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下車庫,不見不散
  周四金坐在樓下的階梯上,摸出了一根煙,默默點上。煙草燃燒的煙霧似乎正在慢慢帶走他內心的恐懼,這短短幾分鍾裏的刺激,猶如讓他看了一個通宵的恐怖電影。這時,他聽到了樓上傳來了開門聲。

  “小周,上來鎖門。”

  隻見張窮懶散的走出屋子,正在樓梯口等著他。

  周四金連忙掐滅煙頭,對著站在樓上的張窮問道:

  “張,張先生,您看好了?”

  “看好了,挺滿意的,幫我聯係賣家。”張窮笑著說道。

  “啊?”周四金覺得大腦思維的速度似乎有點跟不上張窮的節奏,都發生了這麽詭異的事,這張先生還要繼續買這房子?

  “我說,聯係賣家,這房子我要了。”張窮笑著再次重複道。

  “啊,好!好!我回去就聯係!”周四金連忙把門鎖完,然後引著張窮下樓。

  張窮下樓時,突然想起了葉芷秋的話,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周四金一眼,然後說:

  “小周,有空去踩下狗屎,轉轉運。”

  “啊?”周四金發現自己依然跟不上張窮的腦回路……

  “XXX-XXXX-XXXX,這是我的電話號碼,聯係賣家直接去你們中介,我全款,親自和他再談下價格後直接簽約。”

  “好的,張先生。”周四金連忙保存下手機號碼。當他再抬頭時,張窮早就不見了人影。

  “踩狗屎?為什麽要踩狗屎?”周四金一邊嘀咕,一邊朝著小區外走去。

  隔天下午張窮接到周四金的電話後,就又來到了周四金任職的房產中介門店。在周四金的指引下,來到了門店會議室,他終於見到了房子的業主,葉芷秋的繼父:吳樑。

  張窮默默打量起吳樑,一頭利落的短發,五官端正,一身熨的平平整整的西服,坐在椅子上望向自己,眼睛下麵隱隱有些黑眼圈,但目光有神,透漏著一股成功人士的自信。身邊站著兩個魁梧的黑衣男子,看上去應該是他的保鏢。

  “這位是吳先生,房子的業主,吳先生可是魔都近幾年上升勢頭最強的企業家。”周四金將張窮帶進門店的會議室後,開始殷勤的介紹起來。

  “這位是張先生,留洋歸來的年輕才俊,也是他看中了您的房子。”

  “你好。”吳樑對著張窮微微點了下頭,打了個招呼。

  “你好,你好。”張窮擺出一張人畜無害的笑臉。

  “吳先生,你開公司的也忙,我就不廢話了,你這房子我是看中的,但畢竟是凶宅啊,你是不知道,那天我一走進去,哇,那陰氣撲麵而來,冷的我直哆嗦。不瞞你說,之後我要準備去附近的教會請請神父,上門驅驅邪,不然這房子真沒法住。對了,如果沒用那搞不好一年四季都得開空調,那電費……”

  “沒法住你還要買這房子?”吳樑微微皺眉,忍不住將他打斷。吳樑怎麽都沒想到,這小夥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開口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窮唄。”張窮攤了攤手。

  “……”兩人見麵不到兩分鍾,吳樑就被張窮的坦然震到一下,他緩了口氣,“250萬,這是底價了。”

  “成交!直接簽合同吧。”

  “……”

  吳樑很意外,之前他也就隨便報了個價,本來以為張窮之前說了那麽多,價格方麵必然還有一番拉鋸,而他因為早就想快點把那套房子賣出去,早日安心,所以早就準備好了繼續再讓點步,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這麽爽快。吳樑認真的打量起張窮,他已經好多年沒遇到這種處處讓他意外的人了。

  “吳先生,您看您同意嗎?”周四金也沒想到那麽順利,微微有點興奮。

  “可以,你去準備合同吧。”吳樑點了點頭。

  “好,兩位稍等片刻。”說完周四金匆匆的離開了會議室。

  “吳先生,冒昧的問下,你是開什麽公司的啊?”

  “網絡公司,開發一些軟件。”一樁心事落地,吳樑心情好了不少,他也不介意陪這位有點囉嗦的“海龜”聊上兩句。

  雖然吳樑自認做的的天衣無縫,畢竟他用的可是那本書上的神秘力量,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的刑偵範圍,但既然這世界上存在神秘力量,誰又能保證沒有其他擁有相似力量的人能從現場找到蛛絲馬跡呢。這幾年,他靠著書上的“轉運儀式”事業發展的風生水起,但他經常在夢中被驚醒,隻要這房子還依然留在他手上,他就感覺手裏拿著一個定時炸彈。

  “果然是大老板,不知道吳先生公司還招人嗎?我在海外也學過計算機的。”

  “嗬嗬,這種事情我一般不管,你可以直接投簡曆到我們人事部。”

  “謝謝,謝謝,那麽請問吳先生的公司名稱叫什麽啊?我稍後能聯係你們人事部。”

  “樑木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我們要求可是很高的哦,如果沒通過審核,我也幫不了你。”吳樑有點意外,這小子難道真要去他公司麵試?

  “我試試,剛回國,一下子又出了那麽大一筆錢置業,總要賺回來。”張窮靦腆的笑了笑。

  這時,周四金敲了下門,拿了幾分合同興衝衝的跑了進來。

  “兩位,久等了,這是居間合同,這是買賣合同,兩位看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就在下麵簽字。”周四金一邊說一邊把合同遞給雙方。

  簽完字,兩人象征式的握了下手,張窮和吳樑的第一次見麵就在友好坦誠的氣氛中,愉快的結束了。

  一周後,由於全款購房又產權明晰,房屋的買賣流程迅速走完了,張窮從吳樑的保鏢手裏接過鑰匙,看著吳樑坐著車離去,眼睛微微眯起。

  “該幹正事了。”

  第二天晚上,吳樑離開公司後來到了商務樓的地下車庫,他看上去有些憂心忡忡,腳步也略顯沉重。兩個保鏢似乎也看出了老板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麵。

  “為什麽?明明房子都處理掉了,為什麽晚上我依然會做噩夢?到底怎麽樣才能徹底擺脫這破事?”吳樑在心裏恨恨的想著。

  忽然,吳樑的一個保鏢一把拉住了他,另一個保鏢迅速衝到了他的前麵。反應過來的吳樑這才看到自己的車子前站著一個人影。

  “啪,嗡,啪。”

  車庫的燈突然像接觸不良一般,忽明忽暗起來,而人影始終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之中,慢慢的走向吳樑。吳樑頓時緊張了起來,他第一次聽到如此詭異的腳步聲,好似金屬摩擦著水泥地。

  吳樑這時才發現,現在是晚上9點,雖然時間不早了,但商務樓的停車場也安靜的有點過分,連個巡邏的保安都沒有,詭異的寂靜包圍著他們,隻有慢慢向他們逼近的腳步聲,證明著這裏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吳樑的保鏢們漸漸緊張了起來,一個保鏢開始拉著吳樑慢慢向後退去,另一個則站在原地,一邊擺出拳擊的架勢,一邊死死盯著不停接近的人影。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隻見一個身穿漆黑盔甲的身影從陰影中慢慢走出。

  盔甲的樣式像是西方中世紀時期的輕甲,包裹著全身。盔甲的肩部,臂膀都有著著尖刺形裝飾,胸甲胸口位置有著一個可怕的骷髏圖案。全覆蓋式的頭盔隻有在眼睛的部分稍稍漏出一點空隙。在地下室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盔甲被一種神秘而又深沉的黑色包裹,仿佛光線都會被這黑色所吸收。黑甲騎士就像是一個從小說故事中走出的邪惡反派,詭異,陰森,讓人不寒而栗。

  “CO,splay嗎?”站在前方的保鏢像是為自己打氣般,艱難的吐出一句話。

  “吳先生,別急著走啊。”沙啞低沉的聲音從盔甲中傳出,猶如死神的低語,回蕩在寂靜的停車場中。

  “你是誰?你找我幹什麽?!”吳確認了自己就是黑甲騎士的目標,內心再無一絲僥幸。

  “受人委托,來帶你去見她的。”

  話音未落,黑甲騎士一個箭步衝出,前方的保鏢還未做出反應就被一拳轟飛。保鏢倒飛著砸在吳樑身後的一輛車的車門上,隨即又反彈在地,暈死過去。

  吳樑身旁的保鏢看見短短一瞬之間,自己的同伴就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心中一狠,將吳樑朝著黑甲騎士的方向猛的推到在地,隨後自己拔腿就朝後跑去。

  黑甲騎士並沒有去追保鏢,他慢慢朝著倒在地上的吳樑走去,吳樑則驚慌失措的不停向後退去。

  “是誰?是誰派你來的?他出了多少錢?我可以出更多的錢!”吳樑感覺自己就像隻斷了腿的兔子,隻能看著捕食者一步步向自己逼來。

  “誰派我來的?別急,你一會就能見到她了。”黑甲騎士一邊說,一邊一伸手,一把騎士長劍突然憑空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不要傷害我!我一定配合,我願意跟你去見他!不要傷!啊!!”吳樑的話還沒說話,長劍就刺入了他的左胸,刺穿了心髒。疼痛和恐懼瞬間淹沒了吳樑的意識。

  當吳樑再次恢複意識,他發現他身處一間漆黑的屋子裏,他摸了摸胸口,並沒有找到劍傷,這讓他微微安了安心。但隨著他慢慢看清四周的環境,恐懼再次慢慢罩上他的心頭。他震驚的發現,他正在自己曾擁有的那間凶宅裏!

  “吳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張窮的聲音突然在吳樑背後響起。吳樑猛的轉過身,當讓看清站在張窮身邊的人時,他被嚇的肝膽欲裂。

  “葉,葉芷秋!你,你怎麽在這裏?!”再次看見那熟悉的容顏,吳樑的大腦一片空白。

  “吳叔叔,真沒想到,我們還能見麵。”葉芷秋的聲音聽上去不悲不喜。

  吳樑下意識的朝後退去,但他剛沒退幾步,腳上就傳來了劇烈的疼痛。他低頭一看,發現地上被劃了一個奇怪的圓圈,而他正在這個圈的邊際。

  “吳先生,我勸你別亂動……”

  張窮剛想顯擺下他的結界法術,就被葉芷秋的聲音無情的打斷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殺了我和我母親?!這5年來,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這個問題,但我怎麽都想不出原因!這到底是為什麽?!”葉芷秋的語氣越來越憤怒,到最後,幾乎是對著吳樑在咆哮。

  “因為支配之書。”張窮的聲音像是要拿回談話的主動權一般,突然插了進來。

  “就是你死前看到他手上拿著的那本書。”張窮揮了揮手中的書。

  “怎麽會在你那裏?”吳樑震驚道。

  “我搜索了下你的記憶,幸好你家用的是電子密碼鎖,我很輕鬆就去你家拿出來了。”張窮邊說邊打開書隨意翻著。

  “‘靈魂獻祭儀式’,向支配之書獻祭2個至親的靈魂,換取一個向它許願的機會。”張窮說到這裏看了眼吳樑,“估計你許下的也無非就是想發財之類的無聊願望吧。”

  “至於你母親,隻是簡單的迷魂術而已,可以理解成高級催眠術。借用支配之書的力量,控製你的母親殺了你隨後自殺,即使這本書是‘贗品’,普通人也是能做到的。”張窮一邊說著一邊合上了手中的支配之書。

  “為什麽是我和我母親?”

  “這就說來話長了。”張窮並沒直接回答葉芷秋的問題,他看了眼沉默的吳樑。

  “吳樑出生於農村,他是家裏的老二,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弟弟,他父母非常溺愛他的弟弟,就和很多狗血電視劇一樣,吳樑的童年就是個‘棄子’常年生活在他弟弟的陰影下。

  長大後,吳樑是他們村唯一考上大學的人,畢業後來到魔都打拚,工作非常努力,事業也漸漸有了起色。在他以為已經擺脫了家庭陰影時,他的父母並沒有放過他,他們經常用各種名目向他要錢,要不到就來魔都找他,去他工作的地方鬧事。他們就像一群螞蟥一樣,依附在他身上不停的‘吸血’。

  終於,當他父母再次為了他弟弟的婚事向他要錢時,吳樑崩潰了。他偷偷潛回家裏,他親手殺死了他的父母,並嫁禍給了他的弟弟。你知道嗎,其實他的手法並不高明,隻是當他灑出5萬塊錢紅包‘孝敬’了半個村子的人時,那個手法就天衣無縫了。

  也就是那天,吳樑‘越界’了,他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之後支配之書就找上了他。你知道嗎?當他發現書上的‘靈魂獻祭儀式’時,他悔的腸子都青了,他去哪裏再去找兩個親人來?

  當他在公司發現你父親的死後,他內心興奮極了,他做了詳細的計劃去接近你母親,後麵的事情你知道的。他在得到你們的信任和愛後,用支配之書控製了你的母親,讓她殺了你後自殺,將你們2個的靈魂獻給支配之書,換取願望。”

  說到這裏,張窮忽然停了下來,看向一臉慘白的吳樑。

  “對了,吳先生。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張窮玩味的看著吳樑。

  “儀式的要求是‘獻祭2個至親的靈魂’,可如你所見,葉芷秋的靈魂並沒有被支配之書所吸收,那麽除了她母親外的第2個靈魂是誰的呢?”

  看著張窮那微微扭曲的笑容,吳樑內心不安了起來。

  “另外還有一點,普通活人是無法看到鬼魂的,除了我們通靈者和‘死人’。顯然,你並不是通靈者吧。”

  張窮的話猶如一把鐵錘,一錘一錘的把每個字深深的刻在吳樑的心頭,每一個字都讓他覺得膽寒。

  “張先生!求求你!救救我!我可以給你很多錢!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給你!都給你!”吳樑瘋狂的向張窮乞求。

  “對不起,你越界了。”張窮一邊說,一邊召喚出幽藍色的冥火,開始焚燒起手中的支配之書。

  隨著支配之書的燃燒,吳樑驚恐的發現自己的下身也被冥火灼燒著,劇烈的疼痛讓他跌倒在地。

  “怎麽回事?張先生,不要殺我啊!求求你!”吳樑不停的乞求著。

  “一個死人向我乞求不要殺自己,這到是挺有趣的。死都死了還這麽看不開。”張窮一邊搖搖頭,一邊繼續說到,“我前麵說過了,實現你願望的一個靈魂是葉芷秋母親的,而另外個靈魂並不是葉芷秋的,那時在屋子裏的還有誰呢?有時候,有些代價並不一定需要即時支付的,而有些條件也是模糊不清的,當你死亡的那一刻,你的靈魂的歸屬權就屬於這本書了,你之前能站在這裏,靠的是我的魔力。”

  “芷秋!芷秋!是叔叔錯了!原諒叔叔好不好!求求你,救救叔叔!”吳樑的叫喊聲格外的淒慘,但葉芷秋的臉上則毫無表情。

  “人,永遠不要去染指未知的力量。”張窮將燒的隻剩一角的支配之書隨意丟在地上。

  隨著屋子裏火光的消失,一個卑劣的靈魂也被燃燒殆盡。

  短暫的沉默過後,葉芷秋率先打破了平靜。

  “你見過他的記憶?”葉芷秋幽幽的問道。

  “是的,我可以讀取靈魂的記憶,活人的就不行了。”張窮轉身看向她,皺了皺眉毛,似乎已經猜到葉芷秋接下來的問題了。

  “他愛過我們嗎?”

  葉芷秋的問題並沒有打破張窮的預期,他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沒有,從來沒有。”

  “為什麽我的靈魂沒有被那本書吸引?”

  “這是他唯一疏漏的地方,他把你當親女兒養了幾年,就是為了和你在聯係上更親密些。但看來在支配之書的判斷裏,妻子算親人,而養女不算。所以你的靈魂並沒有被吸收,反而他的靈魂被‘分期’了。”

  聽張窮說完,葉芷秋再次深入了沉默之中,稍過一會,她重重的歎了口氣。

  “當初,他追求我母親時,我和我母親都疑惑過,覺得他可能另有企圖。但當時我和我母親生活拮據,實在看不出有什麽東西值得他謀劃的。而之後的幾年,他也憑借他的表現,讓我們徹底打消了疑慮。”葉芷秋的聲音緩緩的流淌在寂靜的屋子裏,她的語氣比起之前,多了一份釋然。

  “我說,你怎麽還在這裏?”張窮的聲音就象是在靜靜流淌的小溪裏突然丟下了一塊石頭,瞬間破壞了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