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跋扈失敗
  大業坊後街之上,京輔都尉公孫明帶著幾十號禦林軍,快步跑到福滿樓前,瞧見兒子被人抽大耳刮子,心中是怒火中燒。

  隻是一句話剛開口,便瞧見站在街上的白衣公子有點眼熟。

  男人長這麽俊朗,隻要見過必然留下印象。

  公孫明官拜京輔都尉,去年許不令遇伏入京,曾帶著禦林軍遠遠見過一麵,此時略一打量便認出來了。

  公孫明知道這位小王爺為人低調很少出門,以至於京城很少人瞧見過。

  但人家低調,可不意味著好得罪。

  坐鎮西涼的肅王許悠什麽身份?大玥唯一的實權異姓王,為大玥鎮守邊關。當年在京城讀書,和當朝天子都一起坐在金殿房頂上喝過酒,一起去青樓拚過槍……

  堂堂肅王世子,冒犯皇室的事兒或許不敢幹,但在京城殺倆尋常人,你能咋滴?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公孫明瞧見兒子被打,便暗道不妙,急急跑到跟前,俯首躬身:

  “下官公孫明,參見世子殿下!”

  因為鬧出了命案,後街上的百姓基本上都跑光了,隻剩下一幫子禦林軍和狼衛。

  聽見公孫大人這句話,所有禦林軍都反應過來,連忙收刀躬身行禮。

  雖然不清楚是哪位世子,但隻有王爵嫡長子能稱世子,大玥朝一共就七個,六個姓宋,一個姓許,反正不是他們這群大頭兵能招惹的。

  公孫祿怨毒的眼神微微一僵,叫委屈的話連同血沫一起咽了回去,爬起來躬身道:

  “小人有眼無珠……”

  啪——

  公孫明抬手就是一巴掌,便把兒子給抽地上了,從禦林軍手裏拔出官刀,便怒聲道:

  “逆子!竟敢冒犯許世子,今天我便清理門戶……”

  許不令冷眼旁觀,絲毫沒有抬手製止的意思。

  公孫明舉著刀,哪裏敢真往親兒子身上砍,見許不令連句場麵話都不說,一時間有些尷尬。

  好在旁邊的狼衛和禦林軍不是瞎子,見狀急忙上前拉住公孫明:

  “公孫大人息怒,今日都是誤會……”

  公孫明自然順勢被‘奪’了刀,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瞪了公孫祿幾眼,悲聲道:“犬子有眼無珠,還望許世子海涵……”說著看向躺在旁邊的兩句屍體:

  “聽聞許世子中了毒蠱,一身武藝十不存一,這……”

  聽見這話,眾人才想起這一茬。

  許不令去年在渭河遇刺中了鎖龍蠱,正常人中了此毒,渾身氣血阻塞手腳無力,十成力氣隻能使出一成,連走路都困難,與廢人無異。

  許不令方才殺人的場麵,可半點沒有廢人的樣子。

  麵對眾人疑惑的目光,許不令皺了皺眉頭:

  “我以前以一擋千,現在以一擋百,有問題?”

  “……?”

  全場默然。

  解釋倒是沒問題,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可這駱駝也太大了些!

  公孫明半信半疑,不可能上去給許不令檢查身體,隻能轉而道:

  “嗯……不知許世子今日如何與禦林軍起的衝突?天子腳下當街殺禦林軍,恐怕不好和聖上交代……”

  許不令伸出雙臂,挑了挑眉毛:“公孫大人若是為難,按律抓我回去秋後問斬即可。”

  公孫明臉色一僵,他哪兒有這膽子!聖上不開口,他自作主張把肅王獨子扣了,邊軍嘩變怎麽辦?肅王借機造反怎麽辦?

  公孫明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躬身道:“世子殿下,您莫要為難下官啦。殺禦林軍的事兒你給句話,下官也好向上麵稟報不是。”

  許不令這才收回雙手,聲音平淡:“喝多了出來逛逛,瞧見這禦林軍欺負姑娘,順手殺了。”

  隨著死去統領過來的兩名禦林軍,也上前稟報了原委,確實是這統領當街毆打狼衛,許不令出手阻攔,引發的衝突。

  公孫明聽完前因後果,臉色不太好看,想了想:

  “世子殿下,您報個名號即可,若是這小統領聽見您的名字,肯定不敢拔刀冒犯……”

  許不令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我要不是肅王世子,他今天就能拔刀把我砍殺當場?”

  公孫明臉色微僵。大玥紀法森嚴,‘俠以武犯禁’是重罪,鬧事被禦林軍打殺的人不在少數。按方才的情況看,若真是個尋常江湖浪子阻撓執法,確實會被禦林軍打殺。

  可即便禦林軍有錯,也不是您仗著身份殺人的理由啊!

  當然,公孫明也沒傻到和藩王世子講道理,當下點頭道:

  “世子所言有理,此事下官會如實稟報,聖上定會明察秋毫,公正定奪。”

  許不令點了點頭,轉身便離開了後街,撂下一句:“方才我瞧見這間酒樓後麵有一倉庫私鹽,功勞給你們啦。”

  公孫明能說什麽?緝偵司的狼衛都在旁邊,根本遮掩不住,當下隻能抬手恭送:

  “謝世子殿下。”

  福滿樓中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碎木。

  女捕快祝滿枝,滿眼不可思議的旁觀著這一切。

  她剛到京城不久,這幾天一直在福滿樓外的茶攤上盯梢,順便聽那滿嘴葷話的說書先生講故事,對‘許不令’這個名字很是了解。

  什麽‘欺男霸女’‘逼良為妻’‘好已婚婦人’雲雲。

  許不令在她腦海中的形象,就是個無惡不作的色胚紈絝。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麽快就能遇上許不令,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

  雖然囂張狠辣了些,可在她眼裏,許不令殺人殺的名正言順。

  武藝通神、風華絕代、嫉惡如仇、人狠話不多……

  年僅十六歲的祝滿枝站在福滿樓的門口,望著那個手持酒葫蘆漸行漸遠的背影,這個印象,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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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爺,這小姑娘肯定記住你了,等禁足出來,我安排好一場偶遇,你隨便來兩句情話,事情就成了一半……”

  坊街之上,老蕭走在許不令身旁,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許不令方才運動量過大,體內寒毒發作,不停的灌酒壓下萬蟻?噬心之苦,不過與結果比起來,這點痛苦還是值得。

  今天當街殺人,明天早上肯定有雪花般的彈劾折子飛到皇帝的書桌上。

  皇帝肯定不會為了這等小事兒把他怎麽滴,但為了安撫禦史言官,口頭處罰再禁足半個月是免不了的。

  想到能清淨個把月,許不令鬆了口氣,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

  “祝滿枝的事兒慢慢來。今天出來興風作浪一會,得多管一段兒時間,免得陸姨又催著我出去闖禍……嗯……去請一幫子說書先生,大肆宣揚我今天當街行凶的事兒,斷章取義,最好誇張一點,比如:

  震驚!肅王世子竟然當街幹出這事兒……

  男默女淚,長安城到底怎麽了……

  勾欄妓坊半夜傳來驚叫,世子殿下原來……”

  所謂藏拙自汙,說白了就是把自己名聲搞臭,以‘見識短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形象示人,做的這點不難,難得是讓人相信,讓皇宮裏那位相信。

  老蕭聽見許不令口若懸河的講解,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世子殿下果然心思縝密,這些胡編亂造傳出去,過幾天肯定惹來民憤,陸夫人想來也會欣慰。”

  “那是自然……”

  說話之間,主仆二人漸行漸遠。

  而另一側,大業坊一間醫館的房間之中,公孫祿躺在病榻上,臉幾乎腫成了豬頭,艱難開口:“爹,今天的事兒怎麽辦?”

  公孫明臉色陰沉,背著手來回渡步:

  “福滿樓是虎台街朱滿龍的產業,朱滿龍一向對為父有所孝敬,本該照拂一二。可今天他兩個徒弟被殺,鋪子被抄,是不巧撞上了肅王世子,隻能怪他不走運,怪不得我等。”

  公孫祿輕輕點頭:“私鹽一事牽扯甚大,今天緝偵司的狼衛在場,強行壓的話,必然被緝偵司這群瘋狗咬一口,該怎麽交代?”

  “還能怎麽交代,棄車保帥。”

  公孫明背著手停下腳步,輕聲一歎:“給朱滿龍遞個話,讓他拿幾個腦袋出來頂上,明天帶人一抓,這事兒就算過去啦。”

  公孫祿點了點頭,又輕輕哼了一聲:“若非碰巧撞上了許不令,豈會壓不住……堂堂藩王世子,目無法紀當街殺人,還殺的是依律辦事的禦林軍,爹爹若不乘機參他一本,實在難解我心頭之恨……”

  公孫明眉頭一皺:“你恨有什麽用?能把許不令咬一口?在京城做官,誰沒被王侯子弟惡心過,都照你這個想法,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當街宰了。”

  公孫祿聽見這話,便知道今天這頓大耳刮子白挨了,有些惱火:

  “許不令碰巧撞上了狼衛辦案,出手相助無可厚非,但隱瞞身份借機殺人的事兒也屬實,如實稟報都夠他喝一壺,還能為他遮掩不成?”

  公孫明蹙眉渡步,思索了片刻:“為官者,不能計較一時之得失,為父如實稟報最多讓許不令禁足幾天,彼此卻結了仇……許不令是肅王獨子,日後必然繼承王位,有一線香火情在,日後總能用上……”

  “爹爹的意思是?”

  “嗯……就說福滿樓販賣私鹽的案子,是許世子閑逛碰巧遇見給緝偵司提供的消息,本不想出麵,奈何狼衛辦事不利被人刁難,才不得不現身幫狼衛解圍……”

  “啊?!這……這麽一來,破獲私鹽大案功勞不全成許不令的了,許不令若是不承認……”

  公孫明眉頭一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等名滿長安的好事,許世子肯定不承認,這叫謙虛,他心裏麵自然會記得為父的好……

  ……在京城當官,得長眼色……”

  於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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