望麵前,將卷軸打開來,背麵的五爪金龍圖案顯現,他對著卷軸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嘉州北郡懷南府尹尚景望,不避穢疾,以身度之,仁厚愛民,濟望山百姓於疫症之害,助皇恩廣施於沾足之外,康黎庶於惡疾之中。禦史有司奏聞,朕實嘉之。敕命疫症終結之時,回京再行封賞!欽此!”

  尚景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身犯險投入抗疫之事,皇上也知曉了?他多少年沒有機會進京,連述職都沒機會,現在竟然有聖旨專門嘉獎,還言明疫症過後回京封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