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升龍府
  鐵甲艦隊肆無忌憚的航行在富良江上,沿途沒有受到一絲的阻攔。其實別說阻攔,有交趾船隻躲避不及時,擋了他們的路,直接就被一爆炸箭給炸沉了。

  富良江是自西北往東南流,後世改叫了紅河。自北部灣入富良江是逆水而上,若是叫普通的帆船,即使有風也得劃槳,到了水勢湍急處,劃槳也都沒了用處,得找纖夫拉船才行。正所謂順水一日千裏,逆水寸步難行便是如此。

  但鐵甲艦不比帆船,蒸汽機的動力遠勝人力。逆水行舟對於鐵甲艦來說不是問題,速度許是比之往常要慢上一些,但仍有個八九節的航速。

  鄧世昌立在艦首,密切的觀察著前方的水文,讓他有些擔心的是,內河始終不比海上,河流各處的深度差別巨大,有些地方深得五六十米,而有些地方隻有十來米,且河底礁石林立。一著不慎,輕者船隻擱淺,重則觸礁沉船。

  好在此時正值夏季,雨水頗多,富良江屬於豐水期,河麵漲升不少。再加上艦隊是首尾相連,一字航行,風險小了許多。

  鄧世昌問向身邊的副官:“從灣口算起到升龍府,水路約有三百裏的路程吧?”

  副官點頭:“總管帶記的不錯!照著地圖來看,止有三百二十二裏。咱們現在的平均航速為八節,即每時辰行進六十裏。這麽算下來,五個時辰就應該能到升龍府了!”

  鄧世昌道:“大少爺這出跨海作戰,首講一個奇,再講一個快。正是要兵貴神速,才能受到最大的效果。

  我思來,灣口的交趾兵用八百裏加急將消息送回升龍府,最快得三個時辰。這裏就有兩個時辰的時間差,你說李乾德會不會跑?他這要是鑽到哪個山溝溝裏去了,可不好抓去。”

  副官笑道:“總管帶多慮了!李乾德怎麽說也是一國之主,望風而逃豈不是要威嚴掃地?再說水路被咱們給堵了。走陸路,兩個時辰也跑不遠。”

  “嗯!”鄧世昌點點頭,說道:“希望李乾德還有骨氣,讓我能省點心,也讓弟兄們省些力氣去追他。”

  時間來到中午,太陽高高升在天空。一個交趾的騎兵騎著快馬衝進升龍府城,道路上的行人連忙躲閃,看門的兵丁也不敢上前。

  因為這騎兵腦袋上插著一根紅羽,代表著有十萬火急的情報需要速遞。這時候,不長眼往上靠,被撞死了還是輕的,要是追究延誤軍情的罪責,一家老小都別想跑。

  馬蹄飛快,直到宮門前,騎兵猛地一提韁繩,駿馬前蹄高揚卻刹不住腳,連人帶馬一下子翻到在地。

  守宮門的將軍連忙上前,未及說話。那被馬壓在身下的騎兵,掏出一個蠟封好的木盒塞到他手裏,急道:“十萬火急,速遞聖上!”

  一說完,那騎兵便暈死過去。守宮門的將軍不敢耽誤,提起衣擺往腰間一塞就往皇宮裏奔去。

  此刻剛散了朝會不久,李乾德還在頭痛李常傑的建議。他認為自己還是很有骨氣的,不僅是有骨氣,而且十分英明神武。雖然也有些波折,但那是敵人陰險狡詐,跟自己關係不大。

  李常傑建議放棄升龍府,繼續將戰線拉長尋找宋軍的破綻。這能答應嗎?朕就算答應了,朝臣會答應?

  放棄升龍府,是不可能放棄升龍府的,打仗又打不贏,就是向宋人求和,才可以維持得了生活。宋人個個都是人才,皇帝又好麵子,了不起,求和表上寫的謙卑一點,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朕超喜歡他們這樣,上次敗了不還撈著一個廣源州嗎?這次說不定還能撈著些什麽。到時候朕還是英明神武的大越皇帝!

  李乾德如是想著。一個小太監卻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跪在地上道:“稟聖上,南定府八百裏急奏!”

  “南定府?南定又出什麽幺蛾子了,還用得著八百裏急奏?”李乾德眉頭一皺,道:“遞上來!”

  小太監小心的將蠟封的木盒遞給李乾德的貼身太監。貼身太監將蠟封拆開,取出書信再遞給李乾德。

  李乾德瞟了一眼,驚得從龍書案上一躍而起,大叫道:“宋人居然,居然。。。。。。”

  他粗喘了好幾口氣,雙目圓瞪對貼身太監道:“召百官來見!快!速去!”

  交趾的文武百官一頭霧水的趕往皇城。這是又出什麽幺蛾子了?莫非李太尉又戰敗了?陛下也太不淡定了。戰敗而已,這很正常的嘛,李太尉哪次出征不得戰敗?犯得著這麽急匆匆的嗎?這才散朝多久,剛到家椅子都沒坐熱呢!

  交趾百官,有些住的近,有的住的遠,李乾德派了幾百個太監出去召集他們,可還是花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全部到齊。

  等百官在殿上分列兩邊站好,李乾德便讓太監將南定府的急報傳給他們。百官們一一傳閱,各有各的表情,有眉頭緊皺的,也有頗為驚慌的。

  還是時任尚書令的李日成站了出來,手持勿板,躬身對李乾德道:“宋人孤軍深入我大越境內,張狂至此,視我大越如無物,實在欺人太甚!臣主戰!”

  他話音剛落,戶部侍郎便站了出來,眼淚鼻涕一大把,說道:“陛下不可啊!不能戰啊!國庫已無力再支持一方大戰了!”

  李日成立即怒道:“不戰?宋人已經騎到我們脖子上了,難道坐視他們在我大越燒殺搶掠不成?天家威嚴何在,朝廷顏麵何在?不僅要戰,還要死戰,不將這隻宋軍趕盡殺絕,決不可罷休!

  錢,國庫擠也得給我擠出來!否則從你開始抄家。戶部有一個算一個,從大到小一一抄家!”

  被李日成一吼,戶部侍郎立即被嚇得跟個鵪鶉一樣,瑟瑟發抖。殿上其他有意的不戰派,也都緊了緊衣袖。

  李日成和李常傑都是李聖宗留給李乾德的托孤重臣,自李乾德七歲起便輔佐在其左右,身份亦師亦臣,乃是文武兩派群臣之首。交趾國能夠逐漸昌盛,成東南一霸,此二人功不可沒。

  平日裏兩人一般是爭鋒不斷,但和大宋的黨爭不同,在國家興亡的問題上兩人卻是格外的默契,隻問對錯,不問黨別。

  李日成嚇退群臣,回身對李乾德說道:“臣請陛下親征!陛下親臨,將士們必然士氣如虹,死戰到底!”

  “親,親征?”李乾德一聽便慌了,他其實都不想開戰,隻是李日成已經把話說絕,自己要是不同意,豈不是不配做大越的皇帝?

  但說到親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宋人最近邪門的很,好像比之前厲害多了,李常傑領著二十萬大軍連個雍雞關都打不下來,還被一隻三千人的宋軍打得抱頭鼠竄。這隻走水路來的宋軍難道就是簡單貨色?萬一朕親征戰敗了怎麽辦?萬一,萬一朕被俘了,那。。。。。。

  李日成瞧著李乾德的模樣,知道他是不敢,但說不得也得學那寇準逼一逼宋真宗了。李日成上前邁上一大步,再次高呼道:“臣請陛下親征!”

  見李乾德還是不答,李日成再邁一步直抵禦座,呼道:“臣請陛下親征!”

  這一嗓子聲音之大,幾乎像是在李乾德耳邊吼出來的一樣,饒是將這位大越皇帝也嚇了一跳,下意識說道:“親,親征!”

  李日成立即高呼道:“吾主聖明!禦駕親征!”

  李乾德回過神來,還想“挽救”一下。李日成卻不給他這個機會,對著群臣吼道:“都沒聽見嗎?陛下已經下旨,禦駕親征!還不快去準備!”

  群臣立即作鳥獸散,顧不上什麽顏麵,提溜著衣擺往外跑。李日成顯然動了真火,這時候還懶洋洋的,那不是找死嗎?真當托孤大臣手軟,不敢殺人?

  李日成對李乾德說道:“還請陛下更衣,換上戎裝,隨臣校軍!”

  “我。。。。。。”李乾德做不得聲,呆了一會兒,隻得到殿後去換衣了。

  又是過了約一個時辰,李日成在殿裏等的著急,顧不上君臣大禮,就要往殿後去,一邊大喊道:“陛下,一個時辰了還沒換好嗎?”

  這個時候李乾德才磨磨蹭蹭走了出來。李日成見他換好戎裝,點頭道:“陛下隨臣到大營校軍,將士們見著陛下定是士氣高鼓,一舉殲滅宋軍!”

  二人剛沒走幾步,卻突然聽得一聲巨響,好似炸雷一般。李乾德嚇得倒退數步,道:“怎麽,怎麽回事?晴空霹靂?”

  李日成也是一愣,隨即一跺腳,惱道:“不好,定是宋軍來了!”

  “這,這麽快?這宋人是會法術,一度千裏?”李乾德驚道。

  “陛下快隨臣到大營整軍備戰!”李日成也不多說,伸手拉著李乾德的衣袖往前扯。

  可沒扯幾步,又是一聲炸雷般的巨響,李乾德嚇得直接攤在了地上。

  李日成也不管,仍是使勁扯著李乾德,李乾德卻是反抗起來:“不,不,朕不禦駕親征了,朕不禦駕親征了!”

  李日成怒道:“天子一言九鼎,豈可朝令夕改?”說完,他雙手越發使勁,拖著李乾德往外走。

  李乾德拚命反抗,卻是敵不過李日成力氣大,硬生生被拖行了十多米。李乾德無助的大哭起來:“我,我不去。師傅我求你了,我不去,別讓我去好不好?”

  李日成停下腳步,看著抱頭痛哭的李乾德,目光裏即是失望,又是惱怒,最後慢慢變成無可奈何。

  他親眼見著李乾德一點一點長大,在他心裏李乾德不單單是皇帝,也是他的徒弟,更又像是他的兒子一樣。兒子不爭氣,做父親又能如何?到頭來,終究隻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日成鬆開了李乾德的衣袖,哀歎一聲,痛苦的閉上雙眼,說道:“陛下不去也罷。但陛下不要離開皇城,陛下要是走了,大越就真的完了!”

  李乾德忙是點頭:“朕聽師傅的,朕絕不會離開皇宮的。”

  李日成看著李乾德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心裏實在不是滋味,長長歎了一口氣,離開皇宮後,騎馬往城內的大營方向奔去。

  等李日成一走,李乾德立即站起,問向貼身太監:“朕剛在裏殿命你辦的事,辦好了沒有?”

  太監回道:“回聖上,都已經備妥當了,龍輦已在西門侯著了。”

  李乾德飛起一腳踢在太監身上,大怒道:“蠢奴才!你是恨朕不死嗎?這個時候了,還備什麽龍輦?快馬,朕要快馬!”

  “聖上息怒,聖上息怒。奴才這就去備!”太監連忙又跑著去準備快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