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掌史
  那年輕人竟是誠王世子身邊的人?而且還一口咬定誠王世子被王岍山構害?這事怕不十有八y九是真的。

  誠王雖是遠在雲州的藩王,誠王世子這身份在京城也未必有多好使,但是,這是在嘉州,在餘慶郡,皇孫還是皇孫!

  尤其是,這次皇上大壽,召諸皇孫入京小住,雖然各自都已返回,但有的皇孫在路上留連山水,不曾返回。這在給皇上賀壽回程路上出事,可比平日裏藩王之子離開藩地出事嚴重得多!

  秦從事心裏暗罵王岍山蠢笨如豬,又默默退了一步。

  年輕男子上前,聲音朗朗:“我家世子英明決斷,王郡守雖然構害,當然是害不了的。今日之所以請兩位大人來此,是我家世子說了,王郡守魚肉百姓,興土木,加苛捐雜稅!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使餘慶一郡百姓如在水火。除此之外,王郡守自己強擄民女還不算,還縱容其女,強搶民男,私養為寵,傷人害命,肆意妄為。這等惡官,為禍一方,斷不能姑息!”

  秦從事聽到這裏,麵色是真變了。

  這年輕男子所說的,他哪裏不清楚?

  甚至那些強擄的民女,被王岍山調y教過後,成為他享樂的工具。還有那些民脂民膏,有不少都進了他的口袋。

  王岍山做事穩妥,頗有手段,聽說和京城中某些上位者也搭上了關係,這也是他肯收受王岍山好處的原因。

  現在突然有人要來揭王岍山的老底,秦從事有些慌。

  他不會也被牽連出來吧?

  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下來了。

  他娶的妻子雖是趙太傅夫人娘家庶出之女,但趙太傅也是他的姑丈。有趙太傅在,誰會不給幾分麵子?他很安全!

  這時,年輕男子從袖中拿出一疊紙張,那些紙都極是輕薄,上麵寫滿密密麻麻的字,厚厚一疊。他將那疊紙遞過去!

  “嶽大人,蘇大人,此事便有勞了!”

  嶽崢嶸笑道:“我老嶽是個粗人,隻負責協助。這等細致活兒,是蘇大人的!”

  蘇世傑也笑了笑,接過去。

  王岍山急忙道:“兩位大人,這事肯定是誤會,下官斷沒有做出這樣的事。至於小女頑劣,喜歡和人開玩笑,但也不會這麽無法無天。一定是有什麽誤會,請兩位大人明查!”

  嶽崢嶸和蘇世傑對視一眼,嶽崢嶸倒是無所謂,他是一個武官,平時負責的是操練兵馬,與王岍山這樣的地方官沒有什麽交集。

  蘇世傑是文官,又是州牧之下文官之首的掌史,王岍山可沒少和他打交道。

  甚至,上次王岍山還借著他生辰時送過一次禮物。

  若是小事,他定會幫王岍山遮掩一下,但這次……

  想到他們得到州牧大人的傳召,趕過去時,州牧大人都對那個年輕人禮遇三分的樣子,他們還曆曆在目。

  這年輕人不過是誠王世子身邊隨從,州牧大人尚且禮遇,那誠王世子本人呢?

  現在,誠王世子是原告,他們二人,是州牧大人派出來處理這件事的人,哪裏能有半分遮掩姑息的想法?

  除非他們不想要頭上的帽子了。

  蘇世傑卻還是溫文地道:“王大人莫要著急,我等奉州牧大人之命前來徹查此事,定然實是求是,不會冤枉一人,也不會姑息一人!”

  看著那雙溫文眼睛後麵的客氣和疏離,心裏咯噔一下,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王岍山原本還想著蘇世傑會賣他幾分人情,至於嶽崢嶸,之前沒有交情,這次來了,托秦從事從中周旋周旋,一定也可以搭建關係。再說,他沒有得罪什麽誠王世子,許是哪個下人不長眼,言辭不當。等把這兩人請進府裏,再著人去尋誠王世子,再送上重禮,說合說合,消了誠王世子之火,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可蘇世傑表麵是在安慰,實際是在劃清關係。難不成,自己大牢裏關著的那些,有一位便是那位大世子不成?

  蘇世傑翻開那疊紙來看,厚厚的一疊,竟都是告狀書,有半數甚至是血書,一張張,都是血淚控訴。或是被逼到家破人亡的,或是被掠奪了田產的,或是冤獄無處訴的,或是子女被強擄的……

  不僅如此,年輕男子又拿出一疊。

  這一疊,卻是一些供狀,一些參與涉事之人的口供,或因收了好處,或因威逼利誘而做了幫凶,其中最為震驚的一張,卻是護軍都統丁益川的。

  丁益川在供狀中供認,他得知張姓武館有一柄傳了數代的寶劍,心生貪念,想據為己有,但張姓家人死活不同意。他動用手段,利用官職之便,把張姓家主害死,張家武館驅散。這事被王岍山知道後,王岍山便以此為要挾,逼他言聽計從。

  這些年來,王岍山遇到麻煩,但凡需要武力鎮壓的,他便成了王岍山的打手。甚至,他管理的護城軍和駐軍,也被王岍山征為私兵,成為他的打手護院。

  他還將他幫著王岍山所做的一切惡事都供認出來。上麵記錄著時間地點事件,密密麻麻,清楚條理。

  看到這一條,不但蘇世傑吃了一驚,連嶽崢嶸也睜大了眼睛。

  兩人不約而同,都看了那個年輕人一眼。

  護軍都統,和郡守一文一武,都是四品。而且,護軍都統是武官,必須是武舉出身,身手過硬。

  這事關係著丁益川的前程和身家性命,這個年輕人是怎麽逼得丁益川肯自認罪行的?

  要知道,丁益川這麽一認,就算是自首,畢竟有人命案在身,罪也不輕,不但再不可能當官,流放三千裏跑不掉。

  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去流放三千裏,他們可不相信這是一個人的良心發現。

  那就隻可能是非常手段。

  甚至,讓丁益川更加恐懼的實力。這個實力包括權力,也包括武力。隻是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用的哪一種。

  捏著手中這厚厚一疊紙張,紙張很薄,所以並不重。然而蘇世傑卻覺得,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