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恩負義,朕敢用你嗎?
  葉軒臉上沒有什麽喜怒的表情,沉思半晌,開口說道:“既與皇室定例不合,那便準奏。”

  在眾臣有些驚奇訝異的目光中,葉軒轉頭吩咐王體乾,“你帶人去,將奉聖夫人送至宮外宅院安住。”

  王體乾已經挨了頓嘴巴,這回可長記性了,跪倒領旨,“奴婢遵旨!”說完,他起身退出大殿。

  傻逼了吧?老子就等著這個機會,把老菜幫子趕走,保護自己將來的女人和孩子呢!

  葉軒掃視著群臣,感受著他們訝異的神情,心中得意,沉聲道:“兩臣爭言,莫知對錯。廷議若無法定奪,朕便遣兵部堂官及給事中各一人往諭,抗違不遵者治罪。”

  咳!首輔葉向高幹咳一聲,出班上奏,“陛下英明。昨日有遼東奏報,言後金兵逼西平,戰事即臨,調換經撫恐軍心不穩。臣以為熊廷弼與王化貞可仍兼任,責以功罪一體,以消二臣不和。待遼東勢穩,再開廷議。”

  和稀泥呀,誰也不撤,就一個功罪一體,便能消除熊大臭嘴和王大醫生的不和?

  葉軒抿了下嘴角,目光掃過眾臣,起身徑自離去,身後傳來太監尖尖的“退朝”叫聲。

  ……………..

  奉聖夫人,客巴巴,客氏,在全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被王體乾帶著一群太監送出了皇宮。

  驚愕、迷茫、難以置信等情緒充斥,可哭哭啼啼也沒用,甚至提出去見天啟帝一麵辭行,也被告知皇帝正在經筵聽袁可立講課。

  宮外的宅院雖比不上皇宮,可這不是住在哪、屋子大小的問題,而是關係到皇帝的恩寵,關係到能否繼續影響少年皇帝的大事情。

  客氏流著淚向乾清宮方向叩頭拜別,無可奈何、悲戚哀傷地出宮而去。

  當然,她還存著僥幸,認為皇上隻是迫於大臣的壓力作出決定,很快就會再將她召回。

  與客氏有著差不多同樣情緒的,自然是魏大爺無疑。

  客氏出宮,不僅使他失去了強助,更讓他心中惶恐害怕,猜想著是不是很快會被皇帝貶謫罷黜。

  皇宮裏暗流洶湧,爭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妃嬪爭寵,太監爭鋒,手段冷酷而殘忍。

  魏大爺忘不了他剛剛把曾經的恩人、大太監王安害死;他也知道不少太監,特別是幾個大太監,明裏恭順,暗地裏卻嫉妒怨恨。

  捧高踩低,人之常情,也是人的劣根性。在皇宮裏幾十年,魏大爺還能看不清楚?

  看著老相好灑淚出宮,魏大爺還想去乾清宮獻殷勤,順便探聽下皇帝的口風。但在殿外便被太監劉若愚所阻,傳皇帝口諭,令其返回休息。

  劉若愚隸屬於另一位司禮監秉筆太監李永貞,因為擅長書法且博學多才,被派到內直房經管文書。

  而李永貞則是依附魏忠賢,才一月五遷,由文書房升司禮監秉筆太監。

  也就是說,劉若愚是魏大爺手下的手下。但現在卻敢阻擋魏大爺,雖說是奉了皇命,可卻讓魏大爺意識到前途黯淡。

  魏大爺失魂落魄地回到住處,連飯都沒吃,坐在椅中胡思亂想,直到天色漸暗,也沒讓小太監掌燈。

  就在魏大爺心神難定,越想越覺得前景莫測時,屋外傳來了尖尖的又熟悉的聲音。

  魏大爺趕忙起身,推門而出,對著王體乾一躬到地,口稱:“忠賢見過王公公。”

  王體乾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位在魏忠賢的秉筆太監之上。隻是因為客氏受寵,這家夥為引避,從不敢居魏忠賢之上,反倒是處處巴結。

  看著昔日巴結獻媚的魏公公給自己行大禮,王體乾心中掠過一絲快意,臉上卻堆起笑容,上前虛扶,道:“魏公公如此大禮,豈不折殺雜家?”

  魏大爺前途未卜,一反常態地執禮甚恭,也是試探。

  畢竟王體乾還是皇爺身邊的人,又派他遣客氏出宮,好象寵信仍在。

  眼見王體乾嘴上說得客氣,但從神情上卻知道自己猜得不錯,愈發心中惶恐。

  “雜家身負皇命。”王體乾恭敬地向乾清宮方向拱了拱手,說道:“魏公公,咱們屋內說話吧!”

  “是,是。”魏大爺趕忙躬身,姿態放到最低,“王公公,您請。”

  進到屋內,王體乾卻令隨從太監在外等候,讓人關上了門。然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躬身肅立的魏大爺。

  屋內靜謐,卻顯出幾分陰森,令魏大爺生出寒意,不是身上冷,而是心中寒。

  王體乾欣賞了一會兒,沉聲說道:“皇爺問你,王安公公是怎麽死的?”

  天啟元年,天啟帝任命王安掌管司禮監,王安根據過去的慣例加以推辭,客氏便趁機勸皇帝答應了王安的請求,接著又和魏忠賢圖謀殺死他。

  起初,魏忠賢猶豫不忍下手,後經客氏的勸說拿定了主意,把王安降職充當南海子淨軍,而後暗令南海子提督劉朝殺死王安。

  劉朝上任後斷絕王安送食物,王安隻好刨取籬笆底下的蘿卜吃。三天後劉朝見王安還沒有被餓死,便直接殺死了他。

  一個失寵的老太監,死就死了,誰也不會在意。

  可王體乾突然發問,卻如五雷轟頂,重重地擊在了魏大爺的心上。

  原因很簡單,這是皇帝在問。你為什麽要殺王安,那曾經是你的恩主,提拔你、重用你,你卻恩將仇報。

  王體乾見魏大爺目瞪口呆地驚怔不語,臉上浮些幾絲冷笑,繼續問道:“錦衣衛已經奉命抓捕南海子提督劉朝,魏公公可是要與他對質?”

  撲通!

  魏大爺膝蓋一軟,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哀叫連聲:“奴婢有罪,奴婢罪該萬死,請皇爺開恩……”

  王體乾抿了抿嘴角,看魏大爺這熊樣兒,心中更加暢快,可也有幾分遺憾。

  按照皇爺的吩咐,要是魏大爺狡賴不承認,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魏大爺也就人頭落地了。

  “魏公公——”王體乾提高聲音,打斷了魏大爺的哭叫,“皇爺叫雜家問你,似你這等恩將仇報、忘恩負義,如何還敢用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