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吏治是個難題
  可聞香教的造反,以及其它要逐步推進的改革,卻讓他不得不慎重對待。

  如果深入分析聞香教能夠鼓動起老百姓舉旗造反的原因,正是因為土地兼並嚴重,官紳勾結,使升鬥小民活得太苦太累。

  而官紳這個集體,盤根錯節,能量很大,卻比聞香教更難對付。

  把複雜的事情分剝離析,形成一個個簡化的單元,再一個個處理,這是朱由校的思維和辦法。

  官紳分開,便是官員和士紳。

  而官員中貪瀆的依法處置,實心任事的升職加薪。說白了,就是一個吏治問題,千百年來都是個大難題。

  吏治不清,好政策也不會給百姓帶來實惠。而百姓怨恨的,也是朝廷。

  而士紳則是掌握著一定政治和經濟特權的知識群體,是鄉裏權力的真正操控者,已經成為了一個特殊的階級和階層。

  所謂皇權不下鄉,士紳們乃是封建朝廷維持基層統治的有力工具。有了他們的配合,才能保證賦稅,保證徭役。

  而官員和士紳又有著很多交集,比如退休的官員回到鄉裏,便是士紳;士紳家裏的人若考取了功名,就又成了官員家屬。

  對於這樣一個集團,在外敵未滅的情況下,朱由校還真的不能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來處理。

  除非形勢已經惡劣到無以複加,往死裏折騰才會成為朱由校的選擇。

  現在嘛,朱由校也有辦法。雖然動作不是太大,可卻是雙管齊下,左抽貪官,右削劣紳。

  沒有網絡舉報,沒有朋友圈坑爹害夫,沒有快速而通暢的信息傳輸,想來個一波流,一下子清除掉所有貪官,肯定是做不到。

  但對貪腐采取高壓態勢,常抓不懈,卻是可行的。效果嘛,積小成大,不可能沒有顯現。

  至於劣紳,朱由校將會采取精準打擊,一個一個地,而不是一片一片地收拾。心存僥幸和自私自利是人的劣根性,卻也是本性。災禍沒落到自己頭上,有多少人會冒著風險去管別人?

  隻要有令人信服的理由或罪名,不讓別人以為是規模性的打擊,誰會為犯罪抄家的人出頭呢?

  隻要不串聯起來反抗,朱由校就不怕。而且,這還是一個摟錢收地的好辦法。

  鋪紙提筆,朱由校給廠衛下令,從江南拖欠賦稅最多的士紳開始,暗察他們的財產田地,以及違法亂紀的罪行。

  隻是治以拖欠之罪,顯然不能讓朱由校滿意,更會讓士紳們察覺到朝廷有全麵打擊的意圖。

  追索回拖欠的賦稅隻是朱由校要達到的目的之一,讓江南士紳們凜懼於王法,為“攤丁入畝”的實施鋪平道路,才是他想看到的最終結果。

  所以,施以重懲,殺雞儆猴,哪怕是捏造或誇大罪名,朱由校也在所不惜。

  而聞香教造反,則給了朱由校借勢發揮的機會。

  所謂壞的變好的,好的變壞的,唯物辯證法,你們不懂滴。

  “皇爺,鎮撫司急報。”王體乾匆匆進殿,跪倒呈上急報。

  朱由校不看就知道是有關緝捕聞香教骨幹的,伸手取過,打開觀瞧。

  繼王好賢之後,聞香教骨幹於弘誌在武邑被捕,然後是澤縣的康傅夫,河南汝寧府固始縣的李恩賢。

  山東巡撫趙顏也開始調兵行動,先是起用退職的前大同總兵楊肇基為山東總兵官,全權指揮。

  接著又令山東都司楊國盛、廖棟召募兵丁,匯集鄉勇,保護漕運通道的安全。

  而登萊巡撫袁可立也派出三千兵,由遊擊將軍張榜率領,急速撲奔鄆城。

  廠衛也把力量集中於山東,或調地方官府的衙役鄉勇,或獨自行動,又捕獲聞香教骨幹沈智﹑夏仲進﹑張柬白﹑侯五等人。

  顯然,徐鴻儒即便漏網,甚至是舉旗造反以求一逞,也絕不會達到曆史上的震動,更不會攻掠數縣,攪亂了半個山東,並頑抗了半年之久。

  靠自己的先知先覺,又一次搶得先機,將危害降到了最低,甚至可能是完全化解,朱由校卻並沒有什麽得意和驕傲。

  這是警鍾,提醒著他,如果不能振作革新,這隻是開始,還會有更多的起義。

  而且,徐鴻儒一日不落網,他也不能完全放下心。

  “皇爺,兵部急報。”王體乾看到殿外宮人又送來奏報,趕忙出去取來呈上。

  朱由校伸手取過,展開一看便皺緊了眉頭。

  徐鴻儒啊,到底還是動手了。聞香教造反,終於還是沒能扼殺於萌芽之中。

  ………………

  廠衛和官府的緝捕行動,還是沒能做到徹底封鎖消息。這也正常,總會有漏網的教徒,消息走漏也是早晚的事情。

  鑒於骨幹接連被抓,舉旗造反的消息已經泄漏,徐鴻儒垂死掙紮,提前行動。

  四月十六,徐鴻儒在鄆城六家屯提前率眾起義,曹州府一帶的教徒,連同鄉間的農民百姓,眾至數千,先攻下魏家莊,又攻下梁家樓,接連占領四個村寨。

  接著,徐鴻儒在徐家樓自稱中興福烈帝,改年號為大成興勝元年,封陳燦宇為右丞相,封弟弟徐和宇為英烈王,另外還設有都督、總兵等官職,並發兵鄆城。

  造反、稱帝,這已經是封建社會頂格的叛逆大罪。

  這可不是什麽民變,無論兵部,還是地方官府,已經不能等閑視之。

  孫承宗作為新任兵部尚書,頓感壓力沉重,又連續行文,調河南、南直隸官兵前去剿滅。

  相比於朝堂群臣的沉重、震驚,朱由校卻表現得相當穩健。既不緊催,也不發怒,兵部、戶部如何調兵拔銀,他完全放權。

  對於軍事上的行動,朱由校知道自己是外行。特別是古代,調動、集結、行動等等,都有著相對固定的模式,不是他想快就能快起來的。

  但徐鴻儒的造反,肯定已經掀不起大風浪,朱由校能肯定這一點,就不會停下改革的腳步。

  依舊是關於吏治的積弊,朱由校卻推出了官員加薪。一年分兩次增加,相當於年中和年終獎,總數額則達到了原來的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