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他來了
  若是平時,她定要爬起來,在院子裏揮一套槍法才行,可眼下還是別想了。

  後來也不知多晚,她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廊下的燈火淡淡悠悠的。

  夏已過去,秋意襲來,在夜色中降下一層清涼的秋露。

  夜深人靜之時,廊下一道影兒極快地劃過。

  明雁君睡眠很淺,忽覺有異,朦朧的意識瞬時清醒了過來,緊接著便感覺到有人闖進她房裏來了。

  她一時靜觀其變,佯裝沉睡。

  那人影就站在她床畔,她暗暗繃起神經,結果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其有下一步動作。

  於是她就秉持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和對方僵持了許久。

  後來,人影忽而緩緩彎下身來,伸手撚住了被角,替她牽了牽。

  然而她不明其意,以為對方終於按捺不住要出手了,於是在他將將碰到她被角的一瞬間,明雁君倏地伸手扼住他的手腕,立馬翻身而起,另一隻手在掀起被子便朝他罩下去。

  明雁君身手敏捷,這一係列動作在她手上如行雲流水一般順暢。

  她罩住對方以後,扼住其手腕的手一邊利落地往他背後反剪一擰,一邊翻身以膝蓋抵在他後背上,把他上半身用力地壓製在榻上。

  他頭上還罩著被子,如若不揭開,過不了多久就能捂死他。

  隻是他任明雁君為所欲為,竟沒絲毫反抗,待明雁君把他壓製住以後,被子裏才傳來他悶悶無奈的聲音:“雁君,是我。”

  明雁君愣了愣,不由得鬆了手,隨腳踢開被子湊過去細細一看,可不就是秋珂。

  兩人都有些無語。

  明雁君順勢盤腿坐在榻上,睨著他道:“跟做賊似的鬼鬼祟祟,你來了怎麽不出聲?”

  在夜裏走動,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淡,跟沾了一層露水似的,她一時沒認出來。

  秋珂不想來打擾她,可他不來看看她的情況,實在沒法睡。即便他來,原也沒打算叫醒她,隻想偷偷地看過便離開。

  以往也數不清多少個夜裏,其實他都曾來過。

  隻是明雁君往日睡眠都挺好,他來了她也沒發現。

  秋珂自不會對她說這些,也沒在她床畔停留太久,他移了兩步,在旁邊的座椅上落座,道:“睡得不好?”

  明雁君道:“白天睡太多。”她看著他又道,“你比我厲害,便是不出聲,身手也比我快,你卻不出手,就不怕我捂死了你麽。”

  秋珂道:“哪有你快,我都沒反應過來。”

  聽說她身上有傷,他若出手應對,她必然會更來勁兒,很容易牽扯到傷處。

  明雁君道:“你別裝了,以前你都是讓著我的。上次你分明……”

  話說到此處,明雁君戛然而止。

  上次,便是在海棠小苑的那次。他對她較真的時候,她使出全力都沒能抗得過他。

  她那時就知道,以前他敗在她手上的那些光景,全都是他故意讓著她的。

  這是這話頭說出了口,明雁君才驚覺不該。

  兩人對麵坐著,房間裏驀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這種沉默讓她呼吸發窒,她又開口道:“你都不讓我再翻牆去找你,那你為何又擅自過來?”

  秋珂道:“我聽說,你今日不太好。所以過來看看。”頓了頓,又輕聲問,“傷可還痛?”

  明雁君道:“摔了一跤,挨了幾棍子而已,沒大礙。”她若無其事道,“我記得小時候我爬樹有一次掉下來,摔折了手。在我的印象裏,那可比今天痛多了。”

  秋珂道:“那時你還小,又痛又怕,自然印象深刻。”

  她現在想來,今天她摔一跤、挨一頓棍子,孟楣損失了一個孩子,徐妃沒了孫子,好像還是她們更虧。

  隻不過宮裏邊的那些事她不想讓秋珂知道,故一個字也沒提。

  可等明朝消息一傳開,他無論如何也會聽到些隻言片語。

  廊燈能夠照進來的光線十分有限,秋珂隔著昏暗的夜色,看著明雁君,又若無其事道:“不過看你今晚這麽活蹦亂跳的,我就放心了。”

  後,秋珂起身,道:“這些日好好休養,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明雁君也沒應他,隻看著他的背影從她房裏的窗戶翻出去。

  清風從窗外拂了進來。

  明雁君一時了無睡意,坐著的姿勢也許久未動,一直望著空空如也的窗戶。

  她自是不知道,秋珂並沒有遠去,他隻是靜靜地靠在牆邊。

  過了許久,明雁君才回了回神,重新牽好被子躺下了。

  秋珂聽著房中衾被窸窣的聲音,方才離去。

  明雁君第二天醒來,窗戶是微微闔著的。可她記得她昨晚並沒下床去關窗。

  ***

  孟娬昨個回來以後,找了幾本書來,與殷珩一起研究了半日,選了一些字,打算給嬌嬌壯壯起名字。

  但選來選去,最後也沒有定哪個好。

  殷珩便道:“等周歲時,讓他們自己選。喜歡哪個便選哪個。”

  孟娬笑道:“別人家的孩子周歲時抓周都得抓些文房四寶啊、刀劍槍棍啊什麽的,我們家的孩子抓周,你打算讓他們抓自己的名字?”

  彼時殷珩將她拉到懷裏坐著,手臂圈著她的腰,在桌麵上一手鋪紙一手執筆蘸墨,將選好的字一個個單獨地寫下來,嘴上邊道:“要想自己選擇往後要走的路,就先從名字選起。”

  孟娬看著他筆下如有魂,字跡如有骨,每一個簡單的字在他寫下過後就仿佛變得不簡單。他一邊落字,一邊說話時,氣息就在耳畔,溫溫熱熱。

  等字跡晾幹後,孟娬把字疊起來,全部裝進書桌側下的抽屜裏。

  眼下桌上紙墨未收,孟娬閑來無事,便從殷珩手上接過筆,在紙上描畫了起來。

  以往看殷珩作畫時,她見他下筆淺重濃淡、隨意有餘,仿佛在他手上,那是一件非常輕鬆的事。

  可到了孟娬手上,她想畫個什麽時,隻覺得十分不遂心。

  殷珩揚了揚眉,好整以暇地看著。

  最後孟娬能畫出個人形就不錯了,眉眼五官被她點得黑漆漆的,本來還想加點柳枝的,但想想還是算了,她感覺越加會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