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選擇
  是了,如果今天她喝的是手裏這碗避子湯,那麽今日過後,她可能便再沒機會得皇帝青睞了。可如果她喝了那碗絕子湯,便意味著她將一生無子,對皇帝來講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便是留她在後宮也無妨。

  最終,許久過後,謝初鶯把手裏的這碗湯放了回去,又端了旁邊的那碗,湊到唇邊,盡數喝下。

  黃公公看著謝初鶯喝得一滴不剩,道:“初鶯小姐先回太後身邊好生歇息。等皇上忙完了,再去看初鶯小姐。”

  說罷,黃公公便帶著太監們退下了。

  謝初鶯趴在床沿直喘氣,暖閣裏剩有宮女太監看守著,她不能吐出來,她也吐不出來。

  發絲從鬢邊滑下,遮擋了她的臉頰。她手指深深鉗進被褥裏,用力地攥緊,原以為自己再無法真心實意地哭泣了,可大滴大滴的眼淚還是奪眶而下,幸好有發絲做遮掩,淚珠掉進了被料裏,也頃刻銷聲匿跡。

  黃公公辦妥了差事,便回皇帝身邊複命。

  皇帝正批折子,頭也沒抬,道:“她喝的哪碗?”

  黃公公應道:“回皇上,喝的是絕子湯。”

  皇帝批閱的動作頓也沒停頓,道:“一會兒擬詔吧。”

  ***

  皇後中宮,便是沒去打聽謝初鶯的事,後宮裏那些妃嬪也會挨個到她跟前來,把這事嚼一遍。

  皇後才打發走幾名妃嬪,跟前難得清靜了一會兒。她拿著剪子,悉心修剪著長頸大肚瓶裏剛插上的幾枝梅。

  “一生無子,”隨著剪子哢嚓一聲,剪掉了一段枝梢,皇後緩聲道,“到頭來,賠了自己一生,如意算盤也落得個一場空。因為年輕,所以無所畏懼,等到了將來,才會明白,這樣的選擇該有多痛。”

  在皇後看來,明明她還可以有選擇,可這一碗絕子湯下去,除了一條道走到黑,便什麽選擇都沒有了。

  皇後修剪好以後,讓宮女把這瓶梅拿去擺放在幾上,又道:“不過捱過了這一遭,等著她的就應該是加封入宮了。本宮記得,從前她最是憐惜自己,而今卻也有勇氣大冬天裏往那湖裏跳。”

  嬤嬤道:“她這不也是沒辦法了麽,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途。”

  ***

  謝初鶯回到太後宮裏,沒多久,黃公公就送了聖旨過來了,封謝初鶯為嬪。

  朝中確實有不同的聲音,隻不過聖旨已經下了,他們也不能指望皇帝收回去。

  謝初鶯領旨謝恩,擇日便得搬離太後宮中,住進封賞給她的後宮裏。

  黃公公走後,太後拉初鶯到跟前來,慈祥和藹道:“你果沒令哀家失望。往後好好調養身子,多爭取皇帝寵幸,那避子湯,也不是萬無一失的。”

  謝初鶯垂首應道:“初鶯服下了絕子湯。”

  太後和顏悅色的麵容僵了去,良久道:“你說什麽?”

  謝初鶯抬起頭,眼淚冷不防滑了出來,道:“初鶯往後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太後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謝初鶯又道:“唯有這樣,才能繼續留在這裏。辜負了太後的期望,是初鶯的錯,請太後恕罪。”

  離去前,她伏地朝太後拜了三拜。

  隻還沒走出門,太後深吸一口氣,驀然道:“隻要你不放棄,哀家總能讓你懷上子嗣。明兒你搬過去時,在哀家宮裏挑些人過去,他們熟悉你的喜好,也能照顧得好些。”

  謝初鶯回身福禮,道:“初鶯謝太後垂憐。”

  第二日,謝初鶯便搬到了自己的宮殿裏。

  她所居住的地方正好是座獨立的小宮院。上下的宮人,基本都是從太後宮裏調的。

  謝初鶯想將自己以往在謝家時的貼身丫鬟調回來,這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宮裏邊便準了。

  她那丫鬟名豆蔻,當初抄家時,被送去了教坊。

  謝初鶯遣人去教坊把她帶了回來。

  當豆蔻往謝初鶯麵前一站時,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幹巴巴的丫頭了,而是被調教得前凸後翹,十分玲瓏有致。

  謝初鶯知道,教坊那個地方多是迎合達官顯貴的,她能有現在這樣的變化,必然是經曆了一些事情。

  雖然謝初鶯以前嫌她笨手笨腳的,可身邊什麽舊人也沒剩下,隻剩下彼此能夠依靠。

  豆蔻重回謝初鶯身邊,哭得淒淒慘慘,好不可憐。

  謝初鶯道:“往後你便安心待在我身邊。我這宮裏,上下都是太後那邊的人,我唯一信得過的人就隻有你。你要知道,我若有差池,誰也保不了你,你就隻能再回到教坊那個地方去。”

  豆蔻重重點頭:“奴婢知道了。”

  謝初鶯道:“這兩天,你便先熟悉宮裏的環境,等過幾天,另有事情交代於你。”

  ***

  臨近除夕的時候,還沒等孟娬派人往旭沉芳的宅子裏傳話,叫他除夕當晚過來吃年夜飯呢,旭沉芳的管家倒是先過王府這邊來傳了信兒。

  旭沉芳的管家還是牽著猴不歸一起來的,道:“公子說他不在家時,還是讓不歸回到這邊來熱鬧些。”

  孟娬詫異道:“不在家?”

  管家道:“對啊,公子要出一趟遠門,今早剛走。”

  夏氏問道:“那他不回來過年了?”

  管家道:“這一趟估摸著是沒法趕回來了。公子說,等他回來以後再過來。”

  旭沉芳京裏的鋪子都照常經營著,並且他為人低調得很,基本都不怎麽浮出水麵。但孟娬知道,他是不會止步於此的。

  最後孟娬也沒問他具體是去了何地。

  不過殷憐得知旭沉芳不會來同她一起過年了的時候,顯得很不開心,兀自悶悶地坐在回廊上生悶氣,誰也不搭理。

  孟娬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小手臂,她扭了扭,把身子轉開了。

  孟娬好笑道:“你這麽喜歡你義父,幹脆把你給他養好了。”

  殷憐囁喏了一下小嘴,好像又不是十分情願的樣子,委屈道:“他整天不著家,這都有多久沒有看到他了,他都快把我忘了。”

  孟娬溫柔道:“你義父是商人,商人就得要賺錢啊。不然你說,他回回來,給你買的那些禮物,哪來的錢?”

  殷憐幽幽瞥了她一眼,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孟娬又道:“等他回來以後,你要是想他,我送你去他那兒玩幾天,怎麽樣?”

  殷憐仰起小腦袋,“真的嗎?”

  孟娬摸摸她的頭,道:“嗯,你和阿臨長大啦,以前叫他義父也隻是嘴上叫叫,等過年後也該是時候正式行拜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