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你心裏很不服氣?
  崇鹹起身,去找了一根碗口粗的棍杖來,握在手裏緊了緊。

  崇儀跪在地上也繃緊了身體,抬頭看向崇鹹,道:“來吧。”

  而後崇鹹便往她腰背上杖責三十。

  他不能手軟,習武人的力氣又大,杖一下對於普通人來說就夠嗆的。崇儀受杖時,咬緊牙關,隻能聽見她的呼吸時緊時馳,其餘的一聲也不吭。

  她性情如此,這也不是她一次兩次受杖責了。他們四個人都有受過,隻不過崇儀受的次數最多。

  崇鹹手裏的棍杖不耐使,打到第十下的時候,就被他打斷了。

  崇儀咽下喉頭湧上來的腥甜味,硬氣道:“再找一根來!”

  崇鹹知道,隻要是她內心不承認的事,再怎麽杖打她,也打不服她。下次遇到同樣的情況,她依然甘願受罰,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當晚,崇儀暫歇在孟娬家裏的空屋子裏。

  夜半時,崇鹹找了藥來。

  崇儀開門讓他進來,自個回到榻間去背對著他坐下,還和往常一樣,嫻熟地解了衣裳,露出青紫交加的後背。

  崇鹹眼神微閃。

  他坐在榻邊,用手指把祛瘀的藥膏均勻地抹在她的後背上。

  每次這樣的傷都是他打的,每次也是他來給她上藥的。

  崇儀沒有男女大防的觀念,而且她很沒心沒肺,這次她犯了錯,崇鹹罰了她,要是下次輪到崇鹹受罰,她一定第一個拿著棍杖去招呼他。

  故而崇鹹在給她抹藥時,她哼哼道:“師兄,下次你給我小心點。”

  崇鹹無奈道:“該小心的是你。”

  過了一會兒,崇儀小心翼翼地問:“下次王爺是不是真的會廢了我?”

  “你說呢?王爺以前說過類似的話嗎?”

  以前她犯了錯該受罰就受罰,但是王爺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崇儀心裏有數,他是言出必行的。大概,王妃在他心裏是真的很重要吧。

  崇鹹道:“你記著,沒有下次了。”

  崇儀沒吭聲,他又道,“你心裏很不服氣?”

  崇儀道:“王爺自己也會選擇陪王妃一起去,就連今晚不該上山去打草驚蛇,他也還是去了,為什麽我錯了?”

  崇鹹動作頓了頓,道:“那能一樣麽,王爺願意陪王妃上刀山下火海,不等於願意讓你帶王妃上刀山下火海。王爺讓你跟著王妃,就是不想她有危險,你倒好,反而差點讓王妃身陷險境。

  “那夥山賊不是一般的山賊,是尋城逃竄來的,作惡多端、生性殘暴,光是你和王妃兩人根本應付不來。你不想想,倘若我們沒有及時趕到,又或者倘若你們在山下就已被山賊遇上,後果會是怎樣。”

  崇鹹問:“你一頭熱血地和王妃一同出城,你能保證你倆能全身而退嗎?”

  崇儀沉默,但已漸漸沒有了先前的不服氣,她嘴上道:“當時王妃很著急,我想如若不讓她去,她可能會留下遺憾。”

  “那也比丟了命強。王妃有什麽事要做,等王爺到了,自會陪她去做,而不是要你陪王妃去做。”

  後來崇儀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崇儀想想,又道:“但是我覺得這二十杖捱得值。”

  崇鹹:“……”有時候真想撬開她腦子看看裏麵裝的是些什麽!

  這回她是打心眼裏知錯了,但她就是不改!

  等抹好了藥,崇儀穿上衣裳,一邊係著衣帶,一邊道:“王妃那麽迫切地想去救一個人,那位鳳梧姑娘,值得救。她是個好女子,可惜紅顏薄命。我若真是男人,不會在意她是不是青樓女子,喜歡她就把她娶回家去疼著。”

  崇鹹問道:“你怎知別人不喜歡她隻是因為她是青樓女子?”

  崇儀一愣,回頭看他。

  崇鹹道:“一個人選擇喜歡誰,選擇做什麽,那都是源於本心。很多事都是我們無法幹涉的。”

  她隻是覺得太淒涼。

  崇儀道:“所以說,人千萬不要執著於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崇鹹隻默默地收好了手裏的祛瘀藥,不再多說什麽。

  崇鹹要走的時候,崇儀便自行揭了被子躺了進去,道:“順手關門。”

  隻是還沒走出屋門,崇鹹就聽見榻上傳來她悶悶隱忍的低咳聲。

  崇鹹頓了頓,仍是離開了,出房的時候掩上了房門。

  崇儀先前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才咳了出來。眼下崇鹹一走,她幹脆捂在被窩裏咳了個痛快。

  不想沒多久,房門吱呀一聲又開了。

  崇儀警惕地翻坐起身,隱約看見是崇鹹去而複返,道:“崇鹹你大爺,我還以為是賊,你下次再鬼鬼祟祟,我直接對你扔劍了啊!”

  崇鹹走到她床前,把一碗薑湯遞給她,道:“喝了。”

  崇儀把自己的外袍給了鳳梧,這兩天她都穿得單薄。她底子雖好,但天寒地凍,先前又在雪地裏跪了那麽久,難免著涼。

  崇儀聞到了薑湯的味兒,伸手接了過來,嘴欠道:“你沒在裏麵下毒吧?”

  崇鹹道:“毒不死你。”

  崇儀咕嚕嚕喝完,把空碗交給他,然後倒頭就睡了。

  第二天天色已經大亮了,但孟娬的房間裏一直沒有動靜。

  殷珩在爐子上熬著粥,清香味散得滿院皆是。他側頭看了看孟娬的房門,起身走去,隨口吩咐道:“看著點火。”

  隱在暗處的崇鹹三人相互看了看,然後崇鹹和崇禮很有默契地把崇儀推了出去,道:“昨晚才犯了錯,眼下給你將功補過。”

  要是之前,崇儀早就鬧起來了。今個她沒鬧,曉得自己確實有錯。

  於是她規規矩矩地蹲在屋簷下看著熬粥的火。

  殷珩推開孟娬的房門,動作很輕。原想她還睡著,不料殷珩抬眼看去時,卻見她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床頂的床帳。

  聽到動靜,她轉頭朝殷珩看來。

  他逆著光,看不太清晰。但她知道是他。

  殷珩見她眼裏,布滿了紅血絲,神色微微一滯。

  這兩三天裏她幾乎沒怎麽睡覺,也顧不上吃飯。昨夜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她的狀態很差,看起來十分疲憊。照理來說睡了一覺後應該好很多,可是眼下看來並沒有很大的改善。