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我知道你有辦法
  年底,宮裏的宴會也多。

  對於皇帝來說,今年是豐收的一年,各地沒有發生大的災亂,百姓們也安穩度日,為君者,沒有比這更欣慰的了。

  更何況,朗國使臣還在路上,他們所帶來的不僅有歲貢,還有朗國金礦一年以來六成的開采量。

  因為需得格外謹慎,所以今年朗國使臣的行程比黎國使臣要慢了去。皇帝也是倍加重視,早早便遣了將軍加派重兵沿途護送來京。

  宮宴孟娬去參加了兩回,和往年一樣,按部就班。

  不過她卻遇到了謝初鶯。

  原本這也沒什麽出奇的,謝初鶯一直跟在太後身邊,出席一些宴會場合也很正常。在她身上,才真真是物是人非。

  孟娬自是聽說了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皇帝把她吃幹抹淨還不認賬,她現在就是個行走的話料。

  隻不過皇帝也要麵子,勒令後宮上下不得議論此事。故雖然明麵上大家不能說什麽,可見了她都免不得要多看兩眼。

  宮宴期間遊園時,謝初鶯找到了湖邊亭,見孟娬正坐在亭子裏。

  天寒地凍的,加之又是晚上,湖邊自是沒什麽人往來,況且自去年出了宮女在湖裏溺斃事件以後,就連宮人也不往這條路上走了。

  謝初鶯在亭外,看了看孟娬的身影,腳下頓了頓,還是走進亭中來。

  孟娬抬頭看向她,打招呼道:“謝小姐。”

  謝初鶯依然是痛恨她的,隻不過如今卻能心平氣和地在她對麵坐下。

  孟娬道:“前麵人多熱鬧的地方不去,偏偏往黑燈瞎火的地方湊。”

  謝初鶯看她道:“你不也是麽。”

  孟娬挑眉道:“我是在等王爺應酬結束,你呢,莫不是想不開,要到這裏來投湖自盡?你便是要投,也得找個人多的地方投,不然屍體泡在湖裏,這麽冷,等撈起來的時候約摸得凍成冰塊了。”

  謝初鶯忽而笑了兩聲,道:“你也覺得我應該去死?”

  明明她是想哭的,可惜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孟娬道:“哪有什麽應該不應該。”

  謝初鶯道:“我現在這樣,總算讓你們滿意了吧。你們都過得很好,而我不僅家破人亡、寄人籬下,而今還成了所有人的笑話,有時候我也覺得還不如一死了之算了。但就這麽死了,要是不拉幾個墊背的,卻怎麽也不會甘心的。”

  孟娬看著她道:“什麽叫我們滿意?現在才來覺得自己很慘很可憐麽。太後讓你去引誘皇上你便去了,你若心裏不是抱有僥幸,覺得做了皇上的女人在後宮多少還可以是個主子,你會去嗎?但你沒想到的是,往日對你親和有加的皇上壓根不認賬。”

  謝初鶯哽了哽喉,說不出話。

  孟娬道:“路是你自己走的,你用不著在這裏怨天尤人。你是很慘,但一點都不可憐。真正的可憐,是災從天上降、禍從他處來,而你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她瞪著孟娬,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孟娬道:“那樣最好。”

  謝初鶯站起身離去,不過走了兩步,複又停下,壓著聲音道:“你希望我找出上次與太後私通消息的始作俑者,我替我家人報仇的同時,也等於是替你報了仇。在這之前,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太後給不了我,但我知道你有辦法。”

  孟娬道:“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謝初鶯身影一滯,然後抬腳離去。

  夜裏,謝初鶯躺在冰冷的榻上,睜著眼睛一直到天明。

  ***

  一夜間,一場如絮飛雪將宮樓玉宇覆得雪白。

  凜冽寒風在牆頭的梅梢枝頭上繞轉,不但沒能使梅畏懼,反而迎風開得更加傲骨嶙峋,風攜帶著暗香,綿延漾開,冷而不屈。

  宮女太監們在戶外走動辦事的,無不是凍手凍腳,把雙手緊緊掖在袖子裏,匆匆而過。

  不過甫一抬頭間,依稀間遠處那闊天之下,有一抹紅影,仿佛盛開得比梅還要豔烈,其衣裙飄飄,在天地茫茫間翩翩起舞,那光景美不勝收。

  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停下匆匆的腳步,觀望一番。

  皇帝正在禦書房裏處理政務,聽說宮裏有人在雪天下起舞,料想是哪個妃嬪不惜以此博他的眼球。

  對於妃嬪們的努力,他通常是賞臉的。眼下在禦書房待得也枯燥,遂皇帝抖抖龍袍起身,道:“走,去看看。”

  皇帝不在露天下行走,而是繞廊而去。

  彼時他站在廊下,抬眼便見前麵的湖邊,那抹驚鴻紅影。

  那麵湖也不是禦花園裏的冰湖,禦花園那邊的湖現在已經結了一層冰了,而眼下的湖卻是水流浮動的,並未結冰。

  因流淌入湖中的水是引的溫泉水,湖上水汽氤氳,宛如仙境。

  不過便是這光景甚美,也少有人在三九寒天裏著輕衣薄裙翩翩起舞的,光是看著都冷得夠嗆,回去多半免不了要得一場風寒。

  那些後宮妃嬪們就算要博皇帝的注意,好不容易把皇帝吸引過去了,可自己身子卻傷寒了,也侍不了寢啊。

  隻不過看著冷雖冷,但卻十分吸引眼球。

  除了皇帝站在廊下看,另一邊還有不少宮人站在遠處看。

  皇帝所在的距離離得較近,能清晰地看見那起舞女子的舞姿,並且女子麵前還擺放著一張長方形的畫屏。

  皇帝見她一邊起舞,一邊往那畫屏上揮灑墨跡,柔美與才氣並存,叫人賞心悅目。

  即便黃公公不過去打聽是誰家娘娘,皇帝也知道那紅衣女子是誰了。

  一曲舞畫,想當初,可是謝家初鶯被譽為上京第一才女的拿手戲。

  黃公公自也看出來了,安靜地侍在皇帝身邊。

  皇帝一時不動聲色,看了一會兒,又怎會看不出她的意圖。她和其他妃嬪一樣,無非是想盡花招想引他另眼相待,隻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她並非後宮妃嬪。

  皇帝手放在廊下欄杆上,敲著手指,也不知在琢磨什麽。

  後來,一幅畫成,謝初鶯臉色被凍得白裏透紅,她隨手扔掉了墨筆,在雪地裏濺出墨痕。

  而後她走到湖邊,縱身便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