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她身上有種光彩
  此刻布政使驅馬,匆匆忙忙從另一頭趕到這邊來,見到殷珩,當即就要下馬給他行禮。

  殷珩淡淡看他一眼,他訕訕地及時止住,拱手道:“今天多虧了王公子和孟姑娘相助,否則還剿不了這夥尋城逃竄來的山賊呢。回頭下……回頭本官一定上表朝廷。”

  朝廷早就頒布了剿匪令,尋城匪寇屢剿不下,朝廷頗為頭疼。這次能剿殺尋城來匪寇,實乃大功一件。

  布政使在殷珩麵前客套了一番,就先到前麵去主持大局去了。

  崇鹹他們回到殷珩身邊來,四人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血跡,那凜冽肅殺之氣還未完全消退。

  崇儀跟在崇鹹身後,十分安靜。她雖脾氣暴躁性子衝,可遇到真正打打殺殺的這種情況,就顯得非常冷靜,嘴裏連半句多餘的話都不會有。

  孟娬看了看崇儀,她是四人當中唯一的女子,卻能被訓練成和他們一樣,也挺不容易的。

  方才山賊從山上衝下來,孟娬本來也要加入到打鬥中去,可這四人不遠不近地守在她和殷珩周圍,敢衝上來的全部被他們斬於劍下。崇儀更是緊緊護著她,使得真正能讓孟娬上手的山賊少之又少。

  孟娬從馬背上翻下來,在崇儀過來以後,她往懷裏掏了掏,掏出一張手帕遞給她。

  崇儀愣了愣,她從來用不上這玩意兒。

  但是孟娬說道:“把臉擦一擦,你臉都花啦。”

  崇儀臉上濺了些許妖冶殷紅的血跡。

  崇儀硬聲硬氣道:“謝孟姑娘,我不用。”

  要是換做其他人,崇儀早以為遞手帕給她完全是把她當成姑娘,潛意識裏以為她會比男人弱上一截。

  那樣崇儀肯定是要發火的。

  但王妃給她帕子,她不能發火。

  孟娬見她不要,拿著帕子兩步走到她麵前,就動手給她擦了擦血跡。

  崇儀受寵若驚地杵在原地,一時忘了反應。

  孟娬見擦不幹淨,又找了一旁幹淨的雪來濡濕帕子,再往她臉上擦,跟她說道:“以前我們那兒,流行女士優先,這可不是區別對待啊,這是一種風度。”

  崇儀問道:“還有這樣的風度?”

  孟娬知道崇儀很想和崇鹹他們一樣被同等對待,和他們一起風裏來雨裏去,不用因為她是女子就另眼看待她。不過是殺些人,縱使是滿臉鮮血,她也用不上姑娘家用的手帕擦一擦。

  因為崇鹹他們從來都不用這東西。她當然也不肯用。

  “那當然有。”孟娬道,“你和我一樣是姑娘家,也不用時時把自己當男人還要讓別人也把自己當男人啊,這樣你就真不輸男人了嗎?可你自己都想把自己當男人,你潛意識裏不就認為男人比女人更好一些麽?”

  崇儀震在原地,說不出話。

  孟娬一點點把她臉上的血跡擦拭幹淨,道:“你說做姑娘有什麽不好呢,你照樣能打能殺,照樣能吃苦,你在正視自己接受自己的前提下,做得比男人好,那才是強他們一截啊。所以幹嘛一定要和他們一樣,能優待自己的就優待自己,難不成真弄得自己又髒又臭,你就變男人了?”

  崇儀傻站著,直到孟娬將她的臉都擦幹淨。

  崇鹹三人也傻站著,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

  崇儀一直很要強,從不會聽他們講什麽道理,而他們多數時候在一起執行任務,也根本想不到與她說這些。

  可是孟娬問的問題一針見血,崇儀答不上來,也無話可答。

  倘若她自己都把自己當男子,不就是自認為男子比女子更強麽?那又何須非要別人承認她不輸男子呢?

  孟娬道:“你想啊,為何世人會說巾幗不讓須眉呢,因為這兩者的前提就是性別不同啊,你隻有尊重這個前提,你才能有發揮的空間嘛。”

  崇儀看著孟娬,發現她身上有種光彩能夠照亮自己。

  崇儀幹硬的臉色,因著她的話,一點點變得柔和明朗了起來。她最後應道:“我記住了。”

  隨後她從孟娬手上主動接過帕子,自己擦。孟娬給她指什麽地方,她就擦什麽地方。

  崇鹹三人咋舌,又有些許感觸。

  大概也就隻有孟娬的話能教她聽進心裏去。

  殷珩和旭沉芳看著這一幕,皆不言語。

  他們愛上了同一個女子,大抵便是因為,這個女子的光彩,能夠照亮周圍所有的陰霾,或黑暗,或陰冷。從此以後,世間所有的難都不會覺得有多難,世間所有的苦也不會覺得有多苦。

  後來旭沉芳打破了沉默,玩世不恭地嘲諷崇儀道:“往後我再叫你姑娘,應該不會惱羞成怒了吧?”

  崇儀冷眼睨他,回道:“我再叫你娘炮,你不惱怒,我當然也不會惱怒。”

  旭沉芳:“……”

  不管是打架還是罵架,這家夥都能瞬間進入狀態,而且嘴損得半點不留情麵。真不愧是殷武王教出來的侍從!

  那廂,布政使帶著一幹官兵去追山賊頭目,追出許遠的距離以後,又折返回來。

  顯然是無功而返。

  布政使心焦焦道:“讓那匪首給跑了,真是太可惜了。要是這次沒能抓住他,就他一人四處躲逃,下次想抓住他恐怕更難了。”

  殷珩淡淡道:“他跑不遠。”

  官差們忙著把這些山賊屍體抬回城裏昭告百姓,而孟娬他們也該往回趕了。

  布政使就地安排妥相關事宜過後,就派了一隊官兵,要親自護送他們回去。

  布政使道:“匪首在逃,送諸位回程的這一路上本官也好繼續追查匪首的下落,定要把他緝拿歸案才能徹底放心。”

  殷武王說那匪首跑不遠,那必然就是跑不遠的。他當然得跟著一起啦,這樣才能及時抓住山賊頭目領功啊。不然費氣費力地把山賊都剿清了,要是最後頭頭兒卻落在了別人手上,那他不虧大發了嘛。

  旭沉芳的傷況不能再騎馬上路了,布政使便就近從鄰城調了一輛馬車來。

  孟娬在馬車裏給他看了看傷勢,又有傷口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