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大生意(求月票求訂閱)
  王康思來想去,覺得家裏關著那麽個可怕女人實在也不是事。

   他出了書房,直接就往陶然居走,去找王珍……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亡妻生的這三個兒子越來越讓他覺得不遂心意了。

   人家說孝順孝順,這三兄弟孝不孝的王康就不說了,但肯定是不“順”的。就連老大王珍,以前還算聽話,最近卻越來越我行我素。

   自從王珍被王笑貶到河南再回來,之後這大半年,既不出仕,家裏的事情也不管,每天就窩在家裏讀書。

   嗯……他妻子陶氏、妾室潭香倒是相繼懷孕了。

   這是王康對這大兒子唯一感到滿意的地方。

   ……

   走進陶然居,隻見前院的兩棵大樹中間掛了一張吊床,王珍倚在上麵,手裏捧著一卷書正在看著,神色間帶著認真思索之意。

   王康站了一會,見兒子也沒起來請安,重重“咳”了一聲。

   王珍這才抬起頭,道:“父親來了。”

   “來了你還躺著。”

   王珍又盯了一眼書卷,思索了一下,這才站起來行了一禮,恭敬又敷衍地問道:“父親有何事?”

   “老三到底怎麽打算的?為何還不把那女人弄走?”

   “此事孩兒也不知曉,三弟是如何說的?”

   王康想了想……

   進京之後,見到家裏幽禁著的那女人,他倒是去找過王老三,那小子忙得厲害,頭都沒抬就應了一句“爹找個院子把她關起來就是了。”

   “一時半會的,老夫去哪找地方關她?!”

   “那就有空找地方了再說,我忙。”當時王笑隨口應了一句,急匆匆地就走開了。

   前後一共就這兩句話。

   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八,王康急著在過年前搬回來,那女人又隻占了老三原本住一個小院,在偌大的王家也不影響什麽,就這麽搬進來了。

   此時王康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

   王珍聽了,漫不經心道:“那父親就找人院子把她遷走吧。”

   說完,目光又落到書卷上。

   王康道:“但她不肯走。”

   “不肯走,讓人押走即可。”

   “咳……看那架勢,要是押她走,她怕要拚命。聽說她是什麽神箭狠殺兒的子孫,在家裏鬧起來也麻煩。”

   “是‘神箭’哈撒兒,成吉思汗的胞弟。她再厲害,有三弟那些拿火銃的親衛,豈會押不走?”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當過皇帝,那眼睛一瞪……”

   王珍道:“父親不必怕她,一個俘虜而已。”

   王康一愣,回想起當時對方那氣勢,反正自己是肯定不敢下令讓侍衛動手的,萬一跟自己結了仇怎麽辦?自己一輩子講究和氣生財,沒來由和那等人物結下梁子。

   “咳,老夫不是怕她,她畢竟是給老三生了個兒子。看那架勢,萬一把她打死了,老夫也不忍心。聽說她還起了個漢名叫‘王玉’,和你妹妹玉兒一個名字。老夫心想,唉,這女人也是可憐人,就讓侍衛退下去了。反正她就窩在老三那院子,平素也不鬧事……”

   他絮絮叨叨說著,王珍漫不經心地聽著,也不知在想什麽。

   “父親考慮得妥當,關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為父也是這個意思。”

   父子倆一齊點了點頭。

   忽然,王康心想……咦?怎麽說了和沒說一樣的?老夫不是來讓你把她遷走的嗎?

   ——什麽問題都不解決,這老大是越來越書呆了,百無一用是書生!唉,想想老二,平時雖然刻薄,至少還是肯做事的。

   王康撫了撫長須,又道:“老夫進京城買的那些宅院,都是在內城皇城根下的良宅,翻了幾倍的利,十幾萬兩的大買賣,老三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好歹勸勸他……”

   “父親又不缺銀子。”

   “……”

   ——狗書呆!誰嫌銀子少嗎?這麽淺顯的道理還要你爹和你說嗎?

   說到銀子,王珍忽然來了聊天的興致,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本,問道:“父親去歲賺了不少銀子吧?”

   “也沒多少。”王康高深莫測地撫了撫長須。

   “僅孩兒知道的,去歲鹽業的收入就有五百餘萬兩?”

   “那是官鹽,是朝廷的銀子!你以為北伐的銀子哪來的?哼,老夫隻是替朝廷暫管,這鹽業馬上也要交給老三了,懶得替他操心。”

   “父親總是有分潤的,你不是還打理著海外的煙草生意?另外,我聽文君說,她產業園中許多新鮮物件,如白糖、肥皂,加之江南的瓷器、茶葉,父親那個商行一年就采買了近百萬兩,獲利幾何?”

   王康眉毛一挑,眼中那種得意歡喜之態藏都藏不住,但歡喜中又帶著些小小的糾結和遺憾。

   他似乎很有向大兒子說一說的衝動,嘴巴都張開了,話到嘴邊卻是又收了回去,淡淡道:“那也不是老夫的銀子,那是官營的商行!總之讀你的書吧,少操心為父的事……”

   出了陶然居,王康還在撚著自己的胡子,手指撚個不停,心裏想著那些銀子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盼啊盼啊,要等到什麽時候呢?快了吧……”

   ~~

   在皇宮東麵,離戶部和商務部不遠的地方就是海貿部。

   經過海貿部,拐過兩條巷子,有一個不起眼的小衙署。

   這小衙署也是才從濟南搬遷過來的,上麵掛了塊牌子,叫“大楚官營對外貿易商行”。

   不少官吏每次經過這裏,都看得一頭霧水。

   “這到底是一個衙門還是一個商行?”

   “聽說是和那個‘大楚官營運輸建設商行’是一樣的,屬於國商。”

   “何謂國商?”

   “嘖……怎麽說呢,那個運建商行原本就是德州幫的一群江湖混混,投靠晉王之後,就成了晉王的人,替晉王掙銀子。”

   “怎麽掙銀子?”

   “晉王先撥銀子給運建商行修路、修河,修完了,運建商行的車馬行就替朝廷運輸物資、也給民間運貨,掙了銀子再和晉王分,你想啊,就好比大運河上來來往往的,一年得有多少銀子?”

   “那為何叫‘官營’?”

   “嘿,晉王不就是朝廷嗎?朝廷、晉王,不就一回事嗎?”

   “哦,明白了,這些都是晉王的產業。”

   “對嘍,比如運建商行的鬼泥鰍邱大老板,你說他是官吧,他不是官,但他是晉王的心腹,比哪個官差了?”

   “還不是與民爭利。”

   “與民爭利?嘖嘖,事是這麽一回事,但你敢說嗎?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這個‘官營對外貿易商行’更了不得,那是王家老爺子親自管的……”

   聽到這話,幾個路過的小官一愣。再看向眼前不起眼的小衙門,神色都變了變,不敢再在這附近停留,連忙快步走開。

   ……

   正月二十八日。

   範學齊走到了這大楚官營對外貿易商行前。

   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官,分別叫姚啟聖、徐維、侯方域……

   這些都是範學齊從各部精挑細選來的人才,比如,姚啟聖就是一個全才,文事、兵事、商事、籌算樣樣精通;徐維是去歲官選考試第一名入仕的,還通曉江南之事;侯方域則是去歲官選的第二名,文章寫得尤其好,在江南人脈極廣。

   但凡被範學齊選中,不管原先在哪個衙門任職,一紙調令,直接就抽調到新設的經濟司……

   一行人進了大門,穿過大堂,走進一間典雅公房。

   “下官範學齊,見過王老大人。”

   “世侄不必多禮,坐吧。”

   王康在朝廷雖然沒有任實職,卻憑兒子的關係有個正二品正治上卿文勳在身上,倒也當得起這‘老大人’的稱呼。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看不上這種虛銜了,擺了擺手道:“以王家和範家的交情,世侄就不要客氣了,什麽大人不大人的,老夫不過就是個商賈。”

   “是。隻是公是公、私是私,今日下官是為公務而來……”

   王康擺了擺手,笑道:“什麽公務?不就是來拿銀子的。”

   範學齊忙拱手道:“老大人見笑了。”

   姚啟聖小心翼翼地站在後麵,偷偷抬眼瞥去,隻見王老大人儀表不凡,三絡長須修得整整齊齊,那渾身氣勢威嚴,有高深莫測之感……

   ——不愧是晉王三兄弟的生父啊……

   範學齊恭恭敬敬地從拿出幾封公文呈上去,道:“這是晉王的批文,令下官可以直接從外貿商行支取去年屬於朝廷的一部份分紅。

   還有這份批文,今年商行對江南的貿易,還請老大人依照我們經改司的計劃來辦,我們會派人協助助……

   還有這份,是我們新擬的礦業改革條例,需要商行配合協助我們改民礦為官礦,以後嚴禁從私人礦產收貨……”

   王康眯了眯眼,拿起第一封批文一看,眉頭就皺起來。

   “六百萬兩?世侄好大的胃口啊。”

   範學齊道:“這是晉王的批文。”

   “銀子還沒回來。”

   “下官已打聽清楚,海船五日前已在大沽口靠岸,邱大老板告訴下官,今日必定押解進京。”

   “銀子都沒到你就盯上了,好你個範家小子!”

   “是,下官辦事,隻爭朝夕……”

   姚啟聖站在範學齊身後,眼皮一跳,抬頭看去,隻見王老大人那臉色不怒自威,讓人莫名害怕。

   ——好有氣勢啊……

   但最後,經改司要的銀子王康還是不得不批……

   ~~

   正月三十,城南,銀庫胡同。

   姚啟聖與徐維並肩走出來。

   兩人在經改司共事已經有好幾天了,姚啟聖對徐維十分佩服。

   他隱約還聽說過,徐維的家小原本都被扣在南京,但就在去年,晉王親自定計把人都接到北楚……

   此時姚啟聖一轉頭,看到徐維那滿頭白發,又覺眼睛痛得厲害,連忙一轉頭,閉上眼揉了揉。

   “姚大人這是點清銀子點清到眼花了?”

   姚啟聖微微苦笑,反問道:“徐大人就不眼花嗎?”

   徐維捏了捏鼻子,道:“我眼淚都快流幹了。”

   兩人笑了笑,邊走邊聊起來。

   “若說設立經改司是為了籌措軍需來平定江南,那有了這六百萬兩銀子,再湊一湊,勉強也夠了。”

   徐維搖了搖頭,道:“賑災、修黃河、修水利、遼邊、宣大,到處都是缺口到處都張著嘴等著用銀子,這六百萬兩豈能真由經改司挪用?”

   “那是?”

   “用來發行這個。”徐維從袖子裏摸出一張彩紙遞給姚啟聖。

   姚啟聖馬上會意過來,笑道:“大楚寶鈔?”

   “不錯。我大楚開國之初,金屬極缺,於是太祖皇帝借鑒宋元實行的紙幣製度,下令設立寶鈔提舉司,印製‘大楚通行寶鈔’。”

   姚啟聖接過那張寶鈔,隻見正麵蓋有兩方紅色官印,分別是“大楚寶鈔之印”和“寶鈔提舉司印”,背麵印著“五百文”字樣。

   四周則印有各種各樣的花飾,雕刻得極為精湛,想必是為了不讓人仿造。

   邊緣處有一行編號,下麵有一行小字“中書省奏準印造,偽造者斬,告捕者賞銀貳佰伍拾兩,仍給犯人財產。”

   大楚寶鈔已停用了百餘年,姚啟聖也是第一次見,聞了聞,道:“這是桑皮紙?”

   “是。”徐維道:“把廢棄的公文打成紙漿作為配料,可使得鈔紙的顏色呈這種特有的青灰色,難以仿造。”

   他又指了指上麵的印泥,道:“姚大人可知這印泥有何特異之處?”

   姚啟聖抬起寶鈔對著陽光看了看,眼睛更疼。

   “有防偽暗記……這印泥也不是朱砂印泥。”

   “不錯,這是硫化鉛,市井少見。”

   “是,印製寶鈔,防偽是緊要關節。”

   徐維道:“大楚寶鈔通行初期,在民間流通順利。姚大人可知為何到了最後卻又被廢止了?”

   “我認為,在於‘隻發不收’,朝廷以寶鈔支付俸給軍餉,收稅卻隻收新鈔或幹脆不收。民間的寶鈔用舊以後也不能兌換,致使百姓越來越不願使用寶鈔。”

   “是啊。”徐維點點頭,道:“我到經改司比姚大人早兩天,範大人曾和我說過另一個原因,姚大人可想得到?”

   姚啟聖想了想,忽然想到銀庫裏那六百萬兩白銀,猛得靈光一現,道:“原來如此!這六百萬銀子就是與寶鈔掛鉤的,依然會用在治河款、或邊地的軍餉上,但會以寶鈔的方式來發?”

   徐維側點點頭,心道難怪範大人要把他從戶部調到經改司,果然是才思敏捷。

   “按範大人的說法,這叫‘準備金’,寶鈔不是想發多少就發多少的,需要……”

   徐維話到一半,忽然見到長街上有一個身影走過,他不由眯了眯眼。

   ——那人有點眼熟,在哪見過?是南京來的人嗎?

   然而下一刻,他定眼一看,那個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

   於是同時,侯方域正在官營外貿商行裏擬訂今年與江南的貿易計劃。

   忽然,他聽到外麵有爭吵聲傳來,趕到窗邊一看,隻見幾個戶部官員正在與商行裏的幾個老帳房爭吵。

   今天王康不在,但那幾個戶部官員也不敢太過囂張,隻是神態顯得十分焦急。

   “國商國商,總歸是為朝廷辦事的商行。這每年給國庫的分成都是早定好的,前兩年都給的利索,今年怎麽就沒有了?”

   “這位大人,我們都說了許多遍了,朝廷的那部份分紅我們已經給過了,該交國庫的銀子都已經交了……”

   “分明就少了六百萬兩……”

   “大人你聽我說……”

   “經改司什麽經改司,我們戶部就是沒收到……”

   侯方域皺了皺眉。

   他才不會出麵去解釋,這件事他看得很清楚。

   ——六百萬兩銀子的大事,上頭的高官交割得清清楚楚。戶部怎麽隻可能派幾個小官來辦?還特意選在王老大人不在的時候?

   無非就是哪位戶部的高官故意派人來吵上兩句,為的就是給經改司一點難堪,以免這事成為每年的慣例。

   自己若真跑出去解圍,必是被人奚落一番,害範大人顏麵無光……

   但侯方域看得明白,商行裏的那幾個老帳房卻看不明白。

   這些老帳房不懂官老爺們的彎彎繞繞,被人逼急了,竟是真把交接的帳目又拿出來。

   “大人們請看,這筆六百萬的銀子就是經改司提走的!你們都是朝廷的衙門,銀子給朝廷了,就與我們無關……”

   忽然。

   “咦,這一百萬兩的分紅又是什麽?”有名戶部官員輕呼了一聲。

   場麵忽然詭異地安靜下來。

   那些戶部官員忽然就不敢再鬧了,灰溜溜地轉身就走……

   隔著一條走廊,侯方域站在窗邊看著這一幕,皺了皺眉,思索起來。

   ——這幾個戶部官員跑來是想敲打經改司,這隻是官場上習以為常的小事,不算什麽。但看他們最後走掉的樣子……倒像是真發現了這外貿商行的帳目有什麽問題?

   有問題,但不敢吱聲?

   一百多萬兩?這種國庫緊著銀子用的時候,提走一百多萬兩做什麽?

   莫不是王老大人私吞了這一百多萬兩不成?

   可笑……

   ~~

   與此同時,楊全望走進了離銀庫胡同隻隔兩條街的一座宅子。

   他是太平司出身,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穿絲綢,舉止間頗有豪氣。

   由下人引著一路走進大堂,他向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拱手道:“公子。”

   這公子名叫馬伯和,麵容英挺,此時盤腿坐在那裏,也能看得出來他身量矮小。

   他雖是這副矮小的身軀,臉上的表情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壓迫感。

   “坐吧。”

   楊全望在廳中落座,開口道:“如今京城已被偽朝攻下,公子還是及早回南京為好,大人說,可以為公子謀一個太平司同知的位置。”

   馬伯和道:“我在做的事若能成,區區一個太平司同知,我不看在眼裏。”

   “可是就連溫大人都失手了,他反倒還把自己害死。”

   “那是他蠢。”馬伯和道:“刺殺隻是小道。要對付王笑,要能看到這個人的根基在哪裏。”

   楊全望道:“我不明白。”

   “我近來一直在想,王笑的權柄是從何而來的?”

   馬伯和緩緩道:“最開始是錦衣衛,他通過錦衣衛抄家,得了些銀錢和先帝的信任;之後是關寧鐵騎,他收服關寧鐵騎打敗皇太極,贏得了兵權和威望;再往後,他接收了楚朝在北方的勢力,比如京營和宣大的殘兵、朝廷的百官。

   這些,都是楚朝舊有的勢力、是先帝的遺澤,隻是他用得比先帝好。

   在山東立住腳跟之後,情況開始有了改變,他開始均田、收攏流民和遼人、打壓豪紳、改革科舉、改革官製……這讓他贏得了民心。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支技他,齊魯百姓;逃到山東的奴才、遼人、賤民;以前隻能給別人種地的佃戶;原本無地可地的貧民……這些人得到了田地,對他感恩戴德,嗬,都是想上不得台麵的東西,但架不住人多啊,就是他們充實了他的兵力。

   至於他的文官,都是些什麽人?那些能考上狗屁官選考試的半吊子書生,嗬,家境一般的農民、小戶人家的子弟,本該連秀才都考不上。還有那些原本上不得台麵的小吏,被他重用。甚至一些士族子弟,看著他實力越來越強,也隻好低頭向他效忠。

   看出來了嗎?王笑的實力是哪裏來的,魚龍混雜。”

   楊全望道:“恰是各方都支持他,他才以難對付。”

   “你錯了。”馬伯和道:“他的勢力太複雜,對他是好事,也是壞事。

   在國難當頭之際,各方可能在他的種種手段下擰成一股繩。賤民和平民們得了好處、豪紳們為了活命可以忍一忍。‘待從頭、收拾舊山河’,他們都有誌向,為了誌向,利益就不那麽重要了。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收複京師,這是他們的誌氣最高漲的時候。過了這個點,他們的誌氣就泄了。就像是男人和女人,過了那個點,就亢奮不起來了,明白嗎?

   熱血再熱,漸漸也要涼下去。隻有利益才能讓人永遠效忠。也像是男人和女人,一開始花前月下,可以把錢財視為身外物。但日子久了呢?貧賤夫妻百事哀。有了錢,夫妻相處才能長久安穩。

   這個時候,王笑該做的是什麽?給臣下文武大肆封賞。‘男兒劃地取封侯’那些人跟著他出死入死,是為了當萬戶侯的!

   但你看他是怎麽做的?該賞不賞,還沉醉在均田的舊夢裏,天真地以為接下去還憑這老套的路數能讓人繼續追隨,我聽說,他還成立了一個經改司準備繼續變法,誰會支持他變法?

   蠢,太蠢了。他露了一個大破綻,我怎麽能不趁機對付他?”

   楊全望沉思了一會,道:“但我看京城局勢還是非常穩定。”

   “那是你看不出來。”馬伯和道,“但我看出來了,我早就看出來了,王笑此人太像王莽了,太像了,我甚至懷疑他就是王莽轉世。

   你看王莽稱帝之前,何等如日中天,所有人都支持他,像不像王笑如今?但王莽是什麽下場?

   你再看王笑,眼下是他權柄最高之際,但眾叛親離的裂縫已經出現了。有功而不賞,他真以為所有人都會為了他的誌向無條件地效忠。他居然犯這樣愚蠢的錯誤。我要做的,就是撕開這道裂縫!”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楊全望道:“公子是要收買偽朝的文武官員?”

   “不錯。王笑沒有利益給他們,我卻有。我已有了不少收獲,你以為我的消息是哪來的?”

   “可是……公子當知道錦衣衛的厲害。我們已有不少人折在他們手裏。”楊全望道:“眼下他們剛拿下京城,我們還能在京城活動。再過些時日,那個戶籍製度一旦建立,我們再留下來就很危險……”

   “嗬嗬。”馬伯和笑了一笑,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了今晚陪一個人喝酒,你猜猜他是誰。”

   楊全望搖了搖頭,道:“我猜不出來。”

   馬伯和道:“記住,要殺一個人,不是像溫容信那樣冒然拿著匕首衝上去。而是要先弄瞎他的眼睛、弄聾他的耳朵。”

   楊全望恍然,道:“是他……”

   “不錯,偽朝的錦衣衛指揮使,柴青禾……”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