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屯守為攻,後宮
  傅宗龍得到肯定,精神再振,說道:“微臣以為,我軍當先奪鴨池河以東之水外六目,與叛軍共據天塹。然後在各個渡口修工事,再命官兵練習水戰……”

  “……根據渡口大小,分別設置水寨,挖深溝,築高台,設立烽火台、炮台。不使粒米粒鹽運入水內,不使一個叛賊逃到水外……”

  “……耕作之季,派兵渡河襲擾,使叛軍不敢靠河居住;我軍可在鴨池河沿岸大興屯田,以解糧草物資長途運輸之難,並穩定軍心,鼓舞士氣……”

  傅宗龍的講述讓朱由校更加信重,以守為攻,封鎖圍困,正是他要徹底解決水西安氏的原則和宗旨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問道:“軍屯嘛,具體如何實行?”

  傅宗龍顯然是有過研究的,也對貴州的人文地理相當熟悉,對皇帝的問題侃侃而談。

  “微臣以為可效祖製,以衛所法推行屯田。客兵聚散無常,不能久駐,不若將屯田分給有功將士,作為世襲產業,但禁止買賣……”

  “屯田所源,一可清理各衛所原有田地,二是所奪反賊之土。若行此政,不消朝廷招徠移民,黔省人戶自然增加……”

  朱由校沒有馬上作出回應,微垂眼簾陷入沉思。傅宗龍則微微躬身,恭謹地靜候。

  這也相當於移民,隻不過是把客兵留在了貴州。不過,再稍加完善,好象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朱由校沉思良久,抬起頭,問道:“依傅卿估計,客兵要多少人馬屯田,平叛需要多長時間,花費幾何?”

  傅宗龍猶豫著,遲疑著,終於咬了咬牙,說道:“微臣以為兵力當用五萬餘,時間應在三年,每年花費或在八十萬兩。”

  好半晌,皇帝都沒有出聲。

  傅宗龍暗自後悔,是不是說得時間太長,花費太多,把萬歲嚇著了。可這,已是自己努力往少裏講了。

  就在傅宗龍心懷忐忑的等待中,少年皇帝突然哈哈一笑,朗聲道:“傅卿啊,可別太硬充啦!”

  傅宗龍疑惑地抬頭,卻發現皇帝已經轉身離去,直奔正殿。

  重新升座後,朱由校才對著躬身肅立,有些惶恐的傅宗龍說道:“傅卿回去準備一下,聖旨很快就到,著你去巡撫貴州。”

  停頓了一下,朱由校微笑著說道:“三年很好,五年也可;每年百萬銀子,朕也準了。傅卿切記,穩步進取,必竟全功。”

  說著,朱由校的臉色嚴肅起來,沉聲道:“朕,不想等到平叛結束,還有水西安家這個名字。”

  傅宗龍大喜,但聽到最後的強調,卻是心中一凜,但還是跪倒叩謝,“微臣遵旨。”

  朱由校輕輕頜首,拿過文件遞給宮人,說道:“這些是朕和兵部的商議,傅卿回去細看。方略的細節或有不同,但主旨卻是一樣。”

  “是,微臣回去定好好研讀。”傅宗龍雙手過頭,接過文件。

  朱由校和煦地說道:“傅卿平身。到了貴州,好好巡查實際情況,有何建議和改動,直接上奏。”

  “微臣明白。”傅宗龍起身再躬。

  “傅卿可退下了。”朱由校往後倚了倚,有些放鬆地吐出了一口長氣。

  等到傅宗龍告退而去,朱由校靠在椅中微閉上眼睛,為自己的判斷和決定感到十分欣慰。

  難得有個能持穩健方略平叛的官員,自己和兵部所定下的策略,也就不用太擔心會落實不力了。

  而現在的貴州巡撫王三善,固然是個能將,但他的驕傲卻是讓朱由校難以放心。況且,他還是個守舊的能將,所行之事不符合朱由校的心思。

  稍微歇息了片刻,朱由校似乎又想起什麽事情來,坐起身子,對宮人吩咐道:“擬旨,著右副都禦史、並撫治鄖陽的蔡複一晉雲南巡撫,即刻上任。”

  ……………………

  長春宮。

  張裕兒攔阻了母親對小妹的懲罰,把婉兒拉到身邊,取過宮人遞上的濕毛巾,給小妹細心地擦幹淨臉蛋兒。

  “婉兒這般可愛,皇爺都沒怪罪呢!”張裕兒笑著捏了捏妹妹的臉蛋兒,說道:“還給你裝了這麽多好吃的,高興吧?”

  張婉兒咧開小嘴,嘻笑道:“我磕頭磕得好啊,每一下都到地呢!”

  張裕兒笑著點頭,又問道:“可看見白娘娘了,就是一隻白胖的貓咪,它是不是又在睡懶覺?”

  張婉兒搖頭道:“我沒看見貓咪呀!”

  張裕兒有點失望,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又囑咐了妹子以後不要亂跑,才打發她去玩耍。

  段氏逐漸適應了宮內的生活,從惶恐小心變得膽大張狂起來,這讓張裕兒很不高興,要她出宮回家。

  見張裕兒得了空兒,段氏湊近過來,腆顏道:“裕兒呀,娘知道錯了,再不對人吆五喝六亂叫喚。”

  張裕兒看著母親陪著小心的神情,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母親須記得,讓您和小妹進宮來陪,已經是皇爺格外開恩。少不得有人嫉妒眼紅,來尋不是。”

  頓了頓,張裕兒加重了語氣,告誡道:“若不能謹小慎微,母親便是害了女兒。自古以來,失了恩寵被打入冷宮的妃嬪又有多少,她們的結局恐怕連宮女都不如呢!”

  段氏臉上現出悔恨,連連點頭,說道:“女兒變成娘娘千歲,娘是有點太得意了。以後一定收斂,一定改。”

  張裕兒輕輕頜首,覺得也不好太過深責,便把母親拉到身旁坐下,隨意地聊著天。

  “婉兒,小心別碰著寶鏡。”段氏抬頭看見婉兒站在桌前,正對著能照得人纖毫畢現的寶鏡做怪樣兒,不禁又開口斥責。

  張婉兒輕輕吐了下舌頭,乖乖地跑到一邊。

  張裕兒笑了笑,打心裏喜歡這個小妹妹,可還有件事情梗在心裏。她也想白娘娘,可不知道皇爺為啥不準。

  …………………

  坤寧宮。

  皇後張嫣正攬鏡梳妝,為晚上皇帝的駕臨作準備。

  寶鏡中,粉紅似白的臉龐,明眸善睞秋波流轉的大眼睛,吹彈可破的嬌嫩肌膚,都是那麽真亮清晰。

  冊封了張裕兒之後,皇帝駕臨坤寧宮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這讓張嫣頗為欣喜,也覺得越來越能摸到皇爺的心思。

  有情有義,知道愛惜,甚至是懂得補償的九五至尊,在曆史上還真是挺少見。

  張嫣讀過不少書,特別是封建社會要求女人的什麽《女誡》,更是熟習。

  所以,她從不去乾清宮,以免有“婦人幹政”之嫌;對於張裕兒有孕冊封,她心裏有點小嫉妒,可也沒太惱怒。

  皇帝嘛,三宮六院還不是正常,臨幸宮女也不算稀奇,宮女由卑而貴的也不少,萬曆的母親李太後就是一例。

  但張嫣稟持著謙恭大度賢德,不敢背上善妒的壞名聲,皇上顯然是覺得有所虧待,來得勤了。

  梳妝已畢,貼身宮女翡兒便上前扶著張嫣起身,笑著恭維道:“皇後千歲美得賽過西施貂嬋,怪不得皇爺來得這般勤呢!”

  張嫣心中受用,卻不露出得意忘形之色,淡淡地笑道:“莫要輕佻,還不去看看煮的湯如何了。”

  翡兒滿口應承著,轉身去了外麵。

  這是張嫣從府上帶進宮的侍女,算是很親近的人了。自幼喪母,又沒有姐妹,想得到張裕兒那樣的待遇,也是不可得。

  走到窗前,張嫣望著外麵,期盼夫君前來的同時,卻也有幾分小忐忑。

  聽父親派人傳信兒,有人想與他合夥做點生意。是正當生意,類似於出書之類的好事情。既能得名,又能得利,張國紀頗為心動。

  盡管父親說得挺好,聽起來也不錯,但張嫣還是比較謹慎。自己的身份不同以往,一國之母啊,稍有不慎,汙名就會從天而降。

  “萬歲駕到!”宮人尖聲通傳,打斷了張嫣的思緒,她趕忙出殿相迎。

  朱由校上前拉起皇後,笑著攜手入殿,看起來心情不錯。走到殿門口,朱由校停下腳步,抽了抽鼻子,問道:“好香啊,做的什麽好菜?”

  張嫣趕忙答道:“是臣妾煮的滋補湯,準備給裕妃送去補身子的。”

  “寶珠有心了。”朱由校輕輕拍了拍皇後的手,邁步走進殿內。

  張嫣趕忙命宮人擺膳,又親自上前奉上茶水。

  朱由校接過茶碗,喝了兩口,鼻中嗅到幽香,不禁抬頭看著張嫣,頜首讚道:“皇後是越發漂亮了,這妝容也好看。”

  張嫣今年虛歲才十六,還在成長,與多半年前又有很大不同,更加地成熟。再加上正值青春,就是不打扮,也有一種誘人的魅力。

  聽到皇帝誇獎,皇後還是忍不住臉泛紅暈,有些嬌羞,打岔道:“陛下,看您今天很高興,可是又有什麽好消息?”

  朱由校微微頜首,說道:“是朝政上的事情,確是有幾個好消息。”

  張嫣立刻不問了,沉吟著開口說道:“陛下,臣妾有一事稟奏。”

  朱由校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皇後有事就說,不須如此正式。”

  張嫣便把父親所說的事情如實稟奏,剛剛還臉色輕鬆的少年皇帝,聽著聽著,神情凝重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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